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3 / 3)

終於,康梅猶豫再三,還是撥通了蕭航的電話,告訴他,她並不想打攪蕭航,隻是若再沒人讓她打這通電話,她一定會憋瘋的。

蕭航正在陪沈墨喝咖啡,不太方便多聊。可是,他聽出了電話那頭康梅的心酸,於心不忍,柔聲安慰,不覺間聊了好久,杯中的咖啡涼了,一回頭,沈墨已經不見了蹤影……

蕭航趕忙掛斷電話,衝出咖啡店,才發現沈墨獨自一人坐在店口的長凳上。夜風陣陣,有些涼意。

蕭航走過去,脫下外套,給沈墨披上,詢問她為何不在店內等候。

“從我本心來說,我很同情康梅,也希望她能過得幸福。康梅現在過得不好,你安慰安慰她也是應該,所以,我不想打斷你和她的電話。但是……我看著你隔著電話那麼溫柔地和另一個女人打電話的樣子,我……”

無須多言,因為蕭航已經緊緊地抱住了她。

沈墨、康梅、舒雅,三個女人已經夠蕭航受罪得了,現在又多了一位胡昊菲,蕭航的頭都炸了。

幸好,這個小丫頭是跟我對著幹的。蕭航心中苦笑,沈墨三人的爭風吃醋竟然讓自己覺得胡昊菲的故意搗亂都變成一種“幸福”!

事情和跨學科聯合課題有關:《傳媒集團運營管理之國際比較》課題組的兩個負責人孔德仁與孟吉凡都做起甩手掌櫃,每人任命一名各自學院的教研室主任擔任實際的課題負責人。傳媒學院所派老師的所學專業是媒介理論,對經營管理不感興趣,經常缺席課題會,隻剩下蕭航獨扛大旗。

好在蕭航出於專業,對課題所涉及的研究很感興趣,所以為了學術,任勞任怨,擔當起帶著兩個學院的一幫學生聯合研究的重擔。

活兒累沒關係,可怕的是心累。

蕭航發現,整個課題組壓根沒有一絲一毫的學術氛圍,確切地說,這幫青年學者和學生沒有任何科研熱情,每次開課題會,玩手機的玩手機,咬耳朵的咬耳朵。

細問之下,原來課題組成員要麼是兩個學院的新入職助教,要麼就是課題掛名導師的博士生、研究生,甚至本科生。

這些成員年齡不大,卻似乎早已成為了科研老油子,口口聲聲勸蕭航不要太過認真,課題組負責人掛名不幹活,我們大夥就是被抓來做“科研民工”的。既然負責人們都糊弄,咱們也別傻幹,百度百度,拚拚湊湊,課題結項時糊弄一篇調研報告就行。反正,課題結項評委名單是課題負責人推薦邀請,都是他們的朋友,還能真不給過關?

更為糟糕的是,胡昊菲抵觸情緒爆棚,不是肆意挑戰蕭航的學術權威,就是故意消極怠工,每次開課題會都要給蕭航找些麻煩。

蕭航知道胡昊菲本性不壞,隻是糾結於對他的誤會偏見,原本他並不想與她一般見識,堅信日久見人心,期望能夠感化胡昊菲。

但是,為了學術尊嚴,蕭航終於發話了。

“我回國工作已將近一個學期,你們抱怨的這些,諸如行政領導才能拿重大課題,高職稱老師壓榨青年教師之類的事兒,我都聽說過,自己也經曆過,也為此煩惱、不平,甚至憤怒過。”

會議室裏稍微安靜了一點,都想聽聽蕭航怎麼說。

“但是,我們作為青年教師群體,難道就沒有我們自己的責任與錯誤?”

蕭航話鋒一轉,切入正題。

“比如說咱們現在這個聯合課題組。你們是不是好高騖遠,放著眼前實實在在的課題不做,幻想著這個或那個一舉成名震撼學術界的某某課題?你們是不是眼高手低,每次咱們這個課題分配任務,又有誰按時保質地圓滿完成?”

會議室內一片寂靜,課題組成員紛紛低下了頭。

“你們隻看到現在很多有資曆有頭銜的老教師可以享受一定的學術便利,可是你們忘了,他們當中大多數人也是從咱們這個年紀,從咱們這個職稱一步步奮鬥而來。翻看他們的履曆可以看出,他們沒有荒廢他們的學生時代和青春時光,一本專著接著一本專著,一個課題接著一個課題,踏踏實實,才有了今天。”

胡昊菲悶聲不語,似乎也在反思……

“畢竟,不要忘了,弄權領導和貪心教授隻是少數,有良知、講學術的教師群體才是我們高校係統的中堅力量!”

蕭航看到會議室裏有一兩個科研老油子似乎並不太讚同,補充道:

“我要說的不是喊口號的心靈雞湯,其實很容易就能邏輯推斷,我們無州大學蒸蒸日上,咱們國家的整體教育水平在國際上也越來越有學術地位,這就充分證明了隻有正能量多才能取得如此發展,因為負能量多的話,隻會帶來退步!”

