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九死一生
晏南伺候胡燁這麼多年,哪怕胡燁一個眼神掃過來,他都能知曉對方心中在想什麼,有什麼心事,所以自從楚月出宮後,皇上的不開心,晏南全看在眼底,憂在心裏。
胡燁幾乎茶飯不思,既思念楚月又害怕被儷妍說中,他是矛盾的,剛剛下令派張韜出宮試探,但現在又恨不得再下一道命令召回張韜,如若被儷妍說中,如若他們的確有奸情打算在長陵私會,如若這一切都是自己一廂情願,那作為君王的他該怎麼辦?他是不是應該為了君王的臉麵對楚月痛下狠手?
一想到這裏,胡燁的心就莫名地刺痛起來,閉上眼全是楚月那溫柔多情的笑容,作為她的丈夫,她心甘情願廝守終生的男人,胡燁認為自己應該選擇相信她,哪怕他知道淮陽王的居心,他也應該堅信楚月對自己的感情。
“張韜出宮多久了?”
“回稟皇上,張大人出宮兩日了。”晏南支支吾吾地說,“皇上,還有一事奴才想要稟明。”
“說。”
“自昨日起,宮裏就沒有再收到過蒙大人的信鴿。”晏南誠惶誠恐地說,“按照皇上的交代,蒙大人理應在每日申時彙報楚夫人的行程進度。”
胡燁一驚,回頭叱嗬:“昨天就沒有蒙杞的信鴿,怎麼現在才來稟報?”
晏南撲通跪下,戰戰兢兢地說道:“皇上,奴才以為蒙大人的信鴿可能會有延誤,所以,所以才會拖到今日彙報,奴才該死,奴才罪該萬死。”
“蒙杞不會這麼大意。”胡燁呼吸急促,惴惴不安地念叨,“他們可能遇到了麻煩,不能,千萬不能遇到意外。”
“皇上,要不奴才傳話張大人,讓他的人加快速度趕上楚夫人的隊伍?”
“那還不快去?”胡燁暴怒地喝道,“你最好給朕祈求楚夫人他們千萬不要出事,否則朕絕不會饒了你!”
晏南叩首,趴在地上應道:“奴才領命!”
逃了一段路程,楚月捂著肚子停下來,氣喘籲籲地說道:“我肚子好痛,我跑不動了,你們逃命去吧。”
“這怎麼行呢,我們大家拚死拚活為的就是保護你。”臧敏憂慮地說。
楚月看了看蘭落,忍痛說道:“你們帶著我一定跑不了的,與其大家一起死,倒不如能逃一個是一個。”
蘭落搖著頭,不肯放手楚月。
莊紹鬱回頭張望,急切地道:“這樣吧,一起逃目標太明顯,不如我們兵分兩路,到時候在都城城郊的驛站碰麵。”
“這樣也好。”胡辰讚同地說,“你和蘭落一起,我來照顧楚夫人和大娘,你看怎麼樣?”
“嗯,就這樣辦。”莊紹鬱點了點頭。
臧敏拽著楚月,說道:“事不宜遲,我們就此分道揚鑣吧,你們也都要小心。”
蘭落心事重重地望著楚月,不知為何,這一刻,楚月覺得蘭落的眼神中充滿了悲傷,這種感覺陌生又熟悉,像是在最後一次見到妹妹姚紗和唐子衿的時候才看到的目光。
蘭落和莊紹鬱朝另一方向逃跑時,突然蘭落止步,莊紹鬱轉身又問:“蘭落,你怎麼了?”
蘭落在莊紹鬱手心中寫道:“我們要引開這些土匪,否則夫人還是逃不掉的。”
莊紹鬱頓了頓,思慮地說:“可是我們也許就會沒命。”
“難道你怕?”蘭落凝視莊紹鬱。
莊紹鬱淡然一笑,緊握著蘭落的手,真誠地說:“蘭落,這幾天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現在有幸能跟你死在一起,我此生無憾。”
蘭落咧嘴一笑,撲進莊紹鬱的懷中,兩人緊緊相擁難舍難分。
“快點兒跟上,那邊有動靜!”追殺的人很快追了上來。
蘭落和莊紹鬱跌跌撞撞地往山上跑,他們為了引開土匪,所以故意往楚月他們逃跑的相反方向跑,這樣一來,拖延得時間越久,楚月他們就越是安全。
岩石從懸崖掉下去發出悶響,嚇得蘭落他們往後退,這真的很糟糕,他們竟然選了一條死路。
“追上去,他們沒路可退了。”
莊紹鬱護著蘭落,擔憂地問:“你怕不怕?”
蘭落淚眼婆娑,淒楚地搖著頭。
莊紹鬱低著頭在蘭落額頭上輕輕地吻下去,勉強地笑著說道:“我也是,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怕。”
“哈哈。”刀疤男人猖狂地大笑,“好一對鴛鴦,怎麼,不怕死?其實你們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廝守,隻要告訴我楚夫人藏在哪裏,我可以饒你們不死。”
莊紹鬱一怔,冷斥道:“原來儷妃還藏了最後一計。”
“楚夫人的人頭值黃金千兩,取了楚夫人的人頭,我們這幫兄弟就再也不必躲在這山上做什麼土匪了。”
“你們知不知道,殺了楚夫人,皇上也絕不會放過你們。”莊紹鬱啐道,“所以就算你們有命拿錢也沒命花。”
“這個就不必你多慮了。”刀疤男陰鷙地罵道。
“大哥,還囉唆什麼,殺了他們一了百了!”
