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以命償命(2 / 3)

梁真最後這句話,在張韜聽來十分蹊蹺,就好像他能預測到李澤還會被人刺殺一般。何況,張韜為了不節外生枝,所以他當時吩咐府上的人先不要將李澤遇刺的事情泄露出去,既然如此,梁真的人是如何知道李澤遇險甚至性命堪憂的?

人參是救李澤的唯一希望,且不管梁真究竟有什麼陰謀,他必須搶在閻王爺奪命之前拉回兄弟的性命。

冷戰一天,胡燁也覺得度日如年,他氣自己在這個時候不但不理解楚月,還要在她心裏劃上一刀,他不應該說氣話讓楚月失望。

其實,他怎麼可能不相信楚月,就算臧大娘真的犯了案子,他身為楚月的丈夫,理應站出來幫她一把,想想自己的可笑,胡燁扔了竹簡,馬不停蹄地奔赴漪蘭殿。

“噗——”楚月吐了一口血水,頭痛的感覺也慢慢減輕下來。

蘭落拔掉銀針,憂心忡忡地問:“夫人,您看到了什麼?”

楚月雙目呆滯,輕聲低喃:“我看到了母親,還看到一個男人,我想這個男人很可能就是李大人口中所說的晉允。”

“夫人當真不記得此人了?”

楚月搖著頭,木訥地說:“雖然他的聲音反複出現在我的夢魘之中,可是我真的想不起他是誰,他跟我有何冤仇。”

蘭落籲了一口氣:“夫人為了想起這些事遭受了太多的苦,奴婢以為我們就到此為止,不要再強求了。”

“我現在不覺得頭痛,這就是好兆頭,豈能半途而廢?”

“奴婢擔心會對夫人不利。”

楚月注視著蘭落,怔然地問:“連你都不相信我?”

蘭落一個勁兒地搖頭:“不,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你懷疑得對,我母親犯了案,我這個做女兒的自然脫不了幹係。”楚月自責地說,“可憐我不能代母受罰,害得她身陷囹圄,如果可以,我寧願皇上賜罪,將我打入死牢。”

蘭落從未見到楚月這般沮喪,麵對突如其來的變故,似乎也正考驗著皇上對夫人的信任。

佇立殿外的胡燁推門而入,他急忙忙地衝進來,激動不已地說:“是朕的錯!”

胡燁看到了楚月吐在地上的那一攤血水,駭然失色,嚇得不知該說什麼話,他以為是自己的錯,便內疚地朝楚月撲上去,不顧蘭落一把擁住楚月,顫聲道:“朕不該懷疑你,朕怎能懷疑你,朕是最該保護你的男人,無論是你還是我們的母親,朕都不能懷疑,你放心,朕明日就下旨將我們的母親釋放,絕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

“我們的母親?”楚月驚詫地反問。

“就是我們的母親,她怎會殺人?”

楚月抓住胡燁的手臂,搖著頭說:“皇上千萬不能這麼做,因為皇上不僅僅是臣妾的皇上,還是萬民的皇上,要讓世人都知道皇上是個明君,是個好皇帝,不會因為那是我們的母親就可以任意妄為。”

“可是你剛才……”

“臣妾聽到皇上的心了。”楚月靠上去,在胡燁胸口輕撫地說,“我想母親一定也很開心,皇上早已經視她為母親,能做天子的母親,這是何等的殊榮。”

“既然是我們的母親,我們一定要救。”胡燁信誓旦旦地保證。

廷尉府總算雨過天晴,服藥後的李澤恢複得很快,他和張韜仔細分析了情況,現下局勢十分蹊蹺,兩人都打算從頭再調查。

這日,又有客人到訪廷尉府,府上的人通傳之後,張韜出門相迎沒想到來者是淮陽王胡辰。

對於胡辰的造訪,張韜有些不解,素日他與淮陽王也沒有什麼往來,這會兒淮陽王突然出現,不知道有何打算。

胡辰坐定,麵色鎮定地說:“張大人,時間緊迫,我就不跟你囉唆了,今天冒昧打擾是為了臧大娘的案子。”

張韜點了點頭:“此事怎會驚動了淮陽王?”

“臧大娘與我有些交情,她出了事,我自然不能坐視不理。”胡辰認真地說,“不知道張大人查得如何了?”

“實在是抱歉,對於案情,在下不能透露太多。”

“沒事,我今天帶來一人,希望能幫到大人。”胡辰朝著自己的隨從使了眼色,隨即有人從外麵帶進一個陌生男人,那身材消瘦的男子眼神閃爍,不敢直視張韜敏銳的目光。

送走胡辰等人已是傍晚,張韜從胡辰所調查的情況中又得知一些信息,帶著這些支離破碎的“真相”,似乎他們就能還原案件的前因後果了。

“晉賢?你說淮陽王找到了晉允的唯一親人?”李澤吃驚地說,“當初調查此案時,我費了好大勁也沒能查到這男人的下落,果然是淮陽王,真有他的。”

張韜平靜地說道:“先不管淮陽王是如何找到晉賢的,反正這個男人說的事情應該能證實晉允在出事前有過異常,晉賢說,晉允突然告知遠方親人說他準備娶妻,要娶的女子姓楚。”

李澤雙眼一亮:“我看我們有理由找楚夫人問話了吧?”

