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是手足(2 / 2)

為了不誤會章軍,我們來到了路邊的小車站,一打聽,有人說,一早,看到章軍提著個布袋去縣城了。可以肯定,章軍在將螃蟹交出之前,私留了一部分。

真是知人知麵難知心!這麼好的哥們,竟為了幾隻螃蟹幹出這種對不起哥們的事。我和關義商量好,先讓他將吞進去的錢吐出來,然後痛扁他一頓,再斷交。

晚上,我在村裏的小酒館定了間房,章軍到的時候,菜已經擺好,我叫了瓶白酒,給每個人斟了一杯。章軍笑著說:老大請客,有什麼喜事?我陰了一句:我哪有什麼喜事,不是昨晚才倒了黴,莫非你有喜事?關義跟著問:你今天去了哪?章軍說:心情不好,去外麵轉了轉。見氣氛有些尷尬,章軍說:昨晚真倒黴,讓治安隊給整了。關義說:那不叫倒黴,被自己兄弟整了那才叫倒黴!章軍迷惑不解:你這是什麼意思?關義說:沒什麼意思,隨便說說。

吃了半截,我喊店老板:我們給你加工的那兩隻螃蟹做好沒有?店老板說:就好了,配點調味料就行了。一會兒,店老板將剁成八塊、擺得整整齊齊的兩隻螃蟹送了上來,章軍問:這螃蟹從哪來的?我說:也不知大黃從哪裏叼出來的,想把它賣了,又不知賣什麼價?對了,你知道現在的螃蟹是個什麼價?章軍有些慌神,忙低下頭說:不清楚!這時關義借著幾杯酒,開始發作起來:螃蟹的眼睛給我吃,我瞎了眼要補眼。說完,他用手摳出螃蟹的眼睛,放進嘴裏,咬得吱吱作響。

章軍好像意識到了什麼,桌上的螃蟹,他一塊也沒有動。我望著他,心裏百感交集,這麼多年的朋友,居然抵擋不住錢財的誘惑。但讓我跳起來,去將他狠揍一頓,我一時還下不了狠心。桌子底下,關義已經第三次踢我了。我隻好借故上廁所,我希望章軍跟過來,給我一個解釋。果然,章軍跟了過來,但他和我對視了一眼,欲言又止。我失望了。

等我再回到桌邊,關義已經將一根鐵棍放在他右手邊的茶幾上,我知道,隻要我一聲令下,關義肯定會發起威來,給章軍一頓好打。望著章軍臉上的肌肉在不斷地抽搐,我知道他也不好受。

又悶頭吃了一會兒,章軍借故先走了。關義直抱怨我為什麼不動手,說實在便宜了這種小人。我說:算了,通過這件事,認識一個人,也是好事,我相信他也不會那麼坦然。

我對關義說:這件事別說出去了,丟人!再以後,我們見到章軍便形同陌路了。

開學的時候,班裏不見了章軍,聽人說,他轉到一個很偏的中學去了。當年,他考上了大學,從此,我們消息中斷。

轉眼十多年過去了。去年,我到了廣州,在一家公司做谘詢。聽一個老鄉說,章軍也在廣州,而且混得不錯,有一間自己的公司,已經是千萬富翁了。

我沒有去找他,兒時的陰影還在。可有一天,我突然接到了他的電話,也不知他從哪裏知道了我的聯係方式,他約我去一家酒店吃飯,我也抑製不住好奇,想看下他現在是什麼樣子,就去了。

章軍果然是一副大老板的派頭,點了一桌子菜,大家分別聊著別後的情況,但我們都回避著那件事。本來吃得很飽,哪知道,服務員最後又送上了兩隻蒸得通黃的螃蟹。章軍說:這是陽澄湖的大閘蟹,黃最多,味道極美,但我以為比不上我們龍湖的蟹。話鋒一轉,他又說:老大,還記得十八年前的那件事嗎?不錯,治安隊來的時候,我是私藏了幾斤螃蟹,因為我繼母已經說不讓我讀書了,如果要讀,自己去掙那五百元學費,我沒有辦法,隻好冒險偷了十來隻,但我知道,這件事做得不地道,本來我們應該平分的,但為了讀書,我不能少這筆錢。其實那天晚上,我很希望你們將我痛打一頓,這樣我心裏會好受些。如果你們硬逼著我將錢拿出來,我隻有棄學,出外打工。好在你和關義雖然很惱火,還是顧及我的麵子,沒有將這事說出來,否則哪有我的今天……說到最後,章軍端起酒杯,眼角噙著淚說:“老大,我敬你一杯,感謝你當初對我的寬恕。”我無言,舉起杯一飲而盡。

從那以後,在谘詢公司的公開課上,我經常會給學員們說一句話:做人,一定要學會寬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