“對,殺了他們。”
“蘭落,小心!”莊紹鬱擋在蘭落身前,刀疤男的飛刀不偏不倚正好刺中莊紹鬱的手臂,蘭落嚇得花容失色,驚慌之下本能地向後傾倒,而懸崖上的碎石塊也都開始往下落,蘭落沒站穩,腳一滑便掉下山崖。
“蘭落!”莊紹鬱拔掉手臂上的刀,轉身撲上去抓住了蘭落的一隻手。
正巧崖邊有樹枝伸出來,蘭落的腳立在樹枝上,如此一來,蘭落有了支撐點,莊紹鬱就不必用力才能拖住她。
然而,山崖上的那些土匪可不是仁慈的主兒,他們衝上去朝著莊紹鬱的雙腿砍下去,痛得嗷嗷直叫的莊紹鬱翻身滾下懸崖,這麼一折騰,反倒是蘭落抓住了莊紹鬱的一隻手臂。
身受重傷的莊紹鬱仰起頭看著咬著牙用盡全力抓著自己的蘭落,他的心一點點地往下滑落,雖然蘭落抱著樹枝暫時安全,可是樹枝並不是很結實,如果繼續拖著他,恐怕連蘭落也會沒命。
“蘭落。”莊紹鬱臉頰上有不少血跡,然而此時掩不住他揚起的璀璨笑容,他從未像現在這麼清楚自己要什麼、該做什麼,是她讓自己回來了,那個風度翩翩的莊府少爺又回來了。
“呃……”蘭落想說話,可是隻能發出低吟。
“放手吧,我不想你死。”莊紹鬱慢慢地鬆開手,“我要你為了我好好地活下去,為了我……”
蘭落眼前已經模糊,心卻是明朗的,她將莊紹鬱的笑容烙印在心底。
就在莊紹鬱的手滑下去的同時,蘭落喉嚨處的傷口滲出鮮血,突然間像是衝破了所有的束縛,她的聲音響徹山穀:“紹鬱,不要,不要……”
莊紹鬱的一顰一笑塞滿了蘭落的心,她泣聲哽咽:“不要丟下我……”
楚月心中一顫,抓著胡辰的手驟然停下腳步,悵然若失地張望四周,顫聲道:“我聽到了聲音,我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
“楚月,別胡思亂想了,趕緊逃吧。”臧敏催促兩人,打斷了楚月的心靈感應。
外麵血雨腥風時,宮內看似一片祥和。妙雲放飛信鴿,急急忙忙地返回寢宮,站在露台上欣賞夕陽的儷妍麵色冷靜,氣定神閑。妙雲立於儷妍身後垂首喝道:“娘娘,梁公公彙報,說任務完成了一部分。”
“什麼叫完成一部分?”儷妍冷冷地問。
妙雲頓了頓,蹙眉說道:“據他彙報,莊太醫和蒙大人已經喪命,不過,楚夫人和淮陽王暫時下落不明。”
儷妍側目怒斥:“我要的就是那個賤人的頭顱,他居然讓那個賤人跑了!”
“娘娘息怒。”妙雲跪下來,戰戰兢兢地說道,“梁公公說,楚夫人跑進山林,極有可能被野獸吃了,所以……”
儷妍轉過身來,切齒地低吼道:“告訴梁真,就算是被野獸吃了,也要給我把那賤人的骸骨找出來,我一定要看到她死。”
蘭落暫時收起悲慟,得知匪徒們離開後,她看到旁邊還有不少從崖縫裏延伸出來的樹枝,於是她借助這些樹枝,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懸崖邊爬上去。
“紹鬱。”蘭落跪在懸崖上,叩首說道,“你放心,我答應你會好好地活下去,你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夫人,保佑夫人就是為你自己恕罪。”
蘭落覺得脖子有點兒涼颼颼的,於是她摸了摸,發現滿手都是血,原來剛才用力喊出莊紹鬱的名字時,撐破了傷疤,所以鮮血直流,觸目驚心。
蘭落為自己簡單包紮之後,朝著原來的路往回走。蘭落回到之前紮營的地方,看到遍地都是屍首時,瞬間一股酸楚從內心湧上頭。
在眾多屍首中,蘭落找到了蒙杞,他背後身中數箭,並且箭上有毒,所以蒙大人死前一定痛苦萬分。
他們都是為了保護楚月所以才會喪命,蘭落心憐之下,決定徒手刨地挖出幾個大坑埋葬了他們。
當把他們埋了之後,蘭落的手指都已破裂流血,她又找來幾塊木頭插在他們的墳前,並用自己的鮮血在木碑上麵寫下了蒙杞的大名,她希望有朝一日能找到凶手將其繩之以法,然後再接蒙大人回去厚葬。
“嘶——”駿馬仰天長嘯,趕到的張韜等人聽聞這一帶出現土匪劫財,於是帶著自己的人趕緊追了過來。
蘭落跪在墳前叩首,張韜從馬背上跳下來,他看到滿地的鮮血,料想肯定出了大事。
蘭落曾經給張韜看過病,所以算是相識的朋友,他見到蘭落大義凜然地祭拜,便奔過去細看。
“蒙杞之墓。”張韜大吃一驚,跪下去喝道,“蒙大哥,蘭落姑娘,蒙大哥他……”
“死了。”蘭落掃了一眼張韜,鎮定地說,“蒙大人,他被人殺了。”
“怎麼可能。”張韜愕然質問,“蒙大人的刀法幾乎無人能敵,怎麼會……”
“一對一,自然傷不了他。”蘭落站起來,扭頭說道,“可是對方人多勢眾,蒙大人當然抵擋不了。”
張韜心中一沉,追上前不解地問:“蘭落姑娘,你,你不是不能開口說話嗎?”
蘭落欠了欠身,說道:“張大人,這件事說來話長,蘭落以為首要任務是找到夫人,至於奴婢開口說話的事情稍後再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