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3日晚上,康有為設宴為徐悲鴻餞行,並預祝他和蔣小姐幸福、美滿。宴會後,康有為又揮筆寫了“寫生入神”四個大字贈與徐悲鴻。
這天下午,蔣碧薇悄悄地留下一封與父母告別的信,偽稱自己對人生深感乏味,似有去自殺的打算,便匆匆離開了家。
1917年5月,這對熱戀中的情人,從上海登上駛往日本的海輪。
女兒的突然失蹤,使蔣梅笙夫婦驚駭憂懼,當他們發現了女兒的告別信時,更是老淚縱橫。但父母畢竟了解他們的女兒。他們估計女兒不會自殺,很可能是跟著徐悲鴻一同跑到國外去了。
即使如此,這種私奔,也是蔣家的奇恥大辱,將受到眾人指責。蔣梅笙夫婦隻好偽稱蔣碧薇暴病身亡,又怕未婚女婿查家發覺,便買了一口棺材,裝上許多石頭,抬到蘇州一家寺廟裏存放,這樣才算瞞過了查家。
輪船噴著粗大的黑色煙柱,在波濤洶湧的太平洋上乘風破浪前進。身著西服的徐悲鴻與穿著寬袖綢裙的蔣碧薇憑倚船欄,凝視著隱約在望的鄰國。
他們在東京租住了一家日本居民的一間房子,作為臨時的“家”。為了盡快熟悉這裏的環境,徐悲鴻請了一位老師,每天教他們夫婦學習日語。
蔣碧薇在家裏是最小的女兒,平時什麼活也不幹,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現在過起獨立生活,很不習慣。所以,他們把每日的三餐飯都包給房東太太。
除了早飯外,其他兩頓飯都是兩菜一湯,房東太太把飯菜放在一個漆盤中,吃飯時席地坐在榻榻米上,很方便。
這樣算來,房租夥食費每月40元日幣,這和當時國內物價相比,是相當貴的。每隔幾日,他們還要邀上幾個中國朋友,到中國人開的飯館裏吃上幾個地道的中國菜。
為了培養蔣碧薇對中國書法的愛好,徐悲鴻每天教她練字,臨摹鄭文公碑。如果發現妻子沒完成作業,就毫不留情地加倍懲罰她。
美麗的東京以它那明媚的島國風光和異國情調迎接著許多外來遊客。但年僅22歲的悲鴻並未流連於山光水色中,也未沉浸在個人感情裏,強烈吸引他的,是那豐富多彩的日本美術。
他整天在藏畫的處所觀覽,欣喜地看到日本畫家漸漸脫去了據守古人的積習,能仔細觀察和描繪大自然,達到了美妙、精深、豐富的境界,尤其以花鳥畫最為出色。
當時,日本的美術印刷很精美,種類繁多,有一些仿製原畫的複製品更吸引徐悲鴻。
他經常流連於那些書店或畫店,遇到自己喜愛的書籍或美術複製品,便不計價值地買下來。每次回家,他總是抱著一堆書畫回來。
蔣碧薇帶著埋怨的語氣說:“你總是買這些書畫,這樣下去,我們帶來的錢很快就會用完,將來流落異國怎麼辦?”
但是,徐悲鴻卻不能抑製他對藝術如醉如癡的追求,也不能稍減他繼續購買書畫的熱情。最初,蔣碧薇隻是婉言規勸,多次規勸無效,便繼之以口角,接著而來的,是激烈的爭吵,雙方都很不愉快。
生活就是這樣嚴峻地在一對情侶剛剛開始共同生活的時候,投下了濃重的陰影。蔣碧薇敏銳地看出,悲鴻的全部心力都放在藝術上。她深深地在心中埋怨,徐悲鴻隻愛藝術,並不愛她。
這是多麼不幸!而悲鴻卻在想:即使挨餓,不吃飯,也要省下錢來買這些書畫,否則,將是留在心中的遺憾,永遠無法補償。他覺得蔣碧薇一定會漸漸地理解他。他盼望能將蔣碧薇吸引到和他一樣熱愛藝術的精神領域來。
誌趣上的不同,也給他們的生活帶來了許多的不愉快。
在東京住了半年,錢果然很快用完了。生活上的花費並不多,絕大部分都被悲鴻用來買了書畫。無法繼續在東京生活下去,隻好歸國,他們於這一年年底,乘輪船回到上海。
蔣梅笙夫婦看到私奔的女兒和他們喜愛的女婿雙雙歸來,盡管拆穿了假棺材之謎,受到了一些親戚朋友的非議,還是喜笑顏開。
然而,他們還不知道,女兒與女婿之間已出現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