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1 / 3)

果然,沈諍一掛斷沈墨的電話,就直接聯係孫同泰詢問此事。

孫同泰似乎早有準備,不慌不忙地說出自己的托詞:“其實,我們原本就想定學費為一萬五千元,這與同類培訓學校的價格比,不貴!後來之所以分成一萬元學費與五千元讚助費,無非是想要將讚助費不入賬,直接截留,作為合辦學校的小金庫。”

沈諍太清楚,各個高校,每個院係,幾乎都有自己的小金庫,隻要錢款沒有進個人腰包,在目前的大環境看來,也非大事。所以孫同泰這才毫不隱瞞,有恃無恐。

沈諍多少鬆了一口氣,但一算賬,今年招生五百名培訓學員,每人五千,這可是二百五十萬的一筆巨款,不由得還是有些緊張,便追問款項去處。

“沈校長,你也知道,現在是商品社會,一切都明碼標價。我請書畫界知名大師來咱們學校藝術學院講課,人家圖的是無州大學的品牌,也知道高校這種事業單位的外請專家課時費是統一規定,所以不會在講課費上過多要求。”

孫同泰做出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哭窮樣兒,“但是,我若請他們來合辦學校講課,一方麵沒有無州大學這塊金字招牌作為吸引力,另一方麵他們也知道合辦學校是商業化運作,這些大師也不傻,肯定會按照市場價格要求課時費。如果沒有小金庫,每次外聘專家來講課都要到咱們學校財務申報,麻煩不說,還會有損專家的麵子,以為我們在課時費上斤斤計較。畢竟人家能來,都是看在我這個朋友麵上。”

沈諍清楚高校有時在流程上很是煩瑣,內心對這點還算認同。

“再說,書畫家可都是藝術家,不是一般講課老師,迎來送往,規格檔次都要跟得上。有些大腕能來講課已經是給了天大的麵子,接待上若是寒酸,送的小禮物要是沒有品位,會很被人家瞧不起,也丟咱們無州大學的臉。”

中國是個人情社會,有些場麵上的事兒在所難免,可接待費有具體規定,沒有小金庫還真難做到必要的規格檔次。沈諍歎口氣,無奈但接受。

“對於辦學來說,一萬元學費有一萬元的辦法,從我們藝術學院找幾個青年教師兼職講課即可,但我總覺得,既然要和社會機構聯合辦學,賺錢就不是咱的第一目的,或唯一目的,傳播無州大學的品牌名聲才是擴大影響的核心需求。”

孫同泰慷慨陳詞,頭頭是道,正氣凜然之色讓人仰視。

“都說做事難,看來還真是。我操心費力想要把合作學校辦得有特色、有檔次、有標準,因囊中羞澀才想出這一招,沒想到卻被人誤會要中飽私囊……”

孫同泰的眼圈竟然紅了,戲演得如此之好,已經絲毫不像演戲。

“要早知道如此,我把讚助費都退給學生,然後中規中矩、不溫不火地辦學就是了,何必讓自己這麼累。”

沈諍當然看得出孫同泰演技一流,可官場就是這樣,隻要下屬肯幹活,聰明的領導有時候也會默契地按照下屬的劇本配合著演下去。

沈諍安慰孫同泰,自己隻是聽聞讚助費一事,例行詢問。但也趁機告誡孫同泰,錢在小金庫,違規不違法,可若進了個人腰包,可就是大問題了。

孫同泰很識趣地給足沈校長麵子,連連點頭稱是,稱沈校長提醒得對,絕不會辜負沈校長和學校的信任與支持。

沈諍放鬆語氣,轉變話題,與孫同泰閑聊幾句。

孫同泰知道這出戲唱到此,剛剛好,大家麵子上都過得去,領導的威嚴也得以保障,便告辭離去。

臨出門前,孫同泰停下腳步,轉身說道:“哦,對了,沈校長,培訓學員們早就聽聞您的大名與學術才華,我也多次提議想請您來合辦學校講講課。您看下周有空嗎?課時費就按外請專家最高級算!”

