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突然改變了主意。這次，我不願意再一個人去麵對那一切，我要雪晴陪我一起去。
我答應過和她結伴出遊。
我們走進一個農家小院的時候，是中午一點多鍾。
一位四十出頭的婦人迎上來，對我說：“嘉伢子，你總算來了，老太太正在午睡。”
她遲疑地看了雪晴一眼，我簡單介紹說：“這是雪晴。”
她見我沒有進一步說得更清楚的意思，於是便開始忙著倒茶，四處張羅。
我對雪晴簡單地說：“這是張姨，專門照顧這個家裏正在睡覺的老太太。”然後我拿出煙來，點燃，卻不抽，也不說什麼。
雪晴望著我，困惑地張了張嘴，似乎想問什麼，又知趣地緊緊閉上了嘴。她不是一個多話的人，她知道我現在什麼也不想說。
我和雪晴喝著張姨自己采製的茶，不時默默對望一眼，卻始終什麼也沒說。
一陣遲緩的腳步聲響了起來，張姨扶著一位頭發全白的老太太出來了。
我迎上去，雪晴也跟在我身後。我把老太太從張姨手裏接過來，老人仔細看看我，哆嗦著嘴，吃力地問：“你來了？”
我說：“對，我來看您。”
我拿出帶來的禮物：一件羽絨服，一床電熱毯，幾盒補腦安神口服液，還有一些鬆軟的糕點。
又一個冬天快來了，我要替老人及早做好準備。
老人用混濁的眼睛望著我，喃喃說：“你是個好人，好人。”
我不說話，安靜地望著她。
她猶豫了一下，說：“我想麻煩你一件事。”
我的臉上閃過一絲痛苦，我知道她要麻煩我什麼事，她一定是要跟我談起她的老二，以前每次都是這樣。
我於是淡淡說：“什麼事，請講。”
她偏轉頭，望著窗外。那裏有一棵樹，樹上光禿禿的，葉子全落了，一隻喜鵲站在枝頭，靈活地轉動著腦袋，東張西望。
老太太說：“我想要你給我的老二寫封信，要他快點回來。”
我轉開頭，強忍著淚水說：“好，我這就去給你寫。”
然後我去包裏找紙筆。
老太太仿佛得到了安慰，眼神亮起來，坐在那裏一動也不動，大概是在回憶她和她的老二曾經在一起的時光吧。
我拿起筆和紙，卻躊躇著不知道該如何落筆。
雪晴終於忍不住了，她說：“嘉懿，現在科技那麼發達，你給她的老二打電話不就行了嗎？打電話讓她的老二快回來。”
我沉默一陣，而後低聲說：“她的老二已經回來了，隻是她不知道。”
“那她的老二在哪裏？”雪晴困惑地問。
我轉過頭，看著雪晴，慢慢說：“我，就是她的老二。”
話沒落音，我的淚水再也無法控製地流下來。
是的，這個老太太，就是我的親生母親。以前每次回來，我都告訴她：“我就是你的老二，你是我的媽媽。”但是她根本不認識我，隻是執著地一次次要我給她的老二寫信。
在我去讀大學的第一年，我的父親肝癌去世，母親受不了這樣的刺激，突然失憶，成了一個有智力障礙的人。
那是生命中最黑暗的一年，我入學的第三個月，就被一份加急電報催了回來，等我到家，父親已經斷氣，至死都沒有看到他這世上唯一的兒子；料理完父親的後事回到學校，一個多月之後放假回家，我的母親見到我，眼睛直直地望著我說：“我想要你給我的老二寫封信，要他快點回來。”
我驚呆了，半天回過神來，我抱住她哭著說：“媽媽，我就是老二啊！”但是她隻是看看我，然後固執地重複，“我想要你給我的老二寫封信，要他快點回來。”
她一直在心裏記得她的老二，也隻記得老二。但是當她的老二站在她麵前，她卻再也認不出來。
這個被苦難刻上了烙印的婦人，我的母親，一輩子一共生過四個孩子，隻有老二還活著。
老大是男孩兒，五歲的時候淹死了；老三是女孩兒，七歲時在一場流感中病死了；老四三歲的時候被人拐走了，這麼多年一直沒有任何音信。
隻有老二，也就是我，活了下來。隻是這些事，我沒有告訴過我後來認識的任何人，包括現在同樣有了智力障礙的我的妻子舒馨。
為什麼命運要把這麼多苦難集中在我身上？集中在我的母親身上？
好在這麼多年，我挺了過來。
雪晴驚愕地看看我，再看看我的母親。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請張姨幫忙端來一盆熱水，吩咐我給我母親洗腳、按摩。
我沒太明白雪晴的意思，但我開始嚐試著給我母親洗腳，用手指輕輕按摩她的足底。
突然，老太太的眼睛亮起來，她盯著我，慢慢地、喃喃地說：“老二，老二回來了？”
我簡直不能置信，緊緊盯住老太太，不敢出聲。
她伸出手，顫抖著，摸摸我的頭，歎息一聲，做夢般地說：“老二，娘想你。”
我把頭埋在母親的膝上，熱淚奔流，無法出聲。
雪晴蹲下來，緊緊抓住我的手，哽咽著說：“嘉懿，嘉懿，你受苦了！
我一定要讓你幸福，從現在起，我要讓你每天都是幸福的。”
我還是沒出聲，隻是伸出一隻手，把雪晴抱在懷裏。
我一直知道，幸福，仍然是有可能的。
後記：我夢見即將與王子結婚
一定要高度關注你的夢！我是說真的。
以我許多次人生經驗看來，尤其是從我幸運地闖過一場生死劫難的經驗看來，夢是我們的身體，甚至我們的命運，在跟我們對話。
不能不承認，做這樣一個即將與王子結婚的夢，對於處在我這個年齡段的人來說，實在顯得有些幼稚。但心理學對於夢境，自有不同的解釋。
先回顧一下做這個夢當日的背景：上午在家裏上網，沒能進入寫作狀態，放任自己無所事事地在微博中、QQ 群裏、各個網站閑逛一通；中午過得極其奢侈，和我的閨中密友在“天天漁港”美餐：大明蝦、鮑魚仔、香芋蒸排骨、橄欖菜四季豆，然後我們一起到長沙最豪華的美容院去做美容。美容過程中，舒舒服服睡了一覺，好不容易爬起來往體重計上一站，天哪，我居然108 斤了！這不行，我得開始啟動節食計劃——忍不住在心裏埋怨某位同誌，動不動就說喜歡我長胖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