蕭航故意頓了頓,進而話鋒一轉。

“我雖然比你們大幾歲,可按照聯合國對青年的定義,我也是你們的一員,咱們都是小鮮肉組合。”

可能是意識到氛圍有些壓抑,蕭航聰明地打趣一下自己,課題組成員果然都抿嘴笑著,氣氛緩和了好多。

“也因為如此,我也多少清楚一些咱們的毛病:輕活瑣碎,重活怕累,簡單看不上,複雜幹不了。看啥都是老幹部欺壓新員工,想啥都不是盡力而為珍惜當下,而是等老子將來如何如何,我要怎樣怎樣……”

眾人默不作聲,如芒在背,卻也不得不在心底承認蕭航所言不虛。

“給你們講一個小故事,也是我的親身經曆。當年在英國留學時,有一次宿舍裏的下水道堵塞了,我打電話給宿舍管理員,請他來幫我修理。可是當天湊巧我有課,眼見他已經修得差不多了,就著急忙慌謝謝他,說已經通了,他可以先走,剩下的等我上課回來自己稍微糊弄幾下就行。至於維修單,反正我是業主,幫他簽服務滿意即可。可他卻死活不同意,說了一句話,一句讓我這輩子都記憶深刻的話……”

蕭航看著眼前一張張欲知後事如何的臉,稍微賣了一下關子,繼續說道:

“他說,對不起,這是我的活兒,是我的手藝,我要對得起維修單上我每一次簽的字,因為它們是我的名聲!”

胡昊菲被深深觸動,她偷偷看了眼其他課題組成員,他們臉上都寫著欽佩與慚愧。

“他隻是一名維修工,學曆沒有咱們在座的任何一個人高,說的這句話也沒有任何咬文嚼字或高屋建瓴,可這個道理對我來說真的是振聾發聵,猶如當頭棒喝,讓我反思。”

蕭航誠懇地環顧整個會議室,他知道,這些和他年齡相差無幾的青年才俊,就像是暫時被風沙遮掩的明珠,他隻要能幫他們吹去表層的浮沙,他們自然就會綻放異彩。

“很多時候,我們做事時總想著這是為別人而做:小時候為爸媽學習,上大學為導師當苦力,工作了為老板賣命,卻不知其實生命中我們做的每件事,都是為自己而做,為自己揚名!”

蕭航看出了眾人的慚愧,也感受到他們每個人胸膛裏噴薄欲出的“重整山河”的決心,所以點到即止,換作一種鼓勵的語氣,與大夥共勉。

“這個故事,說給你們聽,也是說給我聽。來,讓我們從今天做起,從這個聯合課題做起!”

期末考試如期而至。孔德仁在外講學,便委托胡昊菲替他監考判卷。

胡昊菲有研一考試要複習準備,想要請假,被孔德仁在電話裏罵個狗血噴頭:“別以為你哥哥幫我弄個課題,你就能在我麵前蹬鼻子上臉,有本事別讓你哥哥像個三孫子似的來求我!”

胡昊菲頭腦一熱,想要衝到學校紀委告孔德仁,被同門師姐攔住:“昊菲,別犯傻,咱的畢業大權都握在他的手上。”

“師姐,他卡著你論文不給過不讓你畢業,說什麼論文質量不過關,啥時候改好啥時候才能交,以為大家心裏都不清楚,不就是因為你上次發表文章時拒絕讓他署名第一作者,他趁機報複嗎?不試試看,你怎麼知道告不贏?”胡昊菲憤憤不平。

“怎麼告?論文質量這東西,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導師不滿意學生論文質量,嚴格要求,還顯得他孔德仁認真負責。”

“那他敲詐實習工資,對師姐騷擾的事兒總能告吧?”

“將工資給他的時候,沒有人在場;騷擾的事兒更是說不清,他用的都是模棱兩可的曖昧語言,怎麼解釋都行。”

“照你這麼說,咱們隻能任人宰割?”胡昊菲一百個不情願。

師姐無比惆悵地望著窗外:“忍忍,再忍忍,總有畢業那一天……”

胡昊菲突然心底一陣冰冷,難道師姐的現在就是我的將來?

胡昊菲實在不忍心再麻煩哥哥,讓他為了自己的事低三下四,想來想去,隻能去找實習時的知心大姐舒雅傾訴。

舒雅的日子也不太好過。

每逢佳節倍思親,在舒雅這兒,卻是每逢佳節被逼婚!

說來也是,舒雅容貌秀美,工作穩定,身為無州省知名主持人,收入頗豐,小有名氣。按道理,怎麼也輪不到她成為剩女。

其實,越是舒雅這種條件優越的女孩越容易剩下,正所謂高不成低不就。

比她條件差的,她看不上;比她條件好的,從經濟能力或社會地位上來算,多為中年成功人士,基本都有了家庭;和她條件上下相當的,又都願意找傻白甜的單純小姑娘;而主動找她獻殷勤的,又多是奔著情人關係,而非婚姻。

所以,每到年底,舒雅都會找著各種借口,能晚回家就晚回家,逃避三姑六婆的貼心盤問。

舒雅並非不為自己的婚事著急,可是要麼遇人不淑,要麼好不容易對人有了感覺,人家卻早已心有所屬,比如——蕭航!

舒雅也曾多次含蓄而又曖昧地暗示過蕭航自己的好感,可蕭航卻總是顧左右而言他,巧妙躲閃。直到那天柳青山請客,蕭航主動公開戀情,舒雅才知道自己的希望渺茫。

要是攤到別人,舒雅肯定會繼續出擊,哪怕一絲希望也會爭取,可這是自己的好朋友沈墨,實在不忍心傷害她。

感情的事兒,誰都能騙,就是騙不了自己。

舒雅越是回避蕭航,就越是思念。

越是不願見沈墨,沈墨卻越是總來找她傾訴情感之苦。

而沈墨口中經常抱怨的“我爸堅決不同意我倆的戀情”又一次次激起舒雅心中的希望之光……

終於,舒雅決定給自己一個機會,一個讓緣分做裁判的公平競爭機會。

——報考EMBA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