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1 / 3)

一晃這麼多天過去了,蕭航的課題申請還沒有回音,他給無州省社會科學發展基金會寫過Email(郵件)詢問進展,也是沒有反饋。

終於,蕭航敲響了沈墨的房門,請她幫忙問問課題申請進展。沈墨這才意識到,自從上次在默守正老師家鬧不愉快後,自己已經有陣子沒有和胡昊辰聯係了。

由於沈墨告訴蕭航課題信息時,刻意隱瞞了幫忙之人就是誣告者胡昊辰,所以沈墨也不打算當著蕭航的麵打電話:“……好吧,你先回去,我問問給你消息。”

沈墨撥通胡昊辰電話,說明來意,胡昊辰原本興奮的聲音消沉下來:“原來又是為了他,你才和我聯係。”

沈墨不置可否。

胡昊辰不高興地說:“蕭航的申請材料我已經交上去,能不能批,我可不敢保證。”

沈墨狐疑道:“不對,蕭航剛寄申報材料那天,我就問過你,當時你說這個青年資助計劃已經沒有問題,隻要等幾天,走走程序就行。”

胡昊辰支支吾吾:“……當時,是沒問題……可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沈墨有些預感不妙:“你什麼意思?蕭航的課題沒有獲批?”

胡昊辰不願糾纏:“我就負責送報,審不審批是領導的事兒。”

沈墨隻得問道:“哪天公示?”

“下個禮拜,你生日那天。”

生日,是每個女孩子最期待的日子。

春節元旦、端午中秋,戀愛紀念、結婚周年,這些日子雖然喜慶,可要麼是慶祝家人團圓,要麼是屬於兩個人的日子,都不如生日這天,隻有一個萬眾矚目的主角,所有的鮮花都為她一人綻放,所有的祝福都為她一人唱響。

這一天,她就是唯一的小公主!

可對於沈墨來說,自從媽媽幾年前去世後,她就再也沒有大張旗鼓地慶祝過生日,而是選擇與爸爸兩個人在家裏,為媽媽點上一炷香,靜靜地慶祝這個原本最應該有母親在場的日子。

今年的生日本該過得不同,因為有了男朋友,隻是沈墨也不知究竟為何,壓根沒有想要帶胡昊辰去見父親沈諍的打算,雖然胡昊辰已經明說暗示過多次,希望能正式公開男友身份。

——是覺得還需要時間繼續了解?

——是認為時機尚且不夠?

——是已經對胡昊辰沒有了感覺?

——是對他的人品開始產生了懷疑?

沈墨也在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

最終,沈墨還是沒有答應帶胡昊辰去拜會“準嶽丈”,一起吃生日晚宴,而是妥協答允,生日當天與胡昊辰一起吃個午餐,以示慶祝。

胡昊辰一進沈墨宿舍,就看到桌子上的生日蛋糕。

“我昨天專門在網上給你選的,讓店家一定要趕在中午12點前送到你家。你最喜歡的慕斯蛋糕,喜歡嗎?”

沈墨輕輕點點頭。

胡昊辰坐到沈墨身邊,耍賴笑著想要稍作親熱,被沈墨不露聲色地躲開。

“還生我氣呢?你也從我的角度想想,我們家無權無勢,我這個當哥哥的,吃過沒有靠山的虧,還能不替妹妹著想,讓她少走點彎路?”

“我們每個人進入象牙塔讀書,不僅學知識,更是學做人!從長遠看,真正能讓我們少走彎路的是人品,而不是勢利圓滑。”

“攀個有門路的導師就是勢利圓滑啦?孔德仁也是正教授,學問不比默守正差。我妹妹一樣可以學知識,再加上孔院長門路大、關係廣,將來工作不愁,何樂不為?”

沈墨冷冷道:“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希望咱們以辯論的方式來慶祝?”

胡昊辰當然也不想再起爭執,順勢下坡:“好了,好了,壽星最大。來,許願吃蛋糕吧。”

沈墨賭氣甩開胡昊辰的手:“對了,你不是說我生日這天公布蕭航的課題申報結果嗎?怎麼樣了?”

“……哦……他落選了……”胡昊辰心裏泛起一股醋意,“墨墨,你怎麼這麼關心他的事兒?”

“你還責問我,我還沒責問你呢,為什麼蕭航落選了?”

沈墨與胡昊辰爭吵起來,一個說蕭航課題一般,沒有入選與我無關,一個說你就是嫉妒蕭航應聘成功,蓄意破壞;一個說你對別的男人比我還關心,一個說我隻是朋友幫忙,看不慣你的勢利小氣。

你來我往,你言我語,從課題吵到人品,從蕭航的事吵到倆人感情,語氣越來越強硬,情緒越來越激動……

終於,胡昊辰一拍桌子:“既然你這個態度,我還就告訴你了,蕭航的課題本來快批了,是我撤下來,換成某位核心期刊主編的申報材料。人家幫我發論文,我幫人家搶課題,等價交換,天經地義,怎麼了?”

