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雲卷雲舒又一春
數年後，凝光鎮。
天剛蒙蒙亮，早市上便已十分熱鬧。早起的漁民們已經出海歸來，售賣著新鮮捕撈上來的海貨，采購的人們穿梭其中，討價還價，熙熙攘攘。
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一個包裹著頭巾的小姑娘怯生生地坐著，麵前的小籃子裏放著一些五顏六色的貝殼，不過大多數人似乎對此並有什麼興趣，偶爾有幾個人駐足也是看了一下便走開了。
“哇，好漂亮的貝殼！”有個小男孩跑了過來，眼睛亮晶晶的。
“小寶，跑慢些，娘快追不上你了。”有個婦人氣喘籲籲地跑過來。
“娘，你看，它們在發光呢!”小寶捧起一把貝殼，眼神裏充滿了憧憬，“今天是奶奶的生日，我買這些回去送給她，她一定會很開心的！”
“姑娘，這些貝殼賣多少錢？”
“這、這……”小姑娘絞著手指，結結巴巴，“我、我不知道，你隨便給點兒就行了。”
婦人顯然有些吃驚，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忽然明白了什麼，笑了笑，將一塊碎銀子放在她手中：“這籃貝殼我們都要了。”
“謝謝！今天也是我妹妹的生日，我終於有錢給她買禮物了呢。”
小姑娘又驚又喜，連連道了謝，將籃子鄭重地交給小寶，然後哼著歌兒，開開心心地進了一家胭脂鋪。
“娘，那個姐姐的頭發怎麼是藍色的呀？”即使是在頭巾下麵，小寶也看到了她未遮住的幾許發絲。
婦人望著小姑娘離開的背影，答：“她是鮫人。”
“什麼是鮫人呀？”
“鮫人，是一種和人類一樣的生物，隻不過他們大多數時候都生活在海裏。小寶你要記得，鮫人是人類的朋友。”
“嗯，小寶記得了！”小寶用力點頭，“小寶也要做鮫人的朋友！”
晨曦中，婦人牽著小寶，緩步離去。
看到這一幕，令一直在一旁楊淙淙分外感慨。她未曾想到，隻是短短幾年，人類和鮫人之間的關係就發生了如此巨大的變化。
幾年之前，凝光鎮幾乎毀了在良苑櫟的手上，人去屋空，民生凋敝。良苑櫟死後，當朝皇帝借此機會清肅朝綱，將其一幹勢力全部鏟除，並下了一道極嚴的政令：嚴禁任何人抓捕鮫人，以及獲取、售賣、購買鮫人淚，一旦查實，格殺勿論。此外，若是有保護鮫人等行為，則會予以獎勵。
人類和鮫人的關係逐漸緩和下來，鮫人終於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在這世間，享受著清新的空氣和明媚的陽光了。但即使如此，也依然抹不去過去那麼多血與淚的傷痛，大多數鮫人依然生活在遙遠的深海中，避免跟人類的接觸，偶爾有些膽大的年輕鮫人會好奇地來人間看看，也是鮮少能見到。
不管怎樣，那段最黑暗的日子已經過去，光明正逐漸來臨。聽聽風和雨的聲音，看看霜和雪的模樣，還有飛鳥掠過天際的聲響，陽光照耀在身上溫暖的感覺……這些鮫人們曾經可望而不可及的一切，終於漸漸不再是夢想。
經過當年一戰，凝光鎮已幾乎成為一座空城，經過數年的複建，雖然始終不比昔日繁華，終究也慢慢人氣旺盛起來。
從前的璨星樓已經被完全拆除，所在的地方新建了一座龍神廟，日日都有虔誠的人們前去上香祈禱。人們都說，是有因為龍神的庇佑，凝光鎮的百姓才能重新過上安居樂業的生活。
當年的那夜之後，楊淙淙醒來，和霜隱有關過往清晰地浮現在她的腦海中，所有她曾忘卻的往事都回到了她的記憶裏，她全都記了起來。
霜隱說得不錯，她遠比所人想象得堅強。那些往事固然有痛苦，有遺憾，但她終究坦然接受了這一切。無論喜怒哀樂，悲歡離合，那都是真實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