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or的品牌觀念是“華麗名媛之愛”,Dior能夠挖掘女性天生就具有的令人陶醉的魅力氣質,嶽崖兒曾無數次地幻想成為電視劇和小說裏那些衣香鬢影的名媛,青春的身軀享受著陽光般的滋潤與照耀,可以說,Dior一直是她遙遠的一個夢想。
嶽崖兒剛走進Dior店裏,服務員便堆滿笑容地迎了上來,她沒有嘲笑嶽崖兒一身的狼狽與汙穢,而是熱心地拿來紙巾給嶽崖兒擦一擦,甚至還貼心地拿來塑料鞋套為她穿上。
“今天雨下得實在是太突然了,我送把雨傘給您吧。”服務員保持著微笑。
嶽崖兒不禁有些感動,她定了定神,掃視周圍一圈,目光落在店內正中央的秋季新款Dior手提包上。
紅色小羊皮,五金的鏈子微微反著白光,就像是一個穿著紅色晚禮服的精致女人——她背對著嶽崖兒端莊而優雅地坐著,氣定神閑,不慌不忙,隻為等待意中人的到來。等女人漸漸轉過身來時,嶽崖兒看見的卻是自己的臉,精致的妝容,和她從未擁有的溫柔與嫵媚。
那個女人慢慢地走到嶽崖兒身邊,輕輕湊近她的耳朵,“I Want you。”綿長的氣息從耳朵直灌入胸膛,觸電般的感覺讓嶽崖兒打了個顫,身上所有的細胞仿佛都被這隻Dior包催眠了,呼之欲出的欲望在這裏變得赤裸真實。
“女士?女士?”服務員不間斷的呼喚聲將嶽崖兒拉回現實。
嶽崖兒回過神後又繼續陷入恍惚之中,在嶽崖兒看向手提包的時候,手提包似乎也在看她。“Dior”式樣的字母牌掛飾微微彎成了“I Want you”,飄浮在空氣中,散發著迷人致命的氣息,讓人招架不住。
等嶽崖兒再收回翩翩浮想時,服務員已經戴好手套將那隻Dior包呈在嶽崖兒眼前了:“您的眼光真好,這是限量款,北京隻有這一個。”
可是嶽崖兒不敢去接。
“您可以試試看,不喜歡也不打緊。”
被服務員的話打動,嶽崖兒小心翼翼地拿過包包,在觸碰到包的一瞬間,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嶽崖兒拿包的姿勢都跟平常不一樣了,平時隻會粗暴地將包包當作布袋使,但此時完全是捧著一顆明珠一般,全身被緊張感從頭到尾結結實實地籠罩著。
嶽崖兒仔細觀察著包包,Dior的高仿品她不是沒賣過,可是相比起正品,還是少了些感覺,嶽崖兒說不上,也許是材質問題,又或者是內心在作祟。
“多……少錢?”嶽崖兒的心裏盛滿了水,漾著不安。
“三萬八。”服務員麵帶微笑。
嶽崖兒深吸一口氣,三萬八……這是她擺地攤生意最好時三個月賺的錢。嶽崖兒猶豫不決,但心裏卻似乎有千萬條毛毛蟲來回爬著,每一條毛毛蟲都在對她說:“買下吧”“買下吧”……
隻要買下,就能成為更好的人了嗎?
“不可以少點嗎?”嶽崖兒聽見自己聲音裏的哆嗦。
“這已經是最低的價格了。”
“你們這裏可以手機付款嗎?”
“當然了。”
嶽崖兒感覺自己絮絮叨叨地問了一堆廢話,在這個店待的時間越久,就越不想離開。一個貴婦模樣的客人正在隔間試著香水,看到嶽崖兒時,臉上是顯而易見的不屑,這個目光讓嶽崖兒一瞬間有些泄氣,她也想包裏有錢,走進名牌店不卑不亢,可現實卻很遙遠。
“如果你想要做出改變的話,從一隻Dior包開始,女人應該學會愛自己。”服務員輕聲地說。
是啊,還在猶豫什麼呢?如果沒有撞見出軌那一幕的話,口袋裏的錢大概又被曹群拿去肆意揮霍了吧,如果人生能夠重來,應該好好愛自己才對。
嶽崖兒閉上眼睛,良久痛定思痛地下了決心,所有高高築起的自卑與膽怯的心牆在這一刻轟然倒塌:“我買吧。”
嶽崖兒假裝鎮靜地拿著手機掃碼,在輸完密碼收到銀行扣款信息時,手和心都顫抖了一下。
“我幫您把包包好。”
“不用了!”
