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不會。」九龍頭依然仰躺著,隻是搖搖他粗壯的脖子。
「你可能不太清楚,不過我是神,所以對天下情勢了若指掌。將軍現在已經不可能有此舉動了。」
彥四郎實在不想和神明爭辯。說實在的,彥四郎整理這些鎧甲並非為了供將軍檢視,隻是認為這父耝代代相傳的工作已遭大哥疏忽很長一段時間了,自己繼續完成是天經地義。雖然心裏很清楚,將軍已定居京都的二朵城,但也不能因此就任這些鎧甲生鏽或綻線。
說為了供將軍檢視,隻是要他人工作的理由。何況出手幫忙的還是神明哩。如此解釋比較簡單。
「喂,彥四郎呀,」
九龍頭身體側一邊,懶洋洋地拄著頭。神的目光仿佛已看穿彥四郎心裏的想法。
「你知道陣幕為什麼非得引退嗎?」
這問題來得唐突。彥四郎毫不憐恤地回答:
「因為他是薩摩藩讚助的力士吧。蠻可惜的.」
「並不是。」九龍頭以他因激烈練習而倒嗓的沙啞聲音說。
「陣幕是天下無敵的,他進入幕內之後便所向無敵。以他最近的比賽來說,都是雙方才擺好架式,他光靠眼神就撂倒對方了。」
對相撲並不特別熱衷的彥四郎就連陣幕的拿手絕技都不曉得。所謂「才擺好架式就以眼神撂倒對方」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這個嘛,不論哪位力士,要是百分之百注定要輸的話,就沒人願意讚助了。要是不小心撞傷,立刻就得卷鋪蓋了。而我剛才說,裁判才喊開始,雙方擺好架式,就突然身體一軟手肘觸地,輸了。」
「原來如此,這就是以眼神撂倒對方呀。不過,比賽如果一直這樣,就沒什麼意思了,付錢來看的觀眾也受不了吧?」
彥四郎剛說完就不禁打了個寒顫,發現這話題並不唐突。
「你腦筋不錯。換句話說,就是因為比賽無法成立,陣幕才不得不引退。薩摩藩讚助之類的傳聞都是說好聽的。」
「你究竟想說什麼呢?」
彥四郎不禁變臉。九龍頭撥弄著頭盔護頸的綴繩,同時打了個大哈欠。
「從我們神明的角度來看,人世間就是一場比賽。在戰國時期,搶功就已經不是什麼值得誇讚的事,這你知道吧。更何況如今正當太平盛世,你還這樣凡事一板一眼的,其他人便都站不住腳了。你的正直剛好會給你自己帶來厄運。」
他要表達的意思,彥四郎了解。自己也很清楚,生於太平盛世的武士,特立獨行隻會給周遭帶來困擾,更會給自己招來莫名的禍害。但即使如此,彥四郎卻無論如何也無法苟同神明所謂的「比賽」。
「被比擬成天下第一大橫綱,感覺還不賴呢。」
彥四郎笑著敷衍道。
「哎唷,你大概是搞錯了吧?我可不是把你比擬成陣幕唷。」
彥四郎想了想,不覺停下塗漆的手。
「眾人皆被眼神撂倒,隻剩我一人獨自挺立的意思吧?」
「您腦筋還真不錯呀。一點就通,真是聰明絕頂。如此聰明的武士怎偏偏搞不清楚世間的運作呢?」
「我沒搞錯,是人世間的運作錯了。任何事情都敷衍告終,隻要隨便做做就萬事安泰。豈能容忍如此歪理橫行呢!」
「所謂平安就是這麼一回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