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微微困頓的她精神大作,深夜仿佛變成白晝,踏進門,便見院落裏一棵桃樹。粉紅色花瓣徐徐下落,像羽毛那般柔軟,像空氣一樣輕盈,片片落在地麵土壤中。本是爛漫的景致,卻因樹下橫著一具屍體而變得猙獰恐怖。

垂頭看去,可不是老儒生,隻見他一襲深灰儒袍,袍裾已被鮮血染地猩紅,心頭頓時一震。

“看樣子來晚一步——”何時閔少卿已運用輕功,落在她身後,單膝蹲下,長指向老人鼻息探去。

“怎樣?”亦染俯視地麵,秀眉一蹙,神色漠然地望了閔少卿一眼,自顧向四麵搜尋,漆黑夜色中,兩顆紅瞳如血般播撒邪光。

閔少卿起身,凝睇亦染的目光微變。從來隻有他苗國太子對別人態度冷淡傲慢,不想今晚反被這個平民小子騎到頭上。心中有氣,礙於事情緊急壓下火氣,不陰不陽地回道:“來晚一步,自然是……斷氣了……”在發現袁狐衝麵色突然凝重時,他的底氣略顯不足。

“殺人者呢?”亦染咄咄逼人地迎上閔少卿的目光。

素來傲慢的太子此時眼光撲朔迷離,隻輕描淡寫答:“那人功力高,逃了。”

亦染看在眼裏,心中疑惑。

視麵子為頭等大事的閔少卿在聽到自己汙蔑他時忍氣吞聲。

這一切太反常了!

通常反常的事情發生在不反常的人身上,就更有文章。

她適才進門時無意瞥一眼閔少卿和黑衣殺人者打鬥時的場景。

那刺客身形矮胖,攻出玄氣時動作還很生疏,遠不是閔少卿的對手。

按照閔少卿的性情,應該在三五招中擒住,到最後亦染得到的結果卻是殺人者挑掉。

試問一頭饑餓的獅子怎會放過爪子中的羚羊?

思慮許久,聽到太子的冷聲:“人已逃,現在回去。”

亦染靈光乍現,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便輕鬆道:“我們走掉,老伯的屍體怎麼辦?”

“區區一個平民,明天派人葬了。”太子的語氣極為冷淡,好像死去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動物,更好像,什麼事情也沒發生,至少和他閔少卿一點關係也沒有。

“哼,隻能證明一點……”亦染氣地全身發抖,欲言又止,她顫巍巍地轉身離去,素來輕盈的腳步踩在石草地上,此時力道如同鉛塊,要把心中每一處灼燒般的憤怒在路麵上留下印記才過癮。

擦身而過的那一刻,閔少卿隻覺得六月的天氣忽然吹過一道刺骨的冰涼。加之心中好奇她的故弄玄虛,桃花眼望向那道姣好的纖細背影,喉嚨裏發出一個聲音。“證明什麼?”

“證明為太子辦事的人居然死不瞑目啊。”她含蓄地回答,爾後冷笑一聲。“嗬嗬——”

這反常的笑聲,使得閔少卿皺眉。身份尊貴的他自出生以來第一次覺得心虛。

袁狐衝,識破了他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