嶽崖兒提起這個包包,她發覺自己整個人的氣質都不一樣了。店內有麵及地的全身鏡,嶽崖兒站在前麵,看著自己與包包不符的著裝,明顯拉低了品格和檔次,生生把一個品牌大包背成了山寨款。
嶽崖兒正要張口,服務員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接話:“服裝區在二樓,鞋子區在三樓,化妝品在四樓。”
嶽崖兒點點頭,來到二樓的服裝區,路過快消品店時她猶豫了一下,看了眼手中的Dior包,堅定地往Burberry店走去,緊接著買了條紅色的連衣裙和綠色風衣。
紅色和綠色的搭配是很危險的,但是嶽崖兒選的這款連衣裙是酒紅色,風衣是軍綠色,兩個顏色都偏暗沉,搭配鮮紅色的Dior手提包,整個人的氣質一下子提上去了。
隨後嶽崖兒去了趟Chanel店,挑了雙細跟鞋,穿上之後感覺自己有一米八的氣場。
在店員的建議下,嶽崖兒還去了四樓的化妝品專櫃化了個妝,並刷爆信用卡買了蘭蔻、SK2、雅詩蘭黛等貴婦級別的係列護膚品以及化妝品。
嶽崖兒踩著高跟鞋走在商場的大理石上,“咯噔咯噔”的聲音每響一下,腦神經都仿佛炸裂開來,她看著商場立體落地鏡裏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模樣,頗有都市白領的精致感和高級感,這是嶽崖兒不曾有過的時尚裝扮。
“請問您是時尚買手嗎?”一個戴著黑框金絲邊眼鏡和略微有嬰兒肥的女生問道。嶽崖兒掃視了她全身一眼,對方雖然整體打扮偏樸素,但都是一些明眼可見的輕奢品牌。
“我叫李曉雙,是FAS公司人事部的員工,現在負責公司招募時尚買手的工作。”
“什麼是時尚買手?”嶽崖兒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職業。
“現在國內確實有很多人不太了解時尚買手這個行業,時尚買手在國外已經有四五十年的曆史了,但在國內,還是一個比較新生的行業。”李曉雙咳了兩聲,一本正經地介紹起來。
“時尚買手是時尚潮流最前沿的一種職業,按照國際上通行的說法,是指往返於各地,時時關注最新流行信息和掌握一定流行趨勢,追求完美時尚並且手中掌握著大批量訂單,組織商品進入市場,滿足不同需求的消費者。簡單來說,就是根據市場潮流的判斷買買買,采購商品並進行銷售,時尚買手是時裝業中下一個神話的締造者!
“總之,你要賣出爆款,成為潮流的引領者,自己也能成為爆款時尚買手!”
嶽崖兒喃喃自語:“賣出爆款?那不是和擺地攤差不多嗎?”
“那可差遠了,我們的工作地點在朝陽區SOHO寫字樓,配備一流舒適的環境,我們品牌部坐鎮著時尚界的兩位大咖,完全高端大氣上檔次的職業怎麼能說是擺地攤呢?”
“類似於白領嗎?”
“唔……也可以這麼理解吧,總之你要是對時尚感興趣的話歡迎來FAS。”李曉雙把一張個人資料表交到嶽崖兒手中,“這周內帶著個人簡曆來我們公司麵試,來之前打電話跟我預約時間就行。”她指了指資料表背後的聯係方式。
嶽崖兒點點頭,有些不可置信地問李曉雙:“為什麼選我?”
李曉雙頓了兩秒,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因為您的打扮十分fashion,從您的身上我看到了潮流的未來。”
嶽崖兒很滿意這個答案,正沾沾自喜之時,見李曉雙轉身又攔住了一個身材和姿色都不如她的女人誇誇其談。
畢竟對於李曉雙來說,她今天的主要任務就是把手上的資料表發完,至於發放對象,是個女的就行……
嶽崖兒回到家裏,將大包小包的奢侈品往床上一扔,整個人疲憊不堪地坐在毛毯上,突然聽到窸窣的動靜,她睜大眼睛豎起耳朵變得警覺起來。
廁所門被打開,剛洗完澡的曹群從廁所裏走出來,看著一身名牌的嶽崖兒嘖嘖道:“你又從哪裏拿到盜版的貨源了?哇,這個Dior包仿得也太真了吧?”
“你……”嶽崖兒僵在原地,看著曹群隨意打量著自己,臉上雲淡風輕似乎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
“那個女人隻是我的一個朋友而已,你別誤會。”曹群隨意敷衍了幾句,轉身打開冰箱,“怎麼都沒吃的了?你也不多添點零食。”
不能一錯再錯了,嶽崖兒的臉迅速蒼白下去,目光漸漸無神,仿佛被人拉滅的燈泡,“曹群,我們已經結束了。”
“我都說了我跟她沒什麼。”曹群拉起嶽崖兒的手,將她自然而然地攬入懷裏,“別生氣了嘛,寶寶,我真的錯了,你原諒我吧,我不會再跟那個女人聯係了,離開了你,我怎麼活啊?”
