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長話短說,我今夜前來是想借胡榮。”楚月一本正經地說,“妙雲,將公子榮帶來。”
“等一下。”儷妍囂張地罵道,“你以為你是誰,我的兒子豈是你說借就能借的?”
“如果你還想繼續做你的儷良娣,最好不要阻止我借用公子榮。”楚月的態度反常的嚴肅,氣勢絲毫不輸儷妍,瞬間鎮壓住對方的氣焰。
楚月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剛才長樂宮有人通傳,說父皇今夜病情加重,怕是有些危險,而公子榮是唯一的皇長孫,於情於理是不是應該守在父皇身邊?”
儷妍瞪大雙眼,詫異地說:“可是我白天去長樂宮請安怎麼沒有聽母後提起父皇的病情?”
“皇上的病情就是皇後娘娘所控製的,她想讓皇上活多久皇上就能活多久。”楚月冷掃一眼妙雲,怒斥道,“妙雲,還不快去將公子榮帶來?耽誤殿下的事情,你豈能擔當!”
“諾。”妙雲緩過神來趕忙跑出昭陽殿寢宮。
儷妍緊張不安,支吾地問:“楚良娣,你到底要幹什麼?你說皇上的病情是皇後娘娘所控製,那照你這麼說,皇上過不了今晚也是皇後娘娘所控製?”
“儷良娣如此聰穎,相信不用我多說,你應該明白。”楚月正色說道,“如今之勢,你我應該摒棄前嫌協助太子殿下渡過難關,倘若你不相信我,那就跟我一同前往長樂宮。”
儷妍屏息凝神,神色恍然,她莫名地相信了楚月,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就跟隨楚月一道前往長樂宮。
王皇後等來的並不是胡燁,而楚月的計劃很簡單,那就是讓自己和胡榮成為王皇後的籌碼,為胡燁盡量拖延時間,一開始胡燁絕不答應讓楚月冒險,然而楚月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以大局之勢勸說胡燁,讓他不得不答應了。
胡辰看到楚月,心中百感交集,也好在有胡辰,王皇後才不敢對楚月采取極端手段。
因為有足夠的時間,胡燁便親自帶領皇宮禁衛軍暗中圍剿王皇後的勢力,在很早之前,胡燁就已經派出蒙杞的心腹守在輔政大臣的府邸外麵,為的就是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此時胡燁幹脆趁機一網打盡,將王皇後的幕僚連根拔起。
離子時還剩一個時辰,王皇後覺出事態的蹊蹺,她馬上找來安在福,吩咐安在福準備信號彈。
儷妍抱著胡榮躲在偏殿,她越來越覺得事情不太對勁,而胡辰從長樂宮寢宮出來後便去探望偏殿的楚月。
“事出突然,我根本就不知道母後竟然部署了這麼久。”胡辰佇立在回廊之中,雨勢有所收斂,可還是一直下個不停。
“我也相信這件事跟公子辰無關。”楚月對著胡辰的後背幽幽地道,“其實剛才蘭落跟我解釋,說皇上的確過不了今晚,我想這就是皇後娘娘突然下令的根本原因吧。”
胡辰側身又道:“太子料事如神,早就察覺母後的計劃,可是他一直按兵不動,我想他也是顧念這份養育之恩。”
“殿下跟我說過,他並非皇後娘娘的親生子,但一直以來他都盡心盡力地做好一個兒子的本分,隻可惜他們的身份太過特殊,不能像尋常人家那樣過得平靜。”楚月歎息一聲,“若你們是親兄弟,也就不會鬧成這樣。”
“我曾經視太子為親兄弟,但我也知道他是太子,是未來的天子,我們必是有君臣之別,不可能像兄弟那樣無所顧忌,何況,在他眼裏,我是他皇位最大的威脅。”胡辰搖了搖頭,“母後不想我離開都城,所以遲遲不讓父皇冊封我的王位,而今我不能不離開,為了這個江山,我想過了今晚,我再也不能繼續留在都城。”
楚月凝視胡辰的無奈,他心裏湧動的酸楚很自然地流露出來,陰雨的霧氣蒙上楚月的眼簾,她忍不住低著頭,偷偷抹去雙眼的淚滴。
這一舉動讓胡辰壯大了膽子,他轉過身走到楚月跟前,眼中的流光因為眼前的女人而變得深情款款。
“我曾經希望你是因為屈服於太子的威嚴之下才不得已留在皇宮,因為隻有這樣,我才有理由將你救出皇宮。”胡辰心痛地說,“可後來的事情我慢慢發現是我錯了,你是真心喜歡他,是心甘情願地留在皇宮。”
“公子辰,我……”
“不要這樣稱呼我,我寧願我隻是一個胡公子。”
楚月低眉溫順地說:“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何對殿下有一種特別的熟悉感,那種熟悉吸引著我想要靠近。”
“你不要再說了。”胡辰別過臉,賭氣地說,“我還是那句話,倘若你在皇宮裏並不幸福,你一定要派人告訴我,我必然會第一時間趕來。”
楚月微微一笑:“楚月此生無以回報,希望胡公子也能找到知己之人相守一生。”
臨別之話透露了胡辰對楚月的情愫和不舍,雖說楚月婉拒了胡辰的好意,可還是被有心之人聽了去,並且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恨不能抓住楚月把柄的妙雲。
