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勢不兩立
相較都城的繁榮,百裏之外的長陵顯得越發冷冷清清,梁真趕到時已經過了半個多月,他在路上耽擱了數日,最意外的是找到奄奄一息的莊紹鬱,沒想到這小子如此命大,被崖下的村民所救,隻不過剩下的半條命一直徘徊在鬼門關。
消息傳回皇宮,得知莊紹鬱未死,儷妍又驚又氣,驚的是莊紹鬱的命大,氣的是莊紹鬱對自己的背叛,而她對莊紹鬱的背叛也正恨得咬牙切齒。
逗留半日後,梁真決定安排身邊的心腹將莊紹鬱偷偷運回都城,而他自己繼續前進趕赴謎一般的長陵。
初到長陵,梁真很低調,身邊侍衛屈指可數,他首先以宮中梁公公的身份拜訪了長陵的官府,接下來談到還未下葬的姚信的屍體,梁真便見到了正氣凜然的李澤。
“李某拜見梁公公。”
梁真端著一雙犀利的眸光上下打量李澤,這年輕魁梧的小子看起來不好惹。
“李督刑不必客氣了。”梁真討好地笑了笑,“本公公的時間不多,所以我們就開門見山地說吧。”
“不知公公有何事?”
“其實本公公是奉了楚夫人之命前來長陵督促姚公下葬一事。”梁真似笑非笑地說,“不知李督刑是否知曉姚公乃當今皇上的寵妃楚夫人的繼父,並且皇上已下旨長陵官府修建陵墓將其厚葬。”
李澤看不慣梁真的嘴臉,不耐煩地啐道:“梁公公見過大人,應該知道大人正在為修建陵墓的事情絞盡腦汁,所以請公公給楚夫人帶句話,叫她不必操心了。”
“這是當然。”梁真走上前,笑著說,“其實楚夫人本打算親自回到長陵探親,怎奈臨盆在即,唯有留在皇宮才安全。”
“楚夫人既然如此有心,為何不問問父親是如何慘死的?”李澤不滿地反問,“就算是要厚葬是不是應該先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梁真眼珠子一轉,饒有興致地問:“李督刑的意思,在下不是很明白,願聞其詳。”
李澤冷著臉,一本正經地說:“姚公既不是病死也不是意外死亡,經過李某調查,他根本就是被人有預謀地殺害致死,不但如此,李某更是懷疑姚公之死跟兩年前一樁長陵的慘案有著微妙的聯係,這些命案到目前為止都是懸案,可李某從未放棄,隻可惜查到一半都無跡可尋。”
梁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恍然說道:“咱家一見李督刑就知道督刑一身正氣,不管怎麼說,既然有冤案當然不能不查。”
“大人隻知道聖旨,急於修建陵墓厚葬姚公,根本無心調查此案。”李澤為難地歎道。
梁真搖了搖頭,意味深長地道:“李督刑請放心,這件事我將助你一臂之力。”
蘭落如果沒有赴約,儷妍也不能確定莊紹鬱在暈迷之中一直不停念叨蘭落名字的含義,既然他們兩人都一反常態,以儷妍的聰慧,不難猜到七八分,這也就不難解釋何以莊紹鬱在關鍵時刻會突然跳轉方向背叛了她。
一個情字真是個害人的東西,因為情,所以儷妍對皇上又恨又愛,對楚月恨之入骨;因為情,她儷妍在後宮之中變得無情無義,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個頭,或許她沒有想過停下,因為權欲是無止境的最可怕的東西。
子時一刻,蘭落出現在含章殿的寢宮,儷妍正襟危坐久候多時,為了掩人耳目,寢宮內除了有妙雲,其他宮女悉數退下。
“奴婢叩見儷妃娘娘。”蘭落跪下來請安。
儷妍笑而不語,盯著蘭落的鎮定,她反而看得有滋有味,她想,這樣一個滴水不漏的女人也有被自己抓住把柄的時候,真是有趣極了。
“起來說話吧。”
“多謝娘娘。”
“聽妙雲說,近來漪蘭殿事兒太多,你可能抽不出時間,我還以為你真的不會來。”儷妍故意奸笑著說,“好在你來了,否則我真是太失望了。”
“奴婢以為儷妃娘娘有話要說。”蘭落利落地催促,她不想與儷妍糾纏太久。
“那你想我說什麼?”儷妍輕笑一聲,“或者你想聽什麼?是聽跟莊太醫有關的事情,還是跟楚夫人有關的事?”
蘭落倒吸一口氣,緊張地問:“娘娘真有莊太醫的消息?”
“我應該不會放過他,因為他做了讓我很生氣的事。”儷妍陡然變了臉。
蘭落擔憂地問:“請儷妃娘娘息怒,莊太醫現如今必定重傷在身。”
“蘭落宮女真是個重情重義的女子。”儷妍站起來,走到蘭落跟前,狡黠地笑道,“其實我對這個半死不活的人確實沒什麼興趣,隻不過我心裏這口氣咽不下去實在是不舒服,倘若想讓我舒坦,那就要看蘭落宮女的本事了。”
蘭落一驚,仰起頭對儷妍說道:“娘娘想要蘭落做什麼?蘭落此生絕不會做對不起楚夫人的事,如果一定要逼迫蘭落,那蘭落唯有一死,相信莊太醫也會理解奴婢。”
“嘖嘖,多大點事兒,怎麼就說到死,你看看你,真是對我誤會太深了。”儷妍拍了拍蘭落的肩膀,笑裏藏刀地說,“我當然知道你對楚夫人忠心耿耿,就算真要贏得楚夫人,我也會贏得光明正大。”
蘭落將信將疑地問:“奴婢不知儷妃娘娘想要奴婢做什麼?”
