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你說了一些什麼話?”
“他叫我把畫留下,還要我晚上再去。”
當天晚上,傅抱石來到徐悲鴻的住處。徐悲鴻和他促膝交談,就像對待一位老朋友一般。傅抱石那橫溢的才華使徐悲鴻驚異。
“你沒有進過學校,也沒有拜過老師,那你是怎樣學畫的呢?”徐悲鴻問。
曾經當過學徒、做過製傘工人、也當過小學教師的傅抱石,眼睛裏流露出深沉的目光。他緩緩地聲音不大地敘述起來:“小時候,我家住的那條街上有個裱畫鋪子,經常裱些名人字畫。我常到那家裱畫鋪去看畫,仔細地在心裏摹寫、默記,學他們的技法,然後用到我自己的寫生稿上。久而久之,和店鋪老板熟悉了,有了交情,他們便讓我去臨摹。”
“那麼,你是怎樣讀書的呢?”徐悲鴻指著他帶來的那一堆文稿說,“你從什麼地方獲得這樣豐富的資料?”徐悲鴻有些驚訝地問道。
“哦,這也是在我家附近的一條街上。那裏有個舊書店,我常去站讀,久而久之,店主人見我用功,動了同情之心,讓我上樓,到他的書庫裏去。這樣我就讀到大量金石書畫的著作。”
徐悲鴻陷入沉思,他被深深地感動了。從傅抱石的身上,他看見了自己的影子。這是一個苦學而有才華的人,但是貧窮失業,幾乎使他陷於絕境。這是一塊埋沒在沙礫中的閃閃發光的金子啊!徐悲鴻站起來,懇切而熱情地對傅抱石說:“我希望看到你更多的作品,明天我到你家登門拜訪!”
傅抱石回到家中,把這一切都告訴了妻子。妻子變得激動不安了,立即開始打掃他們僅有的那間狹窄的屋子。她要使這間既作畫室、又作臥室的屋子變得窗明幾淨,將它多年來蒙受的塵垢都清除出去。
第二天,她猛然想起了什麼:“哎呀,我穿什麼衣服呀?”她看著自己身上打了補丁的藍布衣衫,有點難為情地說。
“沒有關係,你就穿這身衣服。”傅抱石望著鍾情的妻子,想起她多年來和自己共貧苦、同患難,從來沒有埋怨過一句,而自己卻沒有能力讓妻子穿一件不帶補丁的衣服,心中十分愧疚。
“但是,人家是大師啊,我能穿這樣有補丁的衣服嗎?”妻子惶惑地問。
這時,忽然傳來了一陣敲門聲。“哎呀,徐悲鴻先生來了!”妻子羅時慧一麵說,一麵急急忙忙躲進牆根的那隻大木櫃裏。
這隻陳舊的大木櫃,原來裝著傅抱石的許多畫,今天通通拿出來,準備請徐悲鴻一一過目,裏麵就成了空的。
徐悲鴻匆匆走進了屋,沒有坐下,也沒有喝一口茶,便說:“先看畫吧。”他迫不及待地幫著傅抱石打開那一堆一堆的畫。這些難以計數的畫,說明了傅抱石下過許多苦功。
“一點兒也不錯,天才出於勤奮,這是顛撲不破的真理。”徐悲鴻一麵欣賞和品評那些筆墨狷狂奔放的作品,一麵心裏這樣想。
“你的山水畫有著廣闊的前程。依我之見,傅先生應該出國學習,開闊眼界,希望你下苦功,下決心去登臨光輝燦爛的藝術殿堂!”徐悲鴻很隨便地坐在床邊,對傅抱石這麼說。
傅抱石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還沒考慮該怎麼辦,隻聽徐悲鴻又說:“你樂意去巴黎學習美術嗎?不要擔心經費問題。關於出國經費,我會盡力想辦法幫助解決。”
這時,大櫃子的門突然打開了,先前因不敢見徐大師而躲到櫃子裏的羅時慧衝出櫃子一把拉住丈夫,一下子跪在徐悲鴻麵前說:“您老對抱石的恩德,我們夫妻怎麼報答啊,請先接受我們夫妻三拜吧!”她感激得淚珠簌簌地往下掉。
徐悲鴻慌忙攙起傅抱石夫婦,說:“這麼說,你們也得受我三拜了。我在南昌能結識傅先生,令人高興。傅先生雖名叫傅抱石,實乃是抱玉,抱璞啊。”
已經到吃午飯的時間了,拿什麼來款待這位貴客呢?豐盛的酒席辦不起,有什麼吃什麼未免太寒酸,對不起徐悲鴻大師。羅時慧心中暗暗著急。她挽起竹籃,走到街上,買回了一些小籠包子和玫瑰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