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癱瘓後，我的人生就成為了被選擇項 。
被大伯退養，被哥哥食言。
得到資助上高中，以為人生迎來轉機。
直到我被壓在醫院的床上，神誌模糊。
黑衣人還威脅著護士：“多抽點，小姐等著救命。”
01
每個周六，是鎮上趕集的日子。
媽媽叫賣著自己編的竹掃把，我就靜靜地蹲在旁邊。
臨近中午，就全部賣完了。
收拾好，我跟著媽媽走進了一家生意爆火的餐館。
“快吃吧，不要浪費！”她一邊催促著我，一邊狼吞虎咽起來。
我盯著餐桌上別人吃剩下的飯菜。
一動不動。
媽媽用衣服角擦擦，給我遞過來一副碗筷，“英子，快點吃，這個平時還吃不到的。”
“媽，我不餓。”
我拚命用雙手按住肚子，讓它不要發出聲響。
“你去大伯家過了幾年好日子，就開始好麵子了？”
“沒，我真不餓，媽。”
老板已經注意到我倆，投來異樣的目光。
“死要麵子，活受罪。”媽媽毫不在意，繼續吃著。
我慢慢把手放到桌底，捏緊拳頭。
一個饅頭7毛錢，我的尊嚴卻一文不值。
我低頭盯著鞋，強忍住在眼眶打轉的淚水。
8歲以前，我們的生活雖清貧，但都還是開心的。
哥哥大我三歲，處處讓著我。
直到爸爸突發腦溢血癱瘓在床，家裏隻剩媽媽一個勞動力。
我們的生活跌到穀底。
我不得不過繼到城裏大伯家。
但就在上周，我生了一場病以後，就被送回了家。
也不是什麼大病，我也沒感覺身體不舒服，但事實就是我又被放棄了。
回到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英子，等一下我們再去帶點水果給哥哥吃。”
我都內心突然小歡喜了一下：“好的。”
直到我看見，媽媽蹲在水果商販丟棄的垃圾堆裏挑挑揀揀。
難過到極點。
不一會，就圍過來很多人也在撿。
“媽，給你。”我遞過去要來的塑料袋，順勢蹲下來。
“英子你看，這個蘋果還是好的，隻是不好看了，削一下皮就能吃。”
我點點頭，撐開袋子，好方便媽媽放進去。
02
我已經轉回到村裏的小學念書。
恰巧遇上六一兒童節。
這裏沒有表演，沒有活動，隻有一個廣播體操比賽。
“各位同學請注意，我們比賽的時候統一穿白膠鞋。”班主任李老師在講台上大聲叮囑著，“沒有的，記得讓爸爸媽媽買。”
我盯著自己黑黑的布鞋，心裏犯難。
媽媽是一定不會給我買的，該怎麼辦？
“木英子，你跟我去辦公室一下。”李老師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考。
“好的，李老師。”
我小步伐跟在她的身後，來到辦公室。
“英子，這次廣播體操比賽你要參加嗎？”
我一開始沒反應過來，斬釘截鐵地說：“參加的。”
“這次參加比賽是需要統一訂服裝，你需不需要先問一下你媽媽？”
我愣了幾秒，明白了老師的話，“買服裝需要多少錢？”我怯怯地問。
“短袖加褲子，20塊。”
20！我感覺就是個天文數字。
我還沒白膠鞋，那就至少要25塊。
“李老師，我不......”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另一個聲音響起來：“英子參加的。”
我看向門口，哥哥正抱著作業站在那裏。
“哥，我們沒有...”後麵的“錢”字被我吞沒了。
哥哥嚴肅地走過來，對著我的班主任：“李老師，我們英子要參加的，請問錢要什麼時候交？”
“下周五前交就行。”
“好的。”說完就拉著我走出了辦公室。
他走的很快，我小跑跟在後麵叫他：“哥...哥...”
