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悲鴻一生從事繪畫、致力於美術教育事業,發掘、培養優秀的美術人才,為他們開辟道路,甘作人梯。
新中國誕生後,中央美術學院的成立,為他實現美好心願提供了廣闊前景,真可謂如魚得水。他身為美術學院院長,全國美協主席,事務繁忙,但他寧願少作畫,也要親自講課,甚至批改作業。
他的身影,活躍在美院講壇上。他告訴學生們:“一個熱愛祖國的人民藝術家,包括畫家,首要的是表現人民大眾的精神麵貌、願望和時代精神。人有人品,畫有畫品,而人無人格,則畫也無畫格。所以說,同學們有誌於立畫者,當首先應立人格。除了這些以外,便是堅實的繪畫基礎:這需要讀書、行路、察民情、體萬物、研究事物的奧妙細理。”
徐悲鴻在講西洋畫法的同時,仍竭力推崇民間藝術。他向同學們說:“不能忽視向民間藝人學習。對於出自曆代民間藝人手筆的壁畫、雕塑、金石鏤刻、陶俑、瓷器、年畫、剪紙等,都應認真學習。民間藝人在舊中國受盡歧視,如今恢複了他們在藝術上的地位,他們也是中華民族的藝術家。”
1951年春天,當徐悲鴻聽到山東整沭導沂水利工程開始的時候,他不顧高血壓、腸胃病的折磨,毅然帶著畫夾來到工地現場,堅持和民工們生活在一起。
處於魯南蘇北交界的黃河支流,經常泛濫成災,危害很大。為了根治這一大水患,使1500多萬畝農田免受水災,必須疏導沂河,引入沙河歸海,另外開鑿一條長達200公裏的沂河灌溉良田,變水患為水利。這是一項要動員近百萬人民群眾參與的極為艱巨的水利工程,規模之大,是新中國成立後改造舊中國山河的第一大工程。
徐悲鴻一來到工地,就受到了大家熱烈的歡迎。許多人久聞他的大名,紛紛來訪。有人求畫馬,有人求畫像,有人請他簽名留念。徐悲鴻雖然很勞累,但總是有求必應,對於求畫的,他總是痛快地滿口答應,然後留下他們的名字,專門抽時間為他們作畫。
在工地上寫生很辛苦,常常被太陽曬得汗流浹背。但為了把這些來自農村、勤勞樸實的民工形象收入畫稿,血壓有時高得驚人的徐悲鴻依舊隻是顧著埋頭作畫。
陪著徐悲鴻來的美院青年教師梁玉龍經常勸他:“徐院長,您身體有病,不能和我們年輕人賽著幹,您能來看看就再好不過了。”
徐悲鴻笑道:“現在,我不是什麼院長,而是水利大軍的十萬分之一;在幹活方麵,我還是小學生呢!”
他提高嗓門說:“從前,我畫過《愚公移山》畫,而今天,當我看到眼前這些真正的愚公在移山造海時,覺得比傳奇故事中說的愚公移山更感動人。一切有作為的藝術家都不應該失掉這個難得的創作機會。”
在一間透風漏雨的工棚裏,徐悲鴻麵前放著一盞光線微弱的小油燈,他在給妻子寫信,描述自己受到感染的心情:
吾中國人民原有愚公移山之理想,到了毛澤東時代真的看到了。吾所身居其中的水利工地,論氣魄,論場麵,論其現實意義,都不是畫麵上的“愚公移山”所能比擬的,有如奇跡,令人難以想象。但非在毛澤東時代是不能見到的!
吾熱愛生活,熱愛我們勤勞智慧的人民,這裏到處熱氣騰騰,用龍騰虎躍來形容,最恰當不過了。
靜文,請不要擔心我的身體,吾的頭腦從來沒有這麼充實,吾精神上的勝利完全可以戰勝身體上的軟弱。現在,吾有著強烈的創作欲望,吾正在構思一幅新的《愚公移山》《導沂水利工程的萬分之一》,並為此抓緊時間寫生。
徐悲鴻身背畫夾,滿身風塵,在兩個月的時間裏跑遍了整個工地。緊張的活動致使身體過分疲勞,他感到力不從心,不得不遺憾地離開工地,回到北京。
可是,工地上那種熱火朝天的場麵激勵著他,第二天晚上便在畫室裏將油畫布繃好,打算天亮後便開始創作大幅油畫《導沂水利工程的萬分之一》。
這時,他感到頭暈,身體有點不對勁。天快亮時,他覺得腦子裏突然抽搐了幾下,不知怎的,他連說話也困難了,四肢也不聽使喚了。為了便於作畫,他常一個人在畫室裏休息,現在畫室裏也隻有他自己。他想喊妻子,可是舌頭發硬,發不出聲音。
每天徐悲鴻都是天不亮就起床,但是今天一點兒動靜也沒有,廖靜文警覺了起來。她悄悄走進畫室,走到丈夫床邊,發現徐悲鴻眼睜睜躺在那裏,說不出話來,而且一動也不能動。她知道事情不妙,趕緊跑出畫室,給中央醫院掛了急診電話。
一輛救護車,急速地馳過清晨寂靜的街市,駛進中央人民醫院。
醫院馬上行動起來,組成了以院長鍾惠瀾為首的醫療小組。經過緊張的診斷確定:徐悲鴻患的是腦出血。
周恩來得知徐悲鴻生病後,親自指示院長鍾惠瀾要挑選最好的醫生組成醫療小組,由院長鍾惠瀾任組長。醫療小組要盡最大的努力搶救徐悲鴻同誌。
第二天,齊燕銘同誌來到醫院看望徐悲鴻,並將一束鮮花交給護士,說是周恩來送的。護士忙將鮮花插進花瓶,寫了一張“周恩來贈”的字條,掛在花瓶口沿醒目的地方。
徐悲鴻慢慢睜開眼睛,凝視著那美麗的鮮花,嘴唇動了動,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鮮花上,眼眶裏閃動著淚水。
一些日子後,經鍾惠瀾的同意,在不超過5分鍾,不得和病人說話的規定下,郭沫若同誌一次次帶著總理對徐悲鴻的問候來看望。
一天,周恩來親自來看望徐悲鴻。徐悲鴻要起身,想說話,周恩來忙用手止住他,隻是用目光打量他,竟也不說一句話,可徐悲鴻卻從這目光中感受到巨大的溫暖。
徐悲鴻的病漸漸好轉,他已經可以講話了。一天,他對妻子說:“靜文,請你去住院處問問,我住院治病以來花了多少錢?回頭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