“很簡單。”儷妍靠過去,在蘭落耳邊輕聲細語地嘀咕起來。
就因為儷妍的幾句話,蘭落一夜無眠。
晨曦,蘭落伺候楚月盥洗時,被楚月瞧出端倪,詢問之下蘭落也不肯說出實情。但今日蘭落顯得心事重重,在楚月心中落下疑慮。
午膳之前,薄蓉綺帶著碧若前來漪蘭殿探望楚月,薄蓉綺雖不能為胡燁生下一子半女,但是她對孩子的渴望並不比其他女人少多少。
知道楚月即將臨盆,所以薄蓉綺在椒淑殿做了很多的小衣裳,楚月看了很喜歡,又很感激薄蓉綺對自己的用心,兩人之前因為唐子衿而產生的隔閡也正在慢慢地消失。
“蘭落,蘭落……”楚月喚了兩聲,蘭落都毫無反應,薄蓉綺和楚月不約而同地朝著蘭落望去,卻見蘭落低著頭不知道想什麼而入神。
柳意見狀,偷偷地撞了一下蘭落,嚇得對方慌慌張張地垂首。
“奴婢知罪。”蘭落跪下來。
楚月吃驚地問:“蘭落,今日你氣色欠佳,不如先回房休息吧。”
“多謝夫人,奴婢沒事了。”蘭落調整好心情,又振作地笑了笑。
薄蓉綺莞爾一笑:“我看時候不早了,就不打擾你午膳了。”
“皇後娘娘難得來一回,稍後皇上也會趕來漪蘭殿用膳,不如一起吧。”楚月熱情地說,“其實跟皇上用膳才真正悶得慌。”
薄蓉綺尷尬地說:“我已經很久沒有與皇上一道用膳了。”
楚月咬著唇,幹笑地說:“那皇後娘娘更應該留下來,蘭落,你去禦膳房準備一下。”
“奴婢遵命。”蘭落站起來匆匆忙忙地退出漪蘭殿寢宮。
午後,風輕雲淡,驕陽慵懶,蘭落攙扶著楚月回寢宮小憩,但當楚月抬起左臂時,突然肩膀傳來一陣刺痛,痛得她差點兒向左邊傾倒,好在蘭落及時上前扶住了她。
“夫人,您沒事吧?”
楚月猶豫片刻,一邊揮臂一邊說道:“今日早起發現左肩有點兒不對勁,時不時地刺痛,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蘭落憂心忡忡地建議:“不如請太醫來看看?”
“算了,我想可能是我不小心扭到了左臂吧。”楚月不以為然地說道。
“夫人還是不要大意,萬一落下病根該如何是好?”蘭落關心地問。
楚月扭頭看著蘭落:“請太醫就免了,你若是不放心,那就由你檢查。”
蘭落遲疑片刻,而後說道:“那奴婢就恭敬不如從命。”
決定之後,於是兩人走到屏風後麵,由蘭落小心地脫下楚月的華服,露出左肩給蘭落好生檢查。
蘭落在楚月左肩上麵按了按,又捏了捏,直到楚月覺得刺痛加重,蘭落才停手,突然她大吃一驚,倒吸一口冷氣地說:“夫人,奴婢有發現。”
“什麼發現?”楚月也嚇得心裏一緊。
“您忍著點。”蘭落兩隻手按住楚月左肩的肌膚,其中右手在她左肩出現的一個小小的紅點的地方拔出一根十分細小的金針。
金針拔出後,楚月頓時不覺得左肩刺痛了,她扭頭一看,看到蘭落舉著金針,蹙眉說道:“夫人,您左肩怎麼會被人紮了一根金針?”
楚月觀察這金針,才長兩寸,但是比起太醫們一般用的金針,這根金針更加細小,確實罕見。
“這種金針連奴婢都未見過。”蘭落揪心地說道,“金針刺中的是穴位,如果一直任由它刺著穴位,時間久了,夫人的左臂恐怕就要廢了。”
楚月嚇得怔住,慌張地說:“可是我也不知道為何我的左肩會紮進一根金針,並且我今日一早才察覺異樣,也不知道它究竟紮了多久。”
蘭落從袖子裏掏出自己的錦帕,然後將金針放在上麵,她先幫楚月穿好衣服,又拉著楚月說道:“夫人您先別擔心,金針拔出來就不會有事了,以奴婢之見,這根金針應該紮得不久,否則夫人怎會在今早才有反應?”
楚月摸了摸左肩,恍然說道:“最可怕的是我們居然毫無察覺,你和柳意幾乎寸步不離我身邊,可依然被人下手陷害,真是想起來都後怕。”
蘭落沉思不語,楚月以為她擔心自己,於是反過來安慰地說:“其實我們也不要太過緊張,說不定事有湊巧,是我自己不小心紮到了金針而沒有發覺罷了。”
“奴婢以為,夫人還是多加留意身邊的人。”
“你放心,我不會掉以輕心。”楚月笑得勉強,其實她心中有點而懷疑,但不敢妄下斷定。
本以為事情就到此為止,豈料隔了一天又被蘭落找到紮在楚月身上的第二根金針,這一回是右臂中招,不但如此,接下來幾天楚月身上都會出現反常的刺痛,實在是沒有辦法了,隻好叫來太醫仔仔細細地診斷,這無疑會驚動皇上,因此這事一下子就在皇宮傳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