他突然間停住，轉回來：“英子，錢的事你不用擔心，哥哥會想辦法，你先回去上課。”
“啊？媽媽肯定不會給的，而且我也不想參加。”
他直勾勾地看著我：“你確定不想參加？”
我點點頭。
“英子，沒關係的，你先報上去，哥哥一定讓你參加。”
他拍了拍我的頭，“有哥在，不怕。”
03
周五放學，哥哥和我沒有直接回家。
村子邊種了一大片果樹，現在桃子正熟。
我們來到圍牆下。
“英子，把你書包給我。”哥哥小聲說。
我把空書包遞給他，著急地問“哥，你要幹嘛？”
他一邊把我的書包背在胸前，一邊囑咐我：“小妹，你就乖乖蹲在牆角這裏，如果有人來，你就躲進草叢裏，不要出聲。”
“嗯。”我害怕地答應，“哥，我怕狗。”
園子裏，時不時傳來狗叫聲。
“不怕，狗栓在裏麵，不會跑出來。”
“哥，要不就算了。”
“不怕，相信我。”
哥哥四處張望了一下，來個助跑，三五步就爬上了牆。
我緊張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
“涮”一聲。
他已經爬到樹上去了。
桃子現在又紅又大，哥哥已經隱藏在樹枝裏。
我時不時張望著四周，以防過路的人看見。
感覺度秒如年。
哥哥怎麼還沒下來？
我的手心都直冒汗。
“是誰？”突然一個大爹的聲音響起來。
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汪…汪…汪…”狗叫聲此起彼伏。
我抬頭看，“啊？”哥哥沒在樹上。
隨後，抱腿就跑，立馬到果園正門。
看守果園的大叔正拉著狗，朝我走。
“喂，你幹嘛呢？”
我的雙腿已經不禁抖起來。
那個狗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大…大…大爹，我想喝口水。”
也就在這時，我看到哥哥了，他正往牆邊爬。
大爹剛好背對著牆。
“水龍頭就在那裏，你自己喝。”他指向門左邊。
“好的，謝謝大爹。”
我還是不敢過去。
“你不用怕這個狗，它不咬人。”
“好的，大爹你看果園很辛苦？”
為了分散他注意力，我已經閑扯起來。
直到看見哥哥爬出牆，我才放下心。
滿滿兩大個書包。
第二天哥哥就到集市上把桃子賣了。
“英子...英子...！”聽到哥哥的聲音。
我既激動又興奮地往門外跑去。
哥哥雙手背在身後，笑盈盈地看著我，”你猜，我給你帶了什麼？”
“什麼？什麼？哥！”
“噔噔當當，你的最愛。”
隻見一個手掌般大，紅色的小提籃出現，裏麵是一朵奶油花。
“哇，蛋糕蛋糕。”我開心地跳起來。
“英子，生日快樂！以後每個生日哥哥都給你買蛋糕。”
“好的，哥！”
我們蹲在家門外，悄悄地吃完了小蛋糕。
你一口，我一口，小心翼翼地品嚐。
我宣布。
此刻是我童年擁有過最快樂的時光。
04
往後的日子，平靜且貧窮。
直到我初三這年，一切變了。
哥哥初中沒上完就輟學出遠門打工。
好像是去省外，具體我也不清楚。
一年隻有過年的時候回來一次。
那是我每年的盼頭：他會給我帶稀奇古怪的禮物，還有一個信封袋，裏麵全都是一塊一塊的零錢。
是哥哥平時省吃儉用特意給我留的。
但是今年，年關將至，我一直沒有等到他。
一天下午，門外來了個生人，不知道和媽媽說了什麼。
隻見媽媽突然癱倒在地，開始痛哭。
嘴裏喊著：“為什麼？為什麼？......”