孫同泰和蕭航並不太熟,不過既然這次是沈墨領著來的,麵子還是要給的。

蕭航表明來意,請孫院長給培訓學校負責人說一說,能不能為康鬆安裝殘疾人便利設施。

蕭航之所以沒有讓沈墨請沈諍幫忙,是覺得自己與沈諍的關係剛剛有所緩和,不能小事瑣事都麻煩沈校長,一則讓人煩,二則會給人仗勢欺人的錯覺,也會讓沈諍小瞧了自己。

孫同泰打起太極,推諉責任:“蕭老師,我們藝術學院隻負責提供師資,其餘事項應該是培訓公司的責任範圍,我也是愛莫能助。”

蕭航說著客氣話,承認給孫院長添麻煩,但還請一定幫忙想想辦法,畢竟康鬆在培訓學校的學習時間還有三年,這個問題不解決,確實會給他的學習帶來很大的障礙。

孫同泰心裏也想看在沈墨的麵子上答應此事,借機能在沈校長那兒賣個好,隻是畢竟是合辦學校,盡管張立偉對自己言聽計從,但在商言商,殘疾人便利設施的整體改建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自己還真不能輕言而定。

“蕭老師,你也要為聯合辦學的合作方考慮,他們不能就為一名殘疾學生改建整個教學樓。”孫同泰特意強調“一名”殘疾學生,言下之意,請不要麻煩我為你們搞特殊化。

“就是因為隻有一名學生,才更要做此改建!”蕭航靈光一閃。

不光孫同泰,沈墨也好奇起來。

蕭航胸有成竹:“孫院長,從我們管理學營銷效力來說,若真有好多名殘疾學生,做改建隻是培訓學校為形勢所迫,而若隻有一名殘疾學生,培訓學校卻依然選擇改建,這不正是絕佳的宣傳素材,以人為本,學生至上?!”

咦,有點道理。孫同泰有些動心。

沈墨明白過來,再接再厲:“對啊,若是如此,學員們多交的五千元讚助費不也更能說明去處,充分展示了取之學生、用之學生的理念嗎?”

對啊,這筆二百五十萬的款項不就有了說法?孫同泰心裏盤算著。

蕭航衝著沈墨會心笑了笑,再添一把火:“我知道孫院長是淡泊名利之人,可是這種好人好事決不能就此埋沒。隻要孫院長能促成此事,我剛巧在電視台有朋友,可以讓她們來做個專訪,宣傳宣傳。”

孫同泰眼睛放光,嘴上卻還虛謙著:“我都這把年紀了,做了就做了,宣傳是你們年輕人的事兒。”

話至此,已經成功一半。

蕭航與沈墨趁著孫同泰轉身之際,互衝對方做了個勝利的“V”字手勢。

耶!

前腳出孫同泰的門,剛才的戰友立馬“反目”。

“說!你的電視台朋友是誰?”沈墨嗔怒,假裝沉下臉質問著。

蕭航見狀不妙,賠著笑臉:“我的朋友,還不是通過沈老師您認識的?!”

沈墨不吃這一套:“這麼說,你口口聲聲的朋友是舒雅了?”

“……我……我也是剛才急中生智,為了說服孫同泰,脫口而出。”

“時刻裝在心裏,才會脫口而出吧。”沈墨給蕭航下套。

在這種事兒上糾纏下去,男人會死得很慘。

蕭航掏出電話,轉換話題:“我還是先給舒雅打個電話,說說此事,萬一人家不同意采訪,我在孫同泰那兒還真不好交代。”

沈墨故意為難蕭航:“你既然敢當場許諾孫同泰,就是你知道,隻要你一開口,舒雅怎麼會不答應,是不是?”

蕭航額頭冒汗,把手機遞給沈墨:“你要這麼說……來,你來打!”

“我怎麼合適打這個電話?”沈墨嘟著嘴,轉身不理蕭航。

“事兒是因為你前女友的弟弟而起,電話是要給你的暗戀追求者打,再加上我這個現任女友,人物關係豈不亂了?”

蕭航一口老血差點沒有噴出來。

沈墨嘴上說著,手卻接過電話:“喂,舒雅,有個事兒給你說一下……”

“……好的,墨墨,隻要孫同泰能促成改建,采訪的事就交給我,放心吧。”

舒雅掛斷電話,繼續安慰起專程找她來訴苦的胡昊菲。

“昊菲,孔德仁要是像你剛才說的這樣貪財好色,活脫脫一個流氓,我看這學你是沒法上了。不要怕,錄音取證,找機會告這個衣冠禽獸。”

胡昊菲歎口氣:“孔德仁很狡猾,也很謹慎。出言輕佻騷擾時,從不留下短信或微信證據。隻要進了他的辦公室,他又總是以安心討論學術為由,要求女學生將手機關機,有時還強迫倒空拎包裏的物件,防止學生帶了錄音筆之類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