“你確定要這麼做?”張韜遲疑地反問。

臧敏關押在廷尉府,注定不會讓廷尉府安寧,剛有淮陽王送來證人,不到兩日胡柔也按捺不住來到了廷尉府,胡柔態度強硬,非要見到臧敏不可。

胡柔一個天子嬌女哪裏來過這等地方,一踏入就隻能掩鼻而行,牢裏真是酸臭難聞,根本就不是人所能居住之地,難怪楚月心疼臧敏,這地方就算是幹坐著也等同精神折磨。

匆匆之下,由獄卒領著胡柔來到關押臧敏的地方,打開門後,獄卒畢恭畢敬地笑道:“長公主,這裏麵就是臧氏犯婦,您請。”

胡柔嫌棄地瞟了一眼一臉橫肉的獄卒,而後吩咐萍蘭守在牢門口,她便彎腰走了進去。

察覺有人來,臧敏早就從地上站起來,躲在角落處警覺地注視來者。

“臧大娘?是我,長公主啊!”

“長公主。”臧敏靠近幾步,驚喜地低喃,“真是長公主。”

胡柔抿嘴笑了笑,點頭說:“臧大娘,真是苦了你了,讓你在這種地方受罪,其實張韜大可不必如此對待你。”

“張大人是個好官,我不能讓他為難,其實牢中都一樣,我這個殺人犯也隻有這樣的下場。”臧敏搖了搖頭,苦笑地說,“對了,長公主,您怎麼會來看我?我可是死囚,一般都不得探監。”

“我進宮見了楚夫人,又求了皇上,其實他們都很想知道大娘的情況,所以有皇上的手諭,我自然就能輕易進來。”胡柔惆悵地說,“不過楚夫人身份不同,隻怕不能出宮相見。”

臧敏不覺得可惜,按如今的形勢她們母女不見麵也好,見了麵隻會相視而泣,且楚月來看她就等於是給自己送行。

看到臧敏如此失落,胡柔又往前一步,心事重重地道:“實不相瞞,到現在我都不敢相信大娘殺了人。”

臧敏轉身踱步:“這不是什麼好事,我以前當然不能跟長公主說出來,請長公主不要怪罪。”

“怪罪倒沒有,就是不明白這其中的來龍去脈。”胡柔有意無意地說,“大娘可知張韜他們已經查到了楚夫人頭上?”

“那個叫李澤的男人還是不肯罷休?”臧敏憤憤地問。

“大娘似乎很討厭此人?”胡柔試探地問,“聽說李澤是長陵的督刑,兩年前就負責晉家的案子。”

臧敏沉默不語,可急壞了胡柔,兩人都不開口,時間一點點地流失,片刻後,胡柔歎息一聲又道:“大娘,我見了楚夫人,她想盡一切辦法也要救你。”

“我不想她插手此事。”

“可是你應該很清楚,這不可能。”胡柔大聲地叱嗬。

嚇得怔住的臧敏反問她:“長公主,您想說什麼?”

胡柔憂心忡忡地說道:“時間不多,我就不跟你賣關子了,實話跟你說了吧,其實楚夫人一直都很想救你,她讓我來探監,是讓我跟你商量。”

“怎麼救?”臧敏攤開手,不安地說,“這裏戒備森嚴,況且我知道張大人也派人暗中盯著我,她想如何救?”

胡柔頓了頓,厲聲道:“楚夫人給你安排了一個替死鬼,前兩天她找到我,吩咐我在長安郊外尋找剛死的老婦人,我恰好尋到一個與你身高、麵貌都差不多的老婦人的屍首,隻要我們將你和屍首掉轉之後,再安排人偷偷地縱火,一把火燒了這個大牢,到時候屍體一定辨不出真假。”

臧敏倒吸一口冷氣:“她怎麼會想得如此簡單?這麼做實在是太冒險了,這個大牢是在張韜的管轄之內,這個張韜我也早就聽說過,他可不是省油的燈,你們如何在這麼一個高人麵前調包再縱火?她這不是把自己往火坑裏推嗎?”

胡柔話鋒一轉,冷厲地說道:“沒錯,大娘你在這個時候倒是十分清醒。楚夫人確實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想來她也是因為救母心切,至於會有什麼危險,她都置之度外了。”

“其實昨日汾兒偷偷地來看過我。”臧敏痛心地說道,“我就猜到月兒絕不會善罷甘休,便囑咐他勸勸姐姐,沒想到,汾兒還未見到她,她便采取行動了。”

胡柔跨步上前,嚴肅地問:“那你呢?你如何想?又打算如何做?”

“我當然不能讓你們冒險。”臧敏仰起頭,正色道,“其實我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這幾天在牢中我反而睡得安穩,真的,從沒有比現在更加安安穩穩的了,原來這些年我的心中都背負了一個血案的包袱,始終無法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