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女人心海底針,女孩子家的心思是最難捉摸的,好比那天上的雲,飄忽不定,去留無蹤。許丹陽這幾日悶悶不樂,白天隻在屋內看看書,和兩個丫鬟逗逗趣,談談心,夜間也隻是倚在窗前聽聽曲,隻把光陰等閑過,丫鬟們見小姐心情一直抑鬱,隻會百般想法子逗樂,再也不敢提回京的事了。翡翠酒樓的老板小莊見她好幾日都不出廂房了,日常飲食也隻淡粥薄菜而已,原以為緊張的精神可以稍微放鬆些,誰料想今日一大清早,這許家小姐就穿戴齊備攜帶著兩個丫鬟聲勢浩大地出了門,說是出去透透氣,看看這鎏金鎮的青山綠水、風土人情,中午趕回來吃午飯,讓好生準備著,於是這小莊又頭疼了。
臨近中午時分,許小姐果真興高采烈地回來了,手裏拿著一個昆侖奴的麵具,在比戴著玩呢,兩個丫鬟手上也抱著一大堆玩意,有泥人啊,飴糖啊,皮影啊,稻草編的小雞小狗啊。看來許小姐今天心情不錯,小莊暗暗鬆了口氣,平日裏見了這相府小姐可是大氣也不敢出,生怕氣出大了,惹得小姐哪裏不高興了。許小姐正戴著麵具東張西望,忽然看見二樓偏角上有個小角門,於是饒有興趣地拾級而上,小莊趕忙親自跟著。許小姐上了二樓,推開角門,竟然發現裏麵還有一道長廊,長廊直通一間小閣樓,遠遠看見閣樓右邊窗戶開著,垂下了綠油油的吊蘭,依稀擺放著文竹、金桔之類別致的植物。“老板,這是什麼樓?”見小姐有興趣丫鬟碧桃趕忙問道,“噢,這是在下的私人小樓,隻供親近好友前來小酌休憩”,“噢?”許小姐毫不理會徑直穿過長廊往裏走,小莊隻得小心翼翼地跟上。走到閣樓前,隻見閣樓門前還有副小牌匾,名曰“陶然居”,門兩旁更有副對聯“醉聽清吟勝管弦,共君一醉一陶然。”“好個陶然居!”許小姐不禁叫好,“本小姐來此數月,隻知翡翠酒樓算好的了,沒想到裏麵竟還有此等悠閑雅致去處,果真是別有洞天,”許小姐連聲讚好。“老板還不開門,”碧桃催促著。“這”小莊心裏猶豫,這閣樓原是給傾情小姐預備的,是專供傾情小姐外出玩耍累了的歇腳之處,裏麵也多是傾情小姐喜歡的玩意,傾情小姐是自己的心儀之人,別人小莊是萬萬不讓進的,但是又怕得罪了這刁蠻的相府小姐,自己反倒惹禍,私下想了一下,罷了,還是開了吧,傾情小姐性子和善定不會怪罪自己的,於是小莊從袖兜掏出鑰匙開了門。
進得屋內,隻聞見一陣怡人香氣,這哪像是冬天啊,分明是進了春暖閣。許丹陽環顧室內,隻見陳列雅致,格調清新,一看就是文人墨客雅集之所。“你這沾滿銅臭的小老板沒想到也有閑情逸致的時候,”丹陽逗趣道,“小姐著實過獎了,在下實在不才”,小莊趕忙恭敬地說道,“嗬,有人說‘斯是陋室,惟吾德馨’,你這還不是陋室呢,也不知道你是否德馨?”“在下惶恐,往來皆是白丁,談笑偶有鴻儒”,小莊見小姐說得越發嚴重了不禁緊張起來,“嗬,你緊張什麼,本小姐隻不過逗你玩罷了”,許小姐開懷笑了兩聲,“好了,本小姐餓了,趕緊上菜吧”,“好嘞,在下趕緊去安排”,小莊得了令趕緊快退幾步出了屋下樓布菜。
許小姐坐在屋內桌旁,擺弄著自己新采購的小玩意,一不留神看到了牆角一處題字,上書“明珠當璀璨,翡翠亦生光”,字跡清秀,似女兒家手書卻又不盡像,隱約有股男子的豪邁之氣,好奇地走近細看,隻見落款娟秀的一席小楷寫道“傾情壬辰年六月六日字”並加蓋了一塊大紅梅花印章。咦,這傾情是誰,保不成是那日與自己鬥嘴的葉傾情?許小姐想到這裏,心裏不禁有些不快,多好的興致,多好的場景,竟然又被這葉丫頭打亂了。俯看旁邊的書桌上,擺的都是些閑情雅集,多是魏晉時期那些所謂賢人寫的文章,與那葉丫頭誌趣相投,看來這裏不是什麼私人閣樓,是獨獨供給那葉丫頭一人休憩的專門處所啊,自己來此這麼久竟不知,許小姐愈發心裏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