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一點了,保衛處處長,一個五十來歲的胖胖的男人雙手叉腰,呼呼地出著粗氣站在才才對麵,一上午他說得口幹舌燥,可才才就是不說他是哪個學校的,淩晨五點半擅闖學校女生宿舍是為了什麼。“這小子速度還真快,我剛開門,一條黑影兒就竄進來了,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為是一條狗呢,結果等我緩過神來,一個大活人站在我麵前了。多虧我反應速度也不慢,我一下子就撲過去了,把這小子逮了個正著。”坐在邊兒上的宿管阿姨還在吹噓著自己的忠於職守。“這樣吧,小夥子,既然你什麼都不肯講,那我們也隻好通知公安部門了,你這種情況,據我們來推測,不是小偷就是要耍流氓。 ”“我不是小偷,也不是流氓,更不想偷東西或者耍流氓,你不要冤枉好人。”才才說得義正詞嚴。“那你倒是告訴我你到底是為了什麼才闖女生宿舍的,跟你耗了一上午,你就是什麼都不說。”保衛處處長向才才歇斯底裏地嘶吼著,他一雙肥厚的大手按在才才坐的那把椅子的兩隻扶手上,幾乎與才才頭頂著頭,盡管是寒冬,他油亮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了密密的汗珠,“你不要以為你這樣保持沉默負隅頑抗就能蒙混過關,那不可能,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不要心存僥幸,我們處理不了,公安部門會有辦法撬開你的嘴。”才才心虛了,他也不想把這件事搞到公安局去,那樣的話他的學校也會知道此事。“我是來找我女朋友的。”才才低聲說。他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向保衛處裏的每個人講述清楚,並一再強調這是他一個人的行為,他的女朋友並不知曉,所以不要連累到她。保衛處隨即喚來了才才的女朋友,那個女孩子也證明了才才的話是真實的,是她結交了新的男朋友,才會引出才才做出如此不理智的舉動。事情搞清楚了,保衛處處長讓那個女孩子先回去了,他拉過一把椅子,坐在才才身邊,“小夥子,你的心情我們能理解,”保衛處處長用一種長輩一樣的口氣對才才語重心長地說,“年輕人嘛,遇到情感上的一些挫折,是難免的,可是要勇敢和理智地麵對,不能一意孤行,情感的事情是無法勉強的。我們也是從年輕的時候過來的,誰年輕的時候沒瘋狂過呢?”聽到這裏,坐在一旁的那個中年宿管阿姨抬頭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保衛處處長。 “小夥子,聽我的,今天冬至,應該回家吃餃子,早點兒回家吧。 ”“那你怎麼不回家吃餃子?”才才抬起頭問他,“我他 ×也想早點兒回家吃餃子,我走得了嗎?要不是你一直在這兒折騰,我早走了。”保衛處處長氣急敗壞地對才才喊道。
申沉、輝子兩個人共同回憶到這裏,笑得流了出眼淚, “才才太他 ×逗了,看他現在一副老婆孩子熱炕頭兒的樣子,我怎麼也想不出來丫當年能幹出這麼牛逼的事兒來。”申沉說。
天很快就黑了,輝子用手在霧氣騰騰的玻璃窗上抹開一塊半尺大的地方,外麵的雪忽忽下得正緊,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兩個人又碰了一下酒杯,“申沉,你知道嗎?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們還是在同一天出生,可我一直覺得你的性格要比我開朗,你的樂觀和快樂就像你自身帶來的光一樣。雖然我們長大了,頭上都有白發了,快樂可能也變得越來越困難甚至珍貴了,但你不要丟掉了你的樂觀和快樂,即使再難,也不要丟掉了。你知道我對你印象最深的一個畫麵是什麼嗎?那年我們上小學五年級,學校組織運動會,我和你都報名參加了男子 100米的比賽,在半決賽的時候,我和你不是一組,我跑完以後在那頭兒看著你跑,你箭一樣地衝過來,把你所有的對手都遠遠甩在了後麵,你衝過終點線,卻沒有停住腳步,你一直跑到我的麵前,跳著腳對我高喊著:‘嘿,這次我最快。’申沉,那才是你。 ”
晚上八點,他們兩個人從飯館裏麵出來,街上一個行人都沒有,腳下是厚重的積雪,天氣真冷,呼出的氣是白色的,在半空凝成細碎的冰碴兒。申沉走在前麵,輝子在後麵。“啪”的一聲,申沉趁輝子不備扔過來一個雪球,正打在輝子的胸口上,像綻開了一朵雪蓮花。“他 ×的。”輝子忙俯身也去捏雪球,申沉向前跑了幾步,停下,借著慣性向前滑出,扭過頭來向著輝子笑。他手裏的雪球沒有拋出去,他站在原地看呆了,就像時間忽然打開了一個隧道,輝子走進去,年屆四十,卻發現十歲的那個世界,妖怪還藏在身後的梨木大櫃子裏低聲囈語。他看見兒時的申沉腳穿白塑料底棉鞋,身後背著書包,一通猛跑後,將身子靈巧地一側,滑出一大段冰,回過頭衝他癡癡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