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話什麼意思？你給我說清楚！”蕭航真的火了。
“嚷什麼嚷？我們領導說了，財務無小事，一切流程都要遵守從嚴原則，一分一毫都是公家的財產，容不得馬虎。讓你補個說明材料，怎麼了？”
財務處辦公大廳的火藥濃度一點就著，剛好此時沈墨辦完報銷，急忙一邊做著和事佬，一邊將蕭航拉了出來。
蕭航出了行政樓，氣還沒消，顧不上沈墨，拉長著臉走了：“閻王好惹，小鬼難纏。我先走了，回學院，還要補說明材料。”
沈墨看著蕭航垂頭喪氣的背影，既同情又好笑。同情的是這種遭遇許多老師都經曆過，好笑的是男人不論年齡學曆身份背景，內心裏還真都住著一個大男孩。你看蕭航現在氣急敗壞的樣子，哪裏是海歸博士，活脫脫就是幼兒園被同學搶了棒棒糖的小男生。
也許是這種聯想激起了沈墨身上每個女生都有的“自帶母性”，抑或是沈墨對胡昊辰的誣告懷有內疚，她掏出了手機，撥通了電話。
“喂，王大處長，剛才很威風啊。”
電話那頭，王一波一看到沈墨來電，就知是為了蕭航發票的事兒，但還是裝著糊塗打太極：“墨墨，什麼剛才？什麼威風？”
沈墨最煩官場太極，索性直奔主題：“剛才管理學院新來的蕭航老師來財務處做課題經費報銷，先是發票不會整理，後來整理好了，你的下屬二話不說，直接拿到你辦公室，回來就讓蕭老師做補充說明。這是怎麼回事兒？”
“哦，這事兒啊，正常的財務管理流程而已。”王一波見躲不過去，故意換上輕鬆的語氣，一副“這算啥大事”的姿態。
“師兄，我知道你現在剛升為正職，也不容易，而且財務涉及錢賬往來，確實也容不得一絲馬虎。可蕭老師剛從英國回來，對整個流程不太熟悉，在不違反大的財務原則的前提下，能通融點就幫幫他，別刻意設卡就行。”
王一波暗自感歎，沈墨確實冰雪聰明，平日裏張口閉口都是調侃的“王大處長”，現在替人說情，瞬間就變成了小師妹撒嬌的“師兄”。別看就兩個字，自己還真的就很受用。
王一波心裏想著，嘴上卻依然說道：“墨墨，你說我對蕭航要求嚴格，我或許承認，因為不止對他，對全校的財務報銷我都是這麼要求。但是，若你說我對他刻意設卡，你還真是冤枉了我。”
“你真的沒有故意刁難他？”
“刁難？”
王一波心裏不服氣。
“你讓他仔細看看他拿來的發票，會議日程是四天，可是賓館住宿費卻是六天，多出來這兩天究竟怎麼回事兒？還不是趁開會到了一個城市，趁機旅遊，這點貓膩我見多了。”
“師兄，你錯怪他了。這些發票不是蕭航的，而是他幫課題組成員拿來報的。”
“是不是他的，我不管。全校這麼多課題，我們財務處一個一個查得過來嗎？所以，我並沒有直接斷定這些發票就是私人旅遊的住宿費，而是讓他回去讓當事人寫個補充說明，不應該嗎？”
如此聽來，還真是錯怪了王一波，身處財務要職，豈能不嚴格要求。
“墨墨，你和這個蕭航到底啥關係？為什麼要幫他？”
“同事關係，鄰居關係，同是財務受難人關係……”雖然對王一波沒有男女之情，但不能否認，在他麵前，沈墨很放鬆，像個永遠長不大的小師妹。
“看你說的，我們財務處有這麼可怕嗎？”
“原來挺可怕，現在師兄當了處長，我才敢去，因為我知道，隻要我張口，師兄都會幫我的。”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王一波隔著電話笑出聲來：“好了好了，區區一個蕭航，犯得著讓無州大學冰美人改變這麼大的性情嗎？”
沈墨咯咯笑了起來。
“好了，我也就是走個正規程序，並非針對蕭航。等他補完說明材料，沒有問題，我一定給他報銷，行了嗎？”
“嗬嗬，就知道師兄最好。”
“別光嘴上功夫，師兄好，那就陪師兄去看場電影，你挑時間，我買票。”
“看電影？……對不住，王大處長，我最近趕職稱論文，沒時間……哦，現在有點事兒，改天聊！”
嘿，女人真是百變！
掛上電話，王一波將那名與蕭航起爭執的財務人員召進辦公室：“知道為什麼我要讓剛才那位蕭老師回去補充發票說明材料嗎？”
下屬不知王處長所問何意，隻能怯生生地試著回答：“因為我們幹的是財務，每張票據容不得半點差錯。”
王一波搖搖頭。
“……因為……王處長說過，一分一毫都是公家財產！”
王一波還是搖頭。
下屬實在猜不出來，也搖了搖頭。
火候已到，王一波欠了欠身子，微微一笑：“因為，他剛才在咱財務處的地盤對你嚷嚷。”
下屬第一次聽到這個答複，愣了！
“你是我的下屬，打你的臉，就是打了我的臉。所以，我讓你第一時間把他貼好的發票拿給我審，就是不願讓你來處理這個難題，惡人……還是由我做好了。”
毫不誇張地說，下屬的眼圈都紅了。臉上這份感動之色，明明就是寫著幾個字——處長，以後鞍前馬後，你一句話！
王一波似乎早就料到下屬會如此反應，話鋒一轉：“不過，下次他再來，材料若是齊了，就給他辦了。畢竟他今天有句話說得很對，咱們財務處在具體的工作細節上，要轉變思想，端正態度，要有服務意識。”
下屬還沉浸在深深的感動之中，聽到這些，重重地點著頭。
王一波揮揮手，等下屬退出辦公室，這才悠閑地斜靠在老板椅上，為自己喝彩：折騰蕭航，一舉三得，既耍弄了潛在情敵，又賣了沈墨一個人情，更拉攏了下屬員工，尤其是對於他這位年紀輕輕就提拔為正職的財務處長來說，怎麼收服前任處長的親信至關重要。
官場，確實鍛煉人啊！
“孟院長，財務那邊說這些發票來源不詳，要咱們補充說明材料。”
蕭航還帶著怨氣，將幾串發票長聯放到孟吉凡桌上。孟吉凡卻不溫不火，拿起發票裝模作樣地看看，重新推回給蕭航：“沒問題啊。”
蕭航隻能歎口氣：“我也覺得沒問題，可是財務那邊非要補個說明，不然不給報，你看怎麼辦？”
“我看怎麼辦？”孟吉凡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故意上下打量著蕭航，“既然報銷這些事兒蕭老師不知道如何辦理，這樣吧，我找個學生來弄吧。原來都是他們幫著做，從來都沒有過問題。這次……真奇怪……”
孟吉凡言辭中夾槍帶棒，給你個學生都能辦好的活兒，你都弄不來，還問我怎麼辦？
蕭航也是慚愧，拿起桌上發票：“不用找學生，還是我來吧。這些發票後都有經辦人簽名，課題組名錄上有聯係方式，我逐個核實，這個補充說明一定可以弄好，放心吧。”
孟吉凡讚許著點點頭：“我就知道，我沒看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