“離開了我你確實沒法活。”嶽崖兒冷笑中帶著嫌棄,她在這一刻突然清醒了,瞳孔“哢嚓”結成了冰,“你的衣食住行都是我負責的,現在老娘不要你了。”
仿佛含了刀片在嘴裏,鋒利尖銳卻也割傷自己。
嶽崖兒推開曹群,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歇斯底裏,指向門口,“滾!”
曹群顯然沒料到嶽崖兒會打自己,一邊罵著髒話一邊正要還手,嶽崖兒恐懼地往後退了幾步,揚起手機高舉在頭上,嘴唇發青,“你再過來,我就打110了,告你入室騷擾。”
“哼,這房子可是我們一起租的。”曹群厚著臉皮。
“房租、水電費,你有付過嗎?”嶽崖兒咽了咽口水,極力控製住自己劇烈顫抖的身體和語氣:“你給我出去!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寶寶……”曹群不甘心地往前走了一步。
“滾!”嶽崖兒用盡全力吼出這一句,窗子在顫抖,走廊的聲控燈在一瞬間紛紛亮起。
“你會後悔的,臭婊子!”曹群努了努嘴,表情因為憤怒而扭曲,轉身摔門離去。
曹群下樓的腳步聲越來越模糊了,外麵漸漸安靜了下來。嶽崖兒坐在屋子裏,大腦一片空白和迷茫,手機震動了一下,顯示信用卡上個月要還款而扣款失敗的金額以及房東發來的催租信息。
嶽崖兒想起自己放在櫃子裏的大衣裏還有幾千塊錢,仔細翻了半天,怎麼也找不見,可能被曹群給帶走了。
嶽崖兒掩麵哭泣,小小的身影縮在床旁邊,如同一隻受傷的小野貓,倔強而脆弱。
大夢一場,原來不過是黑色夢魘。所有一切都結束了。
就像是火山噴發之後的萬籟俱寂,天地皆被吞噬,留下的隻有潰不成軍的自己和茫茫然的黑色灰燼。
手機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嶽崖兒拿起來看了眼,是媽媽打過來的,她本想直接掛斷,但想了想,還是抓了把紙巾抹幹眼淚,深吸了口氣按下接聽鍵。
那邊傳來熱熱鬧鬧的氣氛,媽媽對爸爸喊道把電視聲音關小點,雜音慢慢減少了,媽媽還未說話,便被二姨搶過手機:“喂?崖兒啊?這麼晚還沒睡呢?在家還是公司呀?”
“家。”嶽崖兒的聲音有些哽咽。
但還好二姨沒大聽清楚,繼續說道:“你什麼時候回來呀,二姨可想你了,你不是七月份畢業嗎?現在在哪裏工作呢?”
嶽崖兒瞥了眼角落裏堆放的盜版Gucci衛衣,頓了頓道:“我……我在一家公司上班呢,工作挺好的,你們放心吧。”
“哇!做什麼的?”
嶽崖兒脫口而出:“時尚方麵的。”
“時尚?那是啥?聽起來好像很高端的樣子啊!我們崖兒真棒!”二姨還在絮絮叨叨著,“你工作也別太辛苦了,要是覺得累就跟公司請假回來休息休息,你才剛畢業就工作了,壓力太大了……”
嶽崖兒一邊聽一邊點頭,先是二姨的嘮叨,然後是媽媽的擔憂,擔心她吃不飽穿不暖,擔心她一個女孩子北漂太辛苦,嶽崖兒聽著聽著眼淚又掉了下來,她對家裏向來是報喜不報憂,媽媽問她跟曹群發展得怎麼樣了,她也隻是回應都還好好的。
都還好好的,沒死就是還好好的。
媽媽和二姨最後終於以要睡覺了結束對話,嶽崖兒掛斷電話,哭得更厲害了。
這一刻她無比地想回家,想回到親人溫暖的懷抱裏。
嶽崖兒趴到床上抽噎著,窗外的雨還在淅瀝瀝地下,仿佛這場晚秋夜雨永遠也停不了了。
“滴答、滴答……”一滴滴水濺在熟睡中的嶽崖兒的額頭上,卷起個小小的水花之後又歡快地向一旁彈去。
嶽崖兒睜開眼睛,見天花板上已經出現了幾條裂痕,蜿蜒指向床頭,雨滴正是從牆角的裂痕裏落下來的。
嶽崖兒連忙爬起來,自己的被褥和枕頭已經是濕漉漉的,整個房間如同被河水淹沒過一般。
“啊!”嶽崖兒尖叫了一聲,忙去查看堆在角落的貨源。那裏已經變成了重災區,各式各樣的高仿品牌衣服都被浸濕了,可怕的是,這個房間的牆因為年代太老,修補的材料都是劣質的石灰,雨水一打濕,摻雜著雨水的石灰水都是暗黃色的。
嶽崖兒一件件翻看衣服,每件都沾上了或多或少的水漬,嶽崖兒手足無措地撓了撓腦袋,本來這些高仿衣服進價就不便宜,這下連本帶利全賠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