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的日子就像滴漏一般,有條不紊,滴滴答答,不管你多麼渴望看到自己的錦繡將來,亦或戀戀不舍於如今富貴,光陰就那麼不緊不慢地自由自在地滴答著,在這滴答聲中一晃三年就過去了。白雲觀小道姑了緣已經不再是那個隻會“傻嗬嗬”大笑的情竇初開的小姑娘了,時光的鑿煉在她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烙印,褪去了她臉上的稚氣,使她這塊璞玉越來越具有自己的特質了——她已經儼然一副超塵脫俗、道法莊嚴的道姑模樣。然而讓人懊惱的皺紋卻不知不覺爬上了了緣慈愛的師姐了悟那原本光潔的額頭,日複一日的清淡飲食,使得了悟師姐看起來愈發質樸溫和,就像一位令人充滿溫暖的母親。
廂房內了緣正在看經書,聞見一股濃鬱的芝麻香味飄來,抬起頭,正遇見了悟師姐飽含關愛的目光,了悟手中端著木碟子上,一碗熱氣騰騰的芝麻糊正使勁地飄著香。“哇,我最愛的芝麻糊”,了緣趕忙放下手中的書接過碟子,“瞧你,都這麼大了也不矜持些”,了悟理理了緣淩亂的頭發溫和地說。“師姐,你不知我這是‘真名士,自風流’,一言一行皆出自自然,不矯揉,不造作,就像觀中的菩薩一樣,幾十年如一日,幾十日如一天,每時每刻都一樣心境”,“好好好,就你道理多,”了悟微笑著坐在書桌旁。“師姐,你也嚐嚐,這黑芝麻啊有益氣養顏的功效,師姐你吃了就更加年輕了”,了緣將勺子遞到了悟的嘴邊,了悟象征性地抿了抿,然後意味深長地說道“緣兒啊,一晃你來觀中就十六年了,十六年彈指一揮間,鎮上像你這麼大的閨女家裏的門檻早就被人踏破了,師姐我看著你如此青春韶華,難道也要和我一樣長臥青燈旁嗎?”。
聽聞此言,了緣臉色漸漸沉寂了,最近師姐老是有事沒事來自己房中感歎“光陰易逝,歲月如梭”,對於男女之事其實自己心中三年前就早已淡然,隻不過大人們都認為一個小姑娘家未曾涉足怎就會看破呢,沒人信她罷了,十六年來,自己在這觀中安安穩穩度日,雖覺得自在愜意極了,但是心中也總覺少了點什麼。了緣攪拌著碗裏的糊,沉思片刻後說道“我的好師姐,我在這觀中閑看門前花開花落,漫隨天外雲卷雲舒,愜意瀟灑得很。和師傅、師姐你一樣,弘揚道法,有何不好?”“人和人不一樣,師姐自幼家貧被父母送進觀中,師姐有過父母的疼愛,也和兄弟姐妹相依為命過,師姐體悟過人世間的酸甜苦辣。大千世界如此美好,你還沒有去感受怎能就此度過一生呢?”了悟急到,聞言了緣一本正經地說道“師姐,紅塵男女,百般紛擾,我在觀中,有師傅疼愛,師姐妹照拂,專心專研道法,心裏安靜、受用。”停頓片刻又說道,“師姐若覺得了緣沒有經曆塵世,那了緣即刻去傾情姐姐家中小住幾日便是,也體悟體悟這紅塵中的光景”,聽到了緣此言,想著了緣十六年來除了和自己外出雲遊,就沒有單獨一個人在哪個地方待過,哪怕是鎏金鎮葉府也是遵守觀規當天去當天回從未過夜,如今了緣既有此想法,倒不如讓她進那紅塵中體驗幾日,也好過自己這種口頭上說教,便點頭道“甚好,我頃刻便去向師父回稟,就允你自個兒下山度他個幾日,好好體悟人生。”了緣十六年來終於可以一個人下山雲遊了,喜不自甚,眼中金光閃閃。看到了緣這神情,了悟搖搖頭“說不定你傾情姐姐也和你麵臨一樣煩惱啊!”
葉府,傾情在房中彈著琴,卻總覺得心煩意亂,不能集中,琴聲也時斷時續。最近一段日子,老是有鎮中各色媒婆登門,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些老古話自己自然知曉,可是自己自幼喪母,家父又日趨年邁,自己若出嫁了,老父親如何度過餘生,更何況十幾年來,偌大鎏金鎮卻沒一個自己入得了眼的好兒郎。無奈平日裏對自己千般寵萬般愛的老父親在婚姻大事上和自己生平第一次沒站在同一方,想到昨晚晚膳上,鬢須斑白的老父親還語重心長地對自己說“情兒啊,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花開堪折直須折,哪怕它再嬌豔的花朵也終將有凋零的那一天。情兒,為父不希望你像那嬌花一般在為父這小小私塾凋零、謝落,為父希望你能找到一個憐惜、賞識你的人,讓你這朵驕傲的花兒越開越豔,如此,老父也可安心去見你早逝的母親了。”“父親,你說這些做什麼呢”,傾情聞言無語,但是麵對對自己滿腔慈愛的老父親,自己又能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