當儷妍在偏殿急得忐忑不安之際,妙雲反倒冷靜安然,她留意了楚月的行蹤,發現胡辰私底下幽會楚月,這才跟上去偷聽他們之間的談話。
果不其然,兩人大有問題,幾乎可以斷定當初在棲台宮,胡辰偷偷溜進去必定是因為楚月,如此一來,這份情,極有可能是良娣扳倒楚月的唯一手段。
子時剛過,安在福跑出寢宮準備投放信號彈,然而胡辰製止了安在福,與此同時,長樂宮外湧進來一大批侍衛,由蒙杞率領的禁衛軍將王皇後的寢宮包圍得水泄不通。
王皇後坐在臥榻上抓住皇上冰冷的雙手,她因為雙眼看不見,所以她並不知道皇上駕崩之時一直凝望著她,將她的這一切全都看在了眼中。
胡燁帶兵跨入長樂宮寢宮,叩首哽咽:“父皇,兒臣不孝,兒臣來晚了。”
“成王敗寇,你如何處置?”王皇後隱忍怒氣,咬牙切齒地質問。
“以寧通為首的輔政大臣趁機起兵造反,托母後的福,兒臣已將其製服。”胡燁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瞪視王皇後,這時他臉上的英氣突變成戾氣,憤然喝道,“因為是非常時期,兒臣已將他們斬首示眾安定軍心,至於他們的家人,全部關押天牢,待到兒臣登基之後再做打算。”
“很好,斬草要除根,以免留下後患。”王皇後鬆開手,同樣站起來憑感覺走到胡燁跟前,以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說道,“所以你留下我,絕不會讓你高枕無憂。”
“你不必激怒於我。”胡燁麵無表情地說,“我很清楚,若是殺了你,天下必然會以為今日父皇暴斃是出自我手,並且你的餘黨也會趁機陷我於不義,我這個皇位又豈能坐得安穩?所以隻有留下你這條命我才能高枕無憂。”
“胡燁。”王皇後大罵,“你根本早就猜透我的心思,卻一直裝作什麼都不知!”
“我說過,如果不是母後,我哪裏有借口除掉那幾個輔政大臣,而皇權又怎麼會完全落在我的手中?”胡燁得意地勾起嘴角,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在母後身邊,我就是一個毛頭小子成不了氣候,可我也明白,若是想要保住自己的太子之位,乃至皇位,我不得不出此下策,甚至我還知道,你一直安排美人送入東宮,無非就是想讓我沉迷女色攪亂東宮,然後再伺機削弱我的太子勢力,差一點兒,你就隻差一點兒便成功了,可你大概不知道,就在你軟禁父皇之時,其實父皇暗中派了人通傳我。”
“你說什麼?”王皇後踉踉蹌蹌地退後幾步,寢宮內的宮女和內侍麵麵相覷不敢站出來。
“你在父皇的藥中做了手腳,雖然父皇知道,可他依然選擇喝下你遞給他的藥。”胡燁閉上眼,心中刺痛難以言喻。
父皇駕崩之時凝望皇後,是因為他很清楚這個女人從未磨滅的野心很有可能禍及皇宮,他心憂又無奈,最後帶著一絲顧慮離開了塵世。
王皇後看不見,也就不清楚皇上所想,若是真有黃泉路,隻怕她才會明白,其實一直以來所有的認定都是她的一廂情願,皇上從未想過廢除太子胡燁,從未覺得胡辰才是真正的天子,可悲,王皇後窮極一生卻落得個竹籃打水一場空的下場。
一陣悲慟,王皇後轉過身撲上去抱著皇上冰冷的屍體泣不成聲,她的鬥誌在這一瞬間崩塌了,她哭,許是為自己敗得一塌糊塗而悲泣。
胡辰闖入長樂宮寢宮見到母後的狼狽,禁不住也跟著傷心落淚。
元宗二十二年,元宗帝崩於長樂宮。
元宗帝駕崩後留有遺詔,詔書中訓告臣下在他死後務必免除繁文縟節,省出靡費,節喪從簡。
同月太子胡燁舉行登基大典,稱景元帝。
胡燁登基之後,成了太後的王皇後依然住在長樂宮,隻是一夜之間,太後白了發,雙目失明更加嚴重,她時常將自己關在長樂宮,不願多問朝中之事。
考慮到初登基的難處,胡燁不得已立薄蓉綺為皇後,賞永坤宮,薄蓉綺看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實際上,她空有一座宮殿,等同守活寡。而儷妍因育有一子,受封儷妃,住桂宮的含章殿。楚月因恩寵有加,所以封為楚夫人,住桂宮漪蘭殿。
胡燁登基後嚴加處置王皇後的同黨,甚至立刻封胡辰為淮陽王,讓他即刻返回自己的封地,早就做好準備的胡辰拜別長樂宮的太後,孑然一身地踏上去往淮陽封地之路。
這段時間宮裏發生的變故讓楚月恍如隔世,昨天她還隻是一個太子嬪,小小的良娣,而今卻成了皇上身邊的寵妃楚夫人,地位的提升非但沒有讓楚月感到高興,反而讓她心事重重,滿心憂慮。
蘭落似乎看出端倪,她無法開口勸慰幾句,隻能默默地站在楚月的身後,給予自己最大的鼓勵。
楚月站在鍾鼓樓遙望夕陽紅日,她知道今天是淮陽王離京之日,可是她沒有辦法相送,隻有像當初送周蒙那般緬懷一下點滴的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