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麗麗望著眼前的一排平房。
心髒被狠狠拉扯。
她重生了。
回到了窮困潦倒,埋在她記憶深處的二十年前。
她微皺著眉毛,抬手撫摸著像是留下一道道皺紋的泛黃牆壁。
還沒有等她過多感慨。
院子外的鐵門處傳來女人的刺耳叫聲。
“就是這家!”
“我親眼看見那個丫頭進去!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父母能教出這樣的孩子!”
緊跟著的是一個渾厚的男音,伴隨著鐵門被搖晃的“哐哐”聲響。
“有人在家嗎?麻煩開下門!”
森麗麗看了一眼牆上掛著的白色圓盤大鍾。
下午四點二十。
這個時間段,大人們都不在家。
大伯和大伯娘、以及她父母、小叔都去工作了。
大哥和二哥上小學。
不愛管她的阿奶帶著表妹去城中區的姑婆家玩了。
而獨自留在家,閑得發慌的她好像又惹禍了。
森麗麗摸了摸自己小小的老鼠耳。
果不然那裏插著一朵花。
絲絨一般的質地,若有若無的磨砂感。
觸感極好。
是一朵鮮豔的紅玫瑰。
想起來了,這花是鐵門外的夫婦家裏種植的。
也難怪那女人這麼生氣。
鐵門外,沒有得到回應的女人開始罵罵咧咧。
“你這個臭丫頭,手怎麼那麼賤啊?“
“我辛辛苦苦種的花,你給我摘了!還摘了最漂亮的一朵!“
“我知道你在裏麵,不敢出來是吧?今天非讓你家大人賠錢給我不可!”
她的聲音吸引了不少這條街的鄰居。
大家悉悉索索討論著,目光時不時飄向院子裏。
森麗麗知道這個時候出去免不了被一頓羞辱。
她還是裝作不在家吧。
過了好一會兒,自行車聲音響起。
鏈條與鏈輪相互摩擦的沉悶聲響,讓森麗麗猛地一怔。
即使過去很多年。
她依舊對那輛笨重的黑色自行車記憶猶新。
踩踏聲,停刹聲。
都像是跨越無數個世紀那般再次抨擊她的心。
她手忙腳亂的走出小屋。
順著門外的木梯,爬上了自家平房的屋頂。
高處,讓她看清了院子外的一切。
穿著紅裙子趾高氣揚的女人,手舞足蹈的壯實男人。
看戲吃瓜的鄰居們。
還有那個紮著鬆矮馬尾,穿著寬鬆灰藍色廠衣的瘦小女人。
那是森麗麗的媽媽。
她的頭發一片烏黑,不再夾雜白雪。
她的麵容姣好,不再有讓她每日憂愁的溝壑。
最重要的是。
她的眼睛明亮有神,不再黯淡無光。
魏素玲扶著比倆個她還要重的自行車,表情有些複雜。
有尷尬,憤怒,討好。
說不出來的複雜。
她從口袋裏拿出黏著濕汗的一張五元錢,低眉順眼的遞給他們。
紅裙子女人嫌棄的看著被濕汗浸潤的暗紫色紙幣,不依不饒的嚷嚷著。
男人的臉色緩和了一些,畢竟周圍還有那麼多人看著。
別人都已經賠償了,作為一個男人不能那麼小心眼。
他碰了碰自家媳婦的手,示意她接過。
紅裙女人這才收斂。
她撚著紙幣的一角,好像有什麼病毒似的。
魏素玲訕訕的笑著。
森麗麗看著她的唇形。
她在道歉。
“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
“是是是,都是我們家孩子不對。”
“真的很不好意思。”
夕陽的餘溫親吻著她帶厚繭的手心。
攜著夏日的風撥動著森麗麗的心弦。
真不是個東西啊。
她在心裏罵五歲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