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金濤出生在一個貧苦農家,10多歲時便出外謀生。他告別父母,從河北棗強縣步行7天,乞討到北平。後來,劉金濤在琉璃廠寶華齋做了裱畫學徒。他為人厚道、手藝也好,隻因地位低下,便常受欺淩,往往遭到達官貴人的打罵,也隻能忍氣吞聲過日子。
徐悲鴻第三次來到北平,經朋友推薦,認識了劉金濤。他請劉金濤重新裝裱得意之作《愚公移山》和《九方皋》。
當時,徐悲鴻隨口問要多少錢?
劉金濤說道:“隻要30塊大洋。”
“便宜,裝裱得好,我加倍付款。”徐悲鴻笑著說道。
幾天之後,當劉金濤把裱好的兩幅畫送到徐悲鴻手裏時,徐悲鴻非常滿意,當即取出60塊大洋交給劉金濤,說:“你裝裱得好,我言而有信。”
劉金濤見享譽中外的大畫家如此器重他,不由得激動萬分。
之後,徐悲鴻成了劉金濤裱畫小店的常客,他也常把劉金濤請到家中做客。一來二去,他對劉金濤的為人更為了解。
不久,徐悲鴻又將蓋有“悲鴻生命”印章的國寶《八十七神仙卷》交給劉金濤裝裱。這樣珍貴而陳舊的古畫,一般人是不大敢接手的。然而這幅畫經劉金濤裝裱後,整舊如新,神采非常。
徐悲鴻也常常對前來看《八十七神仙卷》的朋友、同事或學生讚道:“依我看,莫誇畫筆多神韻,完美還須看裱工。無名裱畫的人,曆來是有名畫家的好朋友,誰歧視裱畫的都不對!”
劉金濤雖然裝裱工藝精湛,但是他一直以來在文化界沒有什麼名氣,而且小裱店的生意也不是很景氣。
在1947年春天的一個下午,平日粗茶淡飯的徐悲鴻夫婦,不惜破費,請來廚師,把家宴辦得特別豐盛。
這天,徐悲鴻邀請了北平畫壇的10餘位名家,等大家都坐定後,徐悲鴻便把裱畫師劉金濤推到眾人麵前,這才說道:“今天把諸君請來,我有一事相求。我的朋友劉金濤,為人厚道,盡管手藝較高,但不為社會所識。諸位知道,一位字畫裝裱高手的產生也是非常不易的。一紙上案,既講手足規矩,又要屏聲靜息。劉君裝裱字畫有兩個特點:一是幹淨、平整、柔軟;二是顏色搭配得恰到好處。今日特請諸君來,為助劉君一臂之力,請諸位每人為劉君作畫3張,10天內把畫交給我。”
大家欣然同意,有的還當場命筆。李苦禪的荷花翠羽,白石翁的蝦及小魚,徐悲鴻還特意補上了石頭、浮萍等。
不幾天,畫幅交齊。徐悲鴻非常滿意,特意在報上發表《藝壇近事》一文。文章說:
琉璃廠金濤齋裱畫處主人劉君為人誠厚,藝術家願與之往來。
此次擴張門麵,齊白石翁、葉淺予、蔣兆和、李苦禪、李可染、王青芳、黃鈞、吳幻蓀、田世光、宗其香等諸名家誠捐畫助其成,而悲鴻尤為讚助。
這批名家作品一展出,很快銷售一空,為劉金濤籌得一大筆款項,使他擺脫了困境,擴大了門麵。
徐悲鴻還特意為鋪麵題寫門匾“金濤齋詩裱畫處”,使店麵生輝。從此,窮裱畫匠劉金濤在琉璃廠也就紅火起來了。多年後,每當說起這些,劉金濤常感歎說:“來之不易,多虧徐先生!”
