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箏眼淚直流,她不停地流淚,不停地擦著,不停地微笑。她突然發現她的夫君從來都沒有離開過她,她輕輕地撫摸著自己隆起的腹部,笑著說道:“翠微姑姑,我腹中的孩兒,我的夫君已經給他起過名字了。”
翠微姑姑聽見明箏說話,她的目光離開兒子看向明箏。隻短短幾天時間,翠微姑姑徹底老了,再也不是那個徐娘半老的豐腴美人,她眼窩深陷,雙頰發青,但眼神依然明亮。她看著明箏讚許地點點頭道:“這才是我們狐族女人,這才是我們狐族女人該有的模樣,她們從來不哭,隻會把打碎的牙往肚子裏咽,隻會擦幹血淚,往前麵看。”
馬車搖晃著前行,眼看到了城門前。
西直門前,兩列兵卒齊刷刷站在兩旁,魏東升和他的兩名屬下站在隊列前麵,一看馬隊過來,魏東升迎著馬隊走來。
“兄弟,我已等候多時,定要送你們一程。”魏東升說道。
張念祖在馬背上抱了抱拳道:“魏將軍,你公務在身,不必拘於禮節,咱們後會有期,就此別過。”
魏東升點點頭,默默目送張念祖一行從眼前而過,當他看到後麵三輛平板車上的棺木時,“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他身後的眾兵卒也跟著跪倒在地。
車馬隊過了城門,魏東升才站起身,他久久地望著那隊人馬,盯著隊伍前那個身披大氅的桀驁不馴的背影,他知道蕭天沒有選錯人,這個人將成為新一代狐王,來日將會在這片血染的疆域叱吒風雲。
魏東升正佇立在城門前,擰眉感歎,忽見一匹烈馬絕塵而來,馬上之人翻身下馬,把韁繩往他懷裏一扔,大叫:“可見狐族馬隊?”
魏東升這才看清,竟然是於謙,他答道:“於尚書,狐族馬隊剛剛過去。”
於謙二話不說,便向城樓一側台階跑去,他三步並作兩步,爬上城樓,遠遠望見一隊車馬向南迤邐而去。於謙呆呆凝視著馬隊,突然高高拱起手道:“蕭兄弟,恕為兄朝政纏身,不能相送了。”於謙說著,眼睛漸漸模糊,他急忙低頭擦去眼中淚水,他知道留給他悲傷的時間不多,他必須回去了。
他轉過身看見陽光灑過來,城牆像是被鍍上一層金色——不是金色,那明明是紅色,是鮮血的顏色。他伸手撫摸著堅固的城牆,那片霞光似鮮血般豔麗奪目。這片疆土,哪一片沒有浴過英雄的血!江山如畫的背後,豈止是血流成河!他胸中一片悲戚,不由潸然淚下。
在他的背後,那隊車馬沿著官道默默地向前行進,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