下班時間的路上車堵得厲害,一個紅綠燈也過不了幾輛車。像水一樣從各個方向不停滲出的行人、自行車、電動車、三輪車雜耍一樣在車縫中穿梭。惱人的汽車喇叭聲一陣又一陣刺耳地響起,此起彼伏,聲音像黏合劑一樣把原本快要窒息的道路與神經更加牢固地黏合在一起。申沉坐在車裏,拿出手機給隋欣打了一個電話,“堵在路上了,可能要晚點兒。你要是餓了就先點點兒東西吃。 ”“沒事兒,我不餓,你別著急,慢點兒開,我等著你。 ”隋欣在電話裏說。
申沉把車窗降下一道十厘米寬的縫,在車裏點燃香煙。又是一個大風揚塵的天氣。現在的北京一到冬天就沒有好天氣了。狂風把散落於四麵八方的一大片一大片白色塑料袋掀起,在天空中飛舞,就像混濁的海潮中忽然冒出的無數個晃晃悠悠的水母,各色的空飲料瓶貼著馬路磕磕絆絆地時疾時緩向前滾動。這簡直就是一個垃圾場。申沉心想。
他走進三十三層的大廳,坐在遠處咖啡桌前的隋欣向申沉揮了揮手。隋欣穿著一件大翻領白襯衣,淺灰色的羊絨開衫罩在外麵,她拿起對麵椅子上的一件白色長款羽絨服,等申沉走近,和他一起走進裏麵的旋轉餐廳。
在靠窗的位子坐下,申沉看了一眼外麵的景色,“本想來這裏吃飯,就是為了居高臨下地看看北京城的夜景,可這破天兒,什麼都看不見。”隋欣看著申沉在那裏發牢騷,知道並不完全是因為天氣糟糕,也是因為路上堵車,申沉好像對堵車這件事特別不能忍受。經常會像個小孩子一樣發脾氣。隋欣沒有打斷他,微笑著靜靜地聽著申沉獨自在那兒發泄著心中的不滿。申沉看見坐在對麵的隋欣看著他微笑,笑容燦爛,牙齒雪白整齊,不愧是牙醫啊。隋欣化了妝,她對妝容有自己獨到的見解,沒有濫施粉黛,強求不適合自己的美貌。肌膚雪白,柔軟光滑的長發,脖子上掛著一條紫水晶的吊墜項鏈,散發出迷人的女人香。
兩個人吃完飯,向服務員要了兩杯白水,繼續坐在窗邊聊天。申沉用右手的兩根手指模仿著人的兩條腿小心翼翼地向坐在對麵的隋欣的左手慢慢走過去,這是申沉經常和隋欣開的一個小玩笑,隋欣笑著看著申沉的右手慢慢走過來,食指輕輕地撓了撓她的手背,然後覆蓋在她的手上麵。申沉後來才知道,隋欣比他還大兩歲,他是 77年的,而隋欣是 75年的。他們交往了一年多,他們之間的關係如果讓申沉來下定義的話,他還真不好界定,算是朋友與戀人之間吧,交往中,隋欣對申沉同樣很關心,不時地還像個姐姐一樣教訓他幾句,申沉對此有時喜歡有時又不願意聽別人給他提意見。他們有時會像戀人一樣地拉著手,卻不曾有過更親密一些的舉動,每當申沉想更進一步的時候,隋欣總是會製止他的願望,像有一道無形的分水嶺隔在兩個人之間,對於這個問題和這種感覺,申沉向隋欣探討過,隋欣還是一如既往地回答申沉: “我們可以是好朋友,甚至比好朋友還要好,卻無法最終走到一起。”她不可能嫁給申沉。
“申沉,你的想法是錯誤的,你不應該和美冬分手,真的,我說的都是真心話。如你所說,你和美冬交往了十多年,美冬又是一個那麼善良的好姑娘,你早就應該和美冬結婚了。至於我,我是不可能和你結婚的。”隋欣說話的樣子很認真。“你不喜歡我?”申沉要把自己的手從隋欣的手上拿下來,隋欣用手拉住了申沉,“你知道不是這樣的,否則我不會和你這樣交往,可我們的交往隻能止於此,你想要的,我不能給你。我對你說這些,是為了你好。你不要和美冬分手,你是一個不錯的朋友,很特別,我們可以做最要好的朋友。 ”“我不想光和你做好朋友,”申沉把手抽了回來,“為什麼不能?你也沒有結婚吧,我們為什麼不能在一起?”隋欣的眼神黯淡了下來,“你不懂,我的事情你全都不了解。 ”“可我想了解啊,你可以全都告訴我,我願意去了解,也願意去承擔。 ”“申沉,你聽我說,你所看到的我,和真實的我是不一樣的,真實的我連我自己都不願意去觸碰,所以你無法走進我的靈魂裏麵,裏麵的真實隻會讓你失望和難過。這是你無法想象的。”隋欣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申沉,不要隻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不想傷害你,你也是我最不想傷害的人,我們沒有辦法在一起,這一點我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我對你說過,這樣就很好了,不需要開始,在我看來開始同樣就意味著結束,如果你哪天終於發現我並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那麼我隻能說,我很 sor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