不久,徐悲鴻還贈送了劉金濤一幅《孺子牛》。畫麵上畫的是一頭埋頭幹活的牛。
徐悲鴻還專門題句,寫道:
吾雖出賣勞力,但也求其值得,一生伏地耕耘,尋些青草吃吃。
世上盡有投機,奈性愚笨不識,甚多負荷一犁,聽聽勞人鼻息。
乙醜歲始,為劉金濤君寫,北平解放之日悲鴻躬逢其盛。
1948年,東北大片沃土即將解放。國民黨政府便在大城市的大、中學生中散布謠言,說是到北平去,那裏招待食宿,組織聯校。在這種欺騙的裹挾下,4000多人跋涉千裏,徒步入關。他們到達北平後,卻遭到北平當局的迫害,不但讀書求學之事成了泡影,且食宿也沒有著落。
許多走投無路的東北流亡學生派代表來找徐悲鴻,學生們談到他們的處境,缺吃少穿,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不得不找一些同情學生的知名人士給予幫助。
徐悲鴻聽後忙招呼廖靜文說:“把那筆錢都拿出來幫助同學們吧!”
廖靜文窘迫地笑笑,告訴徐悲鴻家裏的錢前幾天已經送給了幾個貧困的學生了。
學生們知道徐悲鴻家裏的拮據,對徐悲鴻感謝之後,感覺不能再麻煩徐悲鴻了。徐悲鴻風趣地笑著拿起毛筆,說道:“你們是學生,我是校長,豈能看著你們有困難而袖手旁觀。蔣介石靠打仗,資本家靠盤剝,工人做工,農民種地,而我徐悲鴻靠這管毛筆,為你們略效點力。”
於是,不久在東單的街麵上就出現了徐悲鴻作畫義賣的海報。消息很快一傳十,十傳百,不脛而走。
作畫義賣的這天下午,徐悲鴻身穿銅紐扣的藍布長衫,腳踏圓口布鞋準時走進大廳。在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講之後,徐悲鴻握筆在宣紙上行如遊龍,頃刻間,一匹四蹄生風、奔騰的駿馬便躍然紙上,人群中頓時一片歡騰。
“這幅馬我要了,徐先生說說價錢吧!”
“賣給我吧,我是專為買奔馬從天津趕來的。”
“朋友們,讓給我吧,我是法國人,徐先生在巴黎時,我就喜愛他的毛筆畫馬了。”
一時之間,場麵熱鬧非凡,前來準備買畫的人見此場麵,更是心情急切,不問價錢,搶購起來。
徐悲鴻奮力揮筆,連連畫出奔馬、雄獅、雄雞、墨豬,還畫了鍾馗、山鬼等。在他的筆端,傾注著他對祖國、對青年的熱情關切,也凝聚了他對腐敗政府的憎恨。
徐悲鴻一幅幅地畫著,直至他的額頭汗水津津,腰也酸疼起來,終於感到支持不住了,這才結束了義賣。徐悲鴻將此次義賣的收入全部捐贈給了東北流亡學生。
1948年,是國民黨土崩瓦解的一年,徐悲鴻每天都要聽陝北新華廣播電台的廣播。
9月14日這天,徐悲鴻坐在桌旁,聽著收音機,收音機的音量雖然很小,但卻很清晰:人民解放軍今天下午17時解放濟南,守敵全部殲滅,無一漏網,戰果正在清查中……
徐悲鴻聽著聽著,突然興奮地對妻子說:“濟南大捷,北平也就指日可待了,快,拿酒來!”接著,他揮筆畫了一幅奔馬圖,上麵還寫下一行字:濟南解放之際興奮寫之。
不過由於當時的北平還未解放,他們隻得將這幅畫收藏起來。
一天下午,徐悲鴻把吳作人、艾中信、戴澤等藝專的進步教師找來,彼此交流了一下報紙上看不到的新聞,以便作些安排。正在他們商談時,突然一聲巨響,震得房屋顫動,窗玻璃也發出了碎裂聲。大家以為是人民解放軍發起了攻城。一些膽大的人跑到外麵去看,原來是南苑機場的火藥庫被炸。隻見那個方向的天際升騰起巨大的黑色煙柱,在空中翻滾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