我急忙跑過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那個眼生的大娘淡淡對我說：“你哥哥沒有了。”
“沒有了！是什麼意思？”我的腦袋嗡嗡地響。
媽媽還在地上啜泣，大娘扶著她。
“沒有了？沒有了？”我不理解，腦袋一片空白。
等到我穿著喪服，呆坐在狹窄的客廳，中間是一個黑漆漆的棺材。
我才真正明白“沒有了”是什麼意思。
前頭擺著哥哥唯一的一張相片，笑得那麼燦爛。
我最好的哥哥沒有了，說要養我的哥哥沒有了。
躺臥在藤椅裏的爸爸手在顫抖，口水直流。
還有眼淚，也布滿了整個臉。
我默默流著眼淚，拿起爸爸的手帕給他擦了又擦。
喪席結束，門外一直站著的三個不認識的黑色大漢走了進來。
我從一開始就注意到他們了，他們手臂臉上都有紋身，看著不像好人。
“這是虎子之前欠的，你們看一下。”其中一個大漢拿出一張紙遞給媽媽。
“你們要幹什麼？”媽媽大叫起來，“他已經搭上了一條命，你們還要怎麼樣？”
撕心裂肺地吼叫：“你們這些挨千刀的，你們把他逼成這樣，自己喝藥了斷。”
我在旁邊嚇得直哭。
“大娘，你不要為難我們，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你們放高利貸，就是要毀了他，錢沒有，我還有一把老骨頭，你們要不要？。”
他們環顧了四周。
爸爸捏緊了拳頭，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在說什麼。
我躲在爸爸的藤椅後麵，瑟瑟發抖。
他們盯著我：“讓妹妹以後還。”然後打開紙張：“就這個數，不滾利。”
我看到了大大的“欠條”兩個字，還有哥哥的簽字和畫押。
數字是3開頭，默默數了有幾個零。
30000.00，是3萬沒錯。
媽媽二話沒說，衝到他麵前：“她還是個孩子，不要碰她。”
同時奪過欠條，揉爛吃進嘴裏。
那幾個大漢反應過來，立馬抓住媽媽，去撬她的嘴。
鮮血直流。
我使勁從後麵去拽他們，但是毫無作用。
商討無果。
最終，他們離開了我們家。
再也沒來過。
05
雖然已經知道結果，但是初三的下半年我還是刻苦學習。
“英子，初中念完你還想繼續上學嗎？”
這是媽媽為數不多過問我的學習。
“不上了吧，我可以去城裏打工的。”看著桌上往年的中考題，我低聲回答。
“你爸這樣，你哥還出了事，咱家的名聲不好了，你以後怕是難嫁人。”
“媽，我不嫁人。”連忙拒絕，“我去打工，可以幫家裏分擔一些的。”
“媽已經幫你打聽到了。”
“打聽什麼？”我有些疑惑。
“不是會有一些人來資助村裏的孩子上學，你成績好，人家很樂意。”
我絕望的心好像又燃起了希望。
“真的嗎？”
“可是……”我又有些難過地說：“那樣我就沒辦法賺錢，反而還要花更多的錢。”
“媽媽雖然沒有什麼文化，但還是相信知識可以改變命運的。”她語重心長地說，“離開這裏吧。”
“媽，無論怎樣我都會好好考的，如果真的有人願意資助我，我就去離家近一點的高中，周末我可以回來幫你忙。”
“好的。”母親欣慰地點點頭。
這次談話後，我更加努力學習。
這年夏天，一切如願。
中考結束，找到了要資助我的人。
但是要求我去省會M市念高中。
三年學費，住宿費，雜費全包，每個月還給我500塊的補貼。
聽說是一位醫生叔叔，所以隻需要我好好念書，然後每年去醫院獻血兩次，回饋社會。
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事情。
我都難以置信。
“老天爺是看我們太苦了，所以可憐你。”媽媽在院子一邊編著竹掃把，一邊感歎。
爸爸今天被推到院子裏，曬著太陽。
我看著他倆，陷入了沉思。
“可是那裏離家太遠，我不去了。”
媽媽聽到這話，立馬拿著一根竹子站起來。
“你說什麼？我費勁千辛萬苦找到願意資助你的人，你竟敢不去。”
“刷”一聲，地上的塵土都飛起來。
我嚇得躲到柱子後麵。
“媽，我為什麼就不能留在家裏？”
開始委屈起來，“小時候你送我去大伯家，現在你又要把我扔到那麼遠的地方？為什麼你就是不喜歡我？”
她隻是冷冷地回答：“爸媽幫不了你，不要成為彼此的負擔了。”
聽到這句話，我的心涼到極點。
負擔？我是一個負擔。
“好的，我去。”
我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通過努力改變自己的命運。
06
走的這天，沒有人送我。
媽媽淩晨就去幫人幹活了。
但是這次她給了我300塊，我買了車票後把剩下的錢藏在衣服的內兜裏。
這是媽媽縫在我衣服裏頭的包包，我緊緊壓著坐了一路的車。
13個小時，就吃了兩個饅頭。
到達M市的時候，是清晨6點，天還蒙蒙亮。
大家都拖著行李，步履匆匆。
一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