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糊塗了,什麼叫該怎麼對待?但她懶得想了,胡亂點點頭,拉開門,從那令人窒息的空氣裏走了出去。
窗外夜色在滑落,路燈已睜亮了眼睛。
樓道裏靜悄悄的,同事們已下班走了。
她有些驚訝,沒想到,這場談話持續了那麼長的時間。
她騎上自行車,匆匆上了回家之路。悶熱的風有濃厚的柏油味,像人用過的髒水一樣洗浴著她的全身。乳房一直隱約作疼,有時是左邊這隻,有時是右邊那隻,一隻無形的手在捏它們,她隻有忍受,不可逃脫。
拐過一個街角,是一個醫療美容中心,燈箱招牌上寫著血紅的字。
秦小謹感覺被人拽了一下,就停了下來。
她鎖好車,推開玻璃門,冷冽的空氣撲麵而來。全身的毛孔頓時就收縮了。
值班的女醫生正在吃飯,瞟了她一眼。
秦小謹感到她不是她,而是一個別人,這個別人唐突地問:
“醫生,請問可以做縮乳手術嗎?”
女醫生驚奇地瞪大了眼睛,說:“可以呀,不過找我們的都要求隆胸豐乳,還從未聽說過要縮乳的呢!是你還是別人?”
“是別人。”她說,“不過她的情況和我差不多,她嫌乳房大,太醜了。”
“和你差不多,多豐滿、多好呀!”醫生的目光在她胸脯上掃來掃去,“好多人日思夜想要大一點,大一點才性感,才美啊!乳房小了,衣服都襯不起來,一點女性美都沒有,有什麼好?像你這樣,比起港產片裏的波霸小多了,算不上大,很不錯的乳房嘛!”
“它……真的不大嗎?”她懷疑地覷覷自己的胸脯。
“幸好我們是公家開的美容中心,要不,巴不得你送生意上門呢。你快走吧,別把自己的乳房糟蹋了!”醫生揮了揮手。
“我不要它性感……”
她還想說幾句,可醫生不耐煩,鑽進一間手術室裏去了。她隻好退了出來。
似乎知道了她的意圖,兩隻乳房同時鈍疼起來了。
她懵懵懂懂的,並不十分清楚自己要幹什麼。她回到家,康有誌已吃過飯,聚精會神地坐在電視前。
給她留的飯菜擺在桌上。
康有誌說:“你怎麼才回家呀?”
她不吭聲,坐下來默默吃飯。涼拌海帶像嚼稻草一樣無滋無味。
康有誌又說:“快吃完看節目吧,薩馬蘭奇要宣布結果,北京申奧成不成功就在此一舉了!”
吃完飯,洗完澡,她坐下看了一會電視。但全沒看進心裏去,眼裏隻是花花綠綠的一片。屏幕上那個喧囂的世界與她何幹?它能讓她的乳房不再隱疼嗎?
她早早地躺到床上,蜷曲起身體。乳房還在作疼,在提醒她所遭受的羞辱。她不敢去碰它們。任何一種撫觸,都是一種傷害和侵犯。廖組長銳利的目光仿佛還刺在裏麵,沒有拔走。她一點不明白,男人們為何如此喜歡玩弄婦女的哺育器官,不就是兩團肉麼?
迷迷糊糊中,她聽見窗外響起了鞭炮聲,喧鬧聲。康有誌在客廳裏亂喊亂叫,接著跑進臥室,扳過她的身體:“成功了,北京申奧成功了!”
她本能地伸展了四肢。她了解丈夫,凡格外興奮,或者格外沮喪的時候,他都要做那件事的。
果然,康有誌的爪子抓住了她的乳房。她觸電似 的全身一麻,啪地一掌,將康有誌的手打開了。
她叫道:“要來就來,不許抓這裏!”
丈夫吭哧吭哧地動作時,她瞪大眼睛望著天花板,一滴豆大的淚像一隻蟲子,從她眼裏爬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