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了!」彥四郎不禁槌了幾下地板。
「權現大人不顧生命危險開拓出來的太平盛世,不應如此胡作非為。證據是,權現大人後裔大樹公如今仍在二條城奮力工作。我如此辛苦工作其實與將軍巡視與否無關。別所彥四郎既然身為三河安祥以來即存在的德川禦家人,就得全心全力做好權現大人親授給祖先的工作。我沒搞錯。這是為臣者本份之事。譏諷我愛出鋒頭或妨礙他人,那才搞錯了。喂,你在聽嗎?瘟神,好歹你也是八百萬神的最末位,至少也說點像樣的話來聽聽呀!真是的,還被人說教,太沒出息了。」
九龍頭心不甘情不願地起身坐好,羽織兩肩無力下垂。這位瘟神並不像之前的窮神那麼趾高氣昂,周身似乎充滿智慧,個性卻十分溫順。
「您說的句句都很有道理。」
「沒錯吧?請你來幫忙卻對你說教,這絕非我的本意。若有冒犯之處請見諒。」
「不過,彥四郎大爺……」
九龍頭整整領口,抬眼瞪視彥四郎,讓人不禁聯想到橫綱陣幕上場時的眼神。
「錯的確實是世人。不過隻有您一人如此正氣凜然,也太不精明了。」
彥四郎不假思索地說出自己的信念:
「武士道哪講求什麼精明不精明呀。不,做人原本就不該講求精明,就隻有義或不義,二選一。」
「再怎麼說還是寡不敵眾呀。您一個人的力量是無法改變這世間的。」
彥四郎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那件猶豫不決一直悶在心裏的事情,也因神的指示解決了。
榎本釜次郎那天說,為了創造新的國家,我們一起努力吧!這是個意圖改變世間的革命提議,也無疑是個求之不得的出頭契機。
然而不知為何,彥四郎卻無法當場接受榎本的邀約,滿心猶豫要不要乘上這艘渡船。
而這份猶豫的實際理由,如今卻借著神的指示而浮出台麵。
能夠創造新國家、改革社會的人多得是,長州、薩摩、水戶以及幕府諸臣中,此類有為人才很多。讓他們去乘渡船就行了。
這二百五十年的太平盛世絕非罪過,也絕非沒有價值的時代!身為三河安祥以來的德川家臣,即使單槍匹馬,我所該做的,不就是如此對即將逝去的世代大聲宣告嗎?
武士之道或為人之道,我都不是很了解,但是七十俵五人扶持的禦徒士之道我倒相當清楚。那就是不為大義而生,卻甘為小義而死的末階武士之道。
「寡不敵眾」。神的一句話,意外點亮了如此清明的禦徒士之道。
「雖然你這麼說,不過,」
彥四郎轉向神明。
「事物的道理並非靠數量多寡決定的。」
瘟神似乎被彥四郎氣勢驚人的眼神撂倒了,巨大的身軀咻地迅速倒退。
有一個不依神意指示的人,應該還好吧。彥四郎心想。
「別所家有一段祖傳的家訓,請聽。」
彥四郎解開束衣袖的帶子,穿上純黑縐綢的禦徒士羽織,轉向留有祖先血跡的第一具禦影鎧。
「曾子聞訓於其師孔子。『自反而不縮,雖褐寬博,吾不惴焉—目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倘若你想嘲笑我,如此心態豈非匹夫之勇?那麼就盡管嘲笑吧。九龍頭關。」
神明沒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