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3 / 3)

其實,這些小壞事,調皮搗蛋的蕭航小時候沒少做,現在頂著“海歸博士大學教師”的光環,做起來還真有些心驚肉跳。

——唉,人的社會屬性製約人的自然屬性!

起初還隻是聽兩句就行,結果爭吵聲中隱約辨出的“招聘、留校、校長”等字眼激起了蕭航那顆害死貓的好奇心。

來不及細聽,沈墨屋門後傳來腳步聲,蕭航急忙閃身進屋。

“墨墨,你也想想我的感受,好不容易讀了個博士,導師不會來事兒,沒有門路,我怎麼辦?咱倆怎麼辦?求一求你爸,來個雙保險不好嗎?”

門外傳來一名男子的聲音,蕭航躡手躡腳,擺了個特工的偵察姿勢,貼著貓眼向外看,隻看到一名男子離去的背影。

沈墨委屈地站在自家門口,突然,似乎覺察到什麼,朝著蕭航屋門看了一眼。

蕭航嚇得急忙縮下身子,快速在胸前畫了個十字,雙手合十,嘴裏小聲念念有詞:“你是博士,你是老師,壞事做不得,君子慎獨,君子慎獨!”

正祈禱著,門鈴響了!

——不會吧?隔著門都能看到我偷聽?這下糗大了,啥都沒聽到,就落個偷聽女鄰居的惡名,這讓我今後還怎麼為人師表?

叮咚——叮咚——叮咚——

門鈴聲不依不饒,一副不開門決不罷休的態勢。

既然躲不過,蕭航噌地站起身來。

——怕啥?不做虧心事,不怕美女來敲門。不是我要偷聽,兩家離得這麼近,空氣又是聲波的載體,我有啥辦法阻擋自然界的物理規律?有本事你把教師宿舍抽成真空!

心意已定,蕭航硬著頭皮打開房門。

不是沈墨,而是一名陌生男子。

“你是蕭航?”

蕭航點點頭。

“留英的?博士?管理學院新來的老師?”

“對。請問,你是?”

“吃飯沒?沒吃跟我走。”

蕭航一頭霧水:“……你,到底是誰?”

“放心,我不是壞人,你一大男人,剛回國工作也沒啥存款,我圖你啥?”

男子邊說邊按電梯:“快點,教師公寓門口有人搬家,我的車不能停時間長,你快點下來,有人讓我帶你去吃飯。”

電梯門開,男子進,下樓。

——什麼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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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在校園內緩緩穿行。

男子開著車:“聽說在國外,與陌生人初次見麵,聊幾句,就能一起去酒吧坐坐,搭車走走。你這還真是留學的做派啊。”

蕭航:“像你這種到人家門口,二話沒說,拽著就走,我這還是頭一回見。”

男子咧嘴一笑:“我叫泓涵,一泓清泉的泓,涵涵水源的涵。”

蕭航:“泓涵,意水深廣,喻學識博。出自唐韓愈《藍田縣丞廳壁記》‘博陵崔斯立,種學績文,以蓄其有,泓涵演迤,日大以肆’。能取這名字,你爸媽應該是老師吧?”

“喲嗬,不錯啊,不愧是海歸博士。我媽是藝術學院教授張欣曼,她讓我來喊你到家吃飯。”

蕭航更是迷惑:“藝術學院?張欣曼?……對不起,我好像……不認識。”

“那我爸你總認識吧?”

“你爸?”

“白莫生!”

白校長家布置得古香古色,一看就是大知識分子之家,書卷感極強。

蕭航帶著一肚子的疑問進了門,可還是想不通為何高高在上的一校之長會請自己這麼個剛參加工作的年輕教師吃飯。

迎接蕭航的是一位氣質優雅的五十來歲的女士,渾身散發著藝術氣息。

“小蕭,快,過來坐,飯一會兒就好。”

女士一邊張羅蕭航入席,一邊介紹自己:“我是泓涵的媽媽,你叫我張阿姨就好。你白叔叔在樓上忙點公事,一會兒就下來。”

白叔叔?難道她指的是白莫生白校長?

白泓涵看著蕭航一腦門子糨糊的窘樣,壞笑:“我爸媽和你爸媽是知青老友,聽說你爸當年還跳河救過我媽的命,所以我媽今兒一聽說你來無州大學教書,就一定讓我去請你來家裏吃飯。”

蕭航:“有這事兒?我爸從來沒有對我說過。”

“給你說,就不是你爸了。”白莫生從樓上下來,“你爸的性格倔,一身文人傲骨,他肯定是知道你來無州大學應聘,反而更不告訴你這層關係。”

“你爸呀,萬事不求人。”張欣曼將熱騰騰的魚頭湯端上桌。

一頓家宴,賓客盡歡。

席間,白校長話語不多,都是張欣曼在不停回憶往事,可白莫生偶爾頷首微笑的樣子,還是讓蕭航有種莫名的親近感,慢慢從一開始的拘束感中放鬆下來。

盡管如此,“白叔叔”三個字還是叫不出口,依然尊稱白校長。

蕭航終於弄明白,自己應聘複核表現出色,引起白校長注意。他隨手翻了應聘者資料,發現“家庭關係”一欄填著“父親蕭鬆華”,才有了今天上午的辦公室言語探問,確認故交之子。

蕭航告別時,張欣曼親自送到門口,白泓涵主動嚷嚷開車送蕭航回去。

等到張欣曼折身回到屋內,白莫生一臉嚴肅:“你今天先斬後奏,讓蕭航到家中吃飯,下次不要再這麼做了。”

“你不喜歡小蕭這孩子?”

“蕭航很有才華,舉止得體,我很喜歡。”

“那不就得了,還反對個啥?”

“我不是反對你請蕭航吃飯。老蕭是我的好友,更是你的救命恩人,這個恩情咱要報,也正因如此,我才默許了你的先斬後奏。但是你有沒有想一想,無州大學剛剛經曆一場招聘貪腐風波,事態還沒完全平息,我這位校長就讓剛應聘錄用的老師到我家來吃家宴。你覺得別人會怎麼議論?”

“怕啥?咱又沒暗箱操作,你也是錄用蕭航後才知道他的身份,別人願怎麼議論就怎麼議論。”

“你啊……咱們結婚都這麼多年,還是藝術家的個性和思維。”

“藝術家怎麼了?簡單!純粹!沒有你們官場那麼多彎彎繞,活著不累。”

“不是所有的官員都是你想得那麼複雜厚黑。我身在其位,在這個敏感時期,不能不為了無州大學的平穩發展慎重處事。”

“好啦,我知道了,不就吃個飯,能有啥事兒?”

還真有了事!

黨委書記李慶豐把一張照片放到白莫生麵前時,白校長就意識到,不僅有了事,這個事兒還不小。

照片上,正是蕭航與張欣曼在白莫生家門口告別的場景。

李慶豐麵色冷峻,口氣嚴肅:“今天紀委收到一封匿名舉報信,檢舉你隱瞞與應聘者的私人關係,利用職權,操縱應聘流程,買通現場評委,違規錄用蕭航。”

窗外,烏雲密布,起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