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頭才兩口就把熱呼呼的蕎麥麵吃得精光,正喝著湯的他點點頭:
「我之所以如此哀傷要和您分別,其實也是因為這件事。窮神和瘟神帶來的災難,隻要過去了就可以當成笑話看,但接下來登場的乃是邪神中的邪神,因此一旦被附身就瀟灑不起來了。」
蒸氣後麵傳來老頭兒哀怨的聲音。
「手下留情吧!你這卑鄙的下三濫!我不知道你究竟是神還是佛,不過請你看看人家的狀況吧!不管怎麼說,這位彥四郎大爺無疑是人中龍鳳,不但會使劍,甚至得到直心影流男穀道場的真傳。提到學問,也是昌平圾人人皆知的秀才。從他還是個小鬼的時候,深川十五番組的所有禦徒士就相信這個彥四郎將來一定前途無量,誰曉得才稍微跌個跤就斷送了前途。但即使如此,也不該出現什麼窮神瘟神的呀!怎麼你現在又說有什麼第三位?真是夠了!要找就找我吧!反正我隻不過是個擺攤賣麵的糟老頭,也沒什麼未來:」
老板連珠炮似地說完後,九龍頭頭上的大發髻立刻往前傾,嗚嗚地哽咽,手腕忍不住搗著眼,希哩嘩啦哭了起來。
「嗚……嗚嗚……神佛無情,有情的是人呀。自願當災厄的替身,這種事神佛根本做不到呀。」
「咦?照你這麼說,那邊的替身不動明王和替身地藏菩薩又是怎麼回事?」
「那種東西想也曉得是胡說八道嘛!不懂人情世故的神佛怎麼會替人承擔痛苦嘛!我就不一樣了,我就沒辦法把人類的情感不當回事或視為愚蠢。我來教你們一個好方法……」
九龍頭說著招招手,要彥四郎和老板把臉湊到燈籠下。大概是怕人潮中躲著來自彼岸的密探而不敢說得太大聲吧。於是三個人的臉擠在夜攤的蒸汽中對望。
「轉換宿主的秘法你們都知道了吧?」
彥四郎和老板對望了一眼,點點頭。彥四郎當然已把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全告訴老板了。
「彥爺,千萬別客氣,我可是江戶仔。雖然話多,但隻要我說一就是一,絕不會推三阻四的。」
「真是太感激了!」彥四郎趕緊低頭致意。「簡單地說,就是同樣要求第三位神也施行秘法,把災厄過給這位老板是吧?九龍頭關。」
「加油!」九龍頭低聲說:「雖然是相同的災厄,不過的確沒啥未來的老板比前途無量的您合適多了。嗚……好厭人、好感人!照規定是不能協商的,不過既然如此對雙方都好,我就去對上麵說幾句好話吧。」
「會不會給你添麻煩呢?」
彥四郎早已不把瘟神當外人,因此不免為他擔心。
「這你不必擔心。的確,照規矩,神人是不能協商的,不過讓人意外的是,注定凡人命運的那個世界是個公家機構,隻要找個認識的官員關說一下就什麼都好辦了。因為是千年萬載未來永劫的交情嘛。放心吧,就交給我。加油!加油!」
老板就像吃了秤坨鐵了心,對彥四郎大大咧嘴一笑。
「沒問題吧?老板。」
「我絕不會推托反悔的。我可是江戶仔呀。不過瘟神呀,第三位究竟是何方神聖?他是誰都沒關係啦,不過總該有個心理準備,知道自己會有什麼下場,對吧?」
九龍頭突然瞪大了眼睛,似乎十分意外。
「那是……老板,你想想,窮神瘟神都來了,接著出場的是誰,應該猜得出來吧?」
老板伸出手指數了兩個之後,歪著頭滿臉困惑:「不知道。別賣關子啦。幹脆一點說出來吧。反正我說一就是一,絕不會推三阻四的。因為我是江戶仔呀!」
以相撲來說,最後壓軸上土俵比賽的究竟是誰呢?彥四郎尋思。總之一定是邪神中的橫綱。彥四郎靈光一閃的同時,隻覺全身血氣盡失。
九龍頭幹脆地說:
「當然是死神嘛!」
說時遲那時快,老板就像臨時遇到驟雨似地劈哩啪啦開始收拾東西準備收攤。
「算了算了,很抱歉,咱們就當沒說過這件事吧。不好意思,我今天要早點收攤。回家了回家了。」
膽小鬼!彥四郎心裏閃過這念頭,但老板隻是收回同情,自己也沒理由抱怨。彥四郎很委婉地提醒他。
「你剛剛說絕不會推三阻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