這套言論,讓沈墨驚呆了。

“這麼說,你追我,也是想要和我交換?你究竟愛上的是我,還是愛上了沈諍副校長的女兒?”

……

沉默!

有時候無言所表達的,比說出來的還要多。

沈墨看著猶豫不語的胡昊辰,她的心像是墜入深不見底的冰窟窿,不停地墜落、墜落、墜落……

“行了,你不用說了,我明白了。”沈墨的心陣陣悸痛。

終於,胡昊辰還是忍不住狡辯起來:“墨墨,你不要這麼幼稚,我對你的感情,你清楚。我愛上你,就會愛上你的全部,你的優點、你的缺點、你的性格,當然,也會有你的……家庭。”

不覺間,沈墨的眼睛濕潤了,她恨自己,恨自己偽裝成冰美人,卻依然還是無法保護自己。

“你走吧,咱倆都靜一靜,好好想一想。”

不知過了多久,響起的敲門聲才讓死寂冰冷的房間泛起一絲生氣。沈墨抽張麵紙,擦幹眼淚,深吸一口氣,起身開門。

一本精裝的《岡特·蘭堡作品集》被舉在手中,擋住了來者的麵容。

畫冊,一點點向下滑動,逐漸露出一張陽光俊朗的臉——蕭航!

“生日快樂!”蕭航調皮笑著,把書遞給沈墨。

沈墨有些茫然地接過畫冊:“你?怎麼知道我的生日?”

“我也不想知道,”蕭航開著玩笑,擺出一副嫌棄倒黴的樣子,“誰讓咱倆是鄰居,誰讓今天送蛋糕的小哥按錯了我家的門鈴,誰讓我聽你說過最喜歡的設計大師是岡特·蘭堡,誰又讓我今天剛好有時間去學校書店,而書店裏剛好又有這本作品集呢?”

我說過喜歡岡特·蘭堡?哦,對了,上次青年教師大會上等吃飯時,坐在飯桌旁閑聊過。沈墨仔細搜索著記憶,終於想起有這麼回事兒。

不過,我隨口說的一句話,他竟然這麼有心記得了?沈墨內心最柔軟的地方湧起一絲甜甜的暖流,恰似一池春水被調皮的蜻蜓輕輕劃過,淺波漣漪,雖隻是勉強隱約可見,卻也算留下痕跡,回味悠遠……

蕭航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一臉誠懇:“今天臨時才知道你的生日,來不及買正式禮物,就去書店給你買了這本畫冊,希望你能喜歡。”

“我很喜歡,謝謝你。”

“那好……”蕭航轉身走向自己家門,“我沒別的事兒,不打攪你過生日了。”

“不要走,陪陪我!”沈墨的腦子裏突然冒出這個聲音,雙頰緋紅,我這是怎麼了?怎麼會有這個念頭?

幾秒鍾,就這短短的幾秒鍾,沈墨的心速快得讓人眩暈,似乎在一種缺氧的壓力感下,沈墨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說了什麼——“不介意的話,耽誤你幾分鍾,進屋吃塊生日蛋糕吧。”

蛋糕吃了不止一塊,同樣,蕭航待了也不止幾分鍾。

也許是剛才與男友的爭吵讓沈墨有些脆弱,需要人安慰;也許生日的氛圍不希望一個人單獨感受,需要人陪伴;也許美人冰封,需要人傾訴;也許知音難覓,聊得確實開心……

原因不重要,過程很美妙。

沈墨與蕭航吃著蛋糕,喝著紅酒,第一次如此放鬆地聊著……

都說,談話是一門藝術,其實,傾聽更是一門藝術!

傾聽者不僅需要有耐心、有誠意,還要有品位、有共鳴。

蕭航是個絕佳的傾聽者,至少沈墨這麼認為。

整個談話中,蕭航紳士地讓沈墨掌握著主動與節奏,卻又經常在需要共鳴的點上,用恰到好處的微笑、點頭、眼神、肢體,無聲卻又勝似有聲地表達著讚同、認可、支持、鼓勵……

一切都是那麼自然,不做作,宛如一泓清泉緩緩地滋潤著幹涸的泥土,潺潺地滲入地表深處。

這一切,對女人的吸引力是致命的。

一瞬間,連沈墨都開始懷疑,自己這麼關心蕭航的課題申報,究竟是不是僅僅同事互助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