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波哥哥朝那幾個調皮的男孩子追了過去,就在這個時候,冰麵裂開了,裂成了一個洞,洪波哥哥就掉了進去,我眼睜睜看著他就掉進那個冰窟窿裏麵去了,我們都嚇壞了,大聲地哭喊著,幸好有一個路過的村人,把洪波哥哥救了上來,保住了命,他嗆了不少水,而且冰水太冷了,很不幸,他撿了命,卻得了慢性腎炎。
“我是在十天之後去縣醫院看的洪波哥哥,此前一直不敢去,怕麵對他,也怕麵對他的家人。可我還是要去的。那天下午我走進病房裏麵,洪波哥哥靠坐在病床的床頭看著我笑,他的父母坐在邊上看著我笑,我的父母站在病床邊也看著我笑,所有人都在笑。我當時愣在原地,人們的眼神集中到我的身上,我有一種被人扒光衣服的感覺,病房裏麵的空氣像凝固了一樣,透不過氣來。所有人的高壓之下,我知道我必須做些什麼才是對的,才是應該的,才對得起這一屋子的微笑。有一隻看不到的有力的大手,一股隱形的強大的氣流,把我不由自主地推到病床前,我抹著眼淚說了一句話,我說:‘洪波哥哥,我會對你好的,我會一輩子都對你好的。 ’我還不知道童言無忌,更不可能懂得童言無忌給我帶來的長久的傷害。我說完這句話,所有人都好像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所有人都滿意了。洪波哥哥的家人說:‘隋欣愛念書,從現在起,一直到隋欣大學畢業,所有的學費我們家出了。’不能否認的是,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也高興了起來,這意味著我能一直念書,我能一直做喜歡的事情了。那天我是真的高興了起來。這是多麼大的恩情啊。哼,恩情有多重,恨就有多重。從那時我的一大部分人生就決定了,我通過自己的努力來到了大城市,卻最終無法擺脫大山裏的束縛。”隋欣被強大的悲傷震撼了,她第三次停頓下來,雙手握得緊緊的,望著對麵的山穀,眼神像山穀一樣幽深。
隋欣拿過申沉的打火機,為他點著了香煙。
“我再來說丁主任。我畢業於江西醫科大學口腔學專業,畢業之後我沒有留在本省的醫院工作,經學校老師推薦介紹,我來到了北京第一醫院,就是我現在供職的這家醫院,作實習和培訓。我來到北京才發現,有全國那麼多的同專業畢業的學生來到這所全國有名的綜合性醫院實習,大家的目標隻有一個,就是能夠繼續留在這裏工作。可是實習生一共 20多名,最終隻能留下兩名,沒有留下的隻能返回各省去,在各省的醫院工作。而我不想回來。很幸運,也是我努力學習工作的結果,我成為了那幸運的兩個人之一。當然這隻是原因之一,甚至是微不足道的原因之一,其他學員也都很優秀,重要的原因是丁主任,他是醫務處處長,在學員的去留問題上,他有很大的決定權。他留下了我,我得以在那裏工作,並且經過十年的工作,我現在是主任醫師了。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申沉,我長得還算漂亮。申沉,開玩笑時你對我說過,你是一個好色之徒,我長得漂亮這點你也承認吧。 ”
聽到這些,申沉乍出一身冷汗,顯得山風更冷。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隋欣還有著這麼多的秘密。“申沉,你問起有關我的事情,我不是想對你隱瞞什麼,是我實在不想告訴你這些,因為我知道當你了解了這些將意味著什麼。所以連我自己都不願提及這些事情。我們交往了一年多,我的工作和生活上的時間安排你也了解一些,我平時沒有完整的休息日,我把每周的休息日積攢到一起,就是為了每隔兩個月回這裏一次,來看望洪波。不光是來看望他,還給他帶來藥品,我能以比較低的價格甚至是成本價拿到洪波所需要的或是市麵上最新最好的藥物,當然這也是丁主任的幫忙。我不愛洪波,我不可能嫁給他,卻要一輩子對他好,這是多麼大的諷刺啊。”申沉放下了摟在隋欣腰上的手臂,他皺緊眉頭,一陣發冷,忍受著身體內部的所有角落帶來的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