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有誌在五金工具廠原料倉庫當保管員,工廠效益不好,不僅身份不如秦小謹好聽,工資也不如她多,心裏自然地就有一些自卑。不過,他的自卑往往以一種相悖的方式反映出來,比如明明很在乎老婆,有時卻故意顯得不屑一顧;對她作出的決定,即使心底十分讚同,也要橫挑鼻子豎挑眼地評論一番。特別是家裏一來客,他就變得十分活躍,對老婆頤指氣使,刻意地擺出一副類似領導的架勢,以顯示和強調他不可動搖的男主人地位。久而久之,習慣成自然,廠裏的同事都知道,他雖隻是個工人,卻把國家幹部的老婆管得服服貼貼的。不過,一發工資,除了扣下100元自己零用外,其餘都乖乖地交給老婆。康有誌不能不承認,在持家理財方麵,秦小謹要比他強。
這天下午,康有誌正在倉庫核對清單,猛聽得有人在門外喊:“康有誌,你的電話,幼兒園來的!”
他頗感意外,心一下子就懸了起來。
女兒的事都是秦小謹在操心,幼兒園從來沒找過他,隻怕沒什麼好事。
他趕緊跑到辦公室,抓起話筒時,手都不禁有些顫抖。
果然,幼兒園老師說,歡歡扁桃體發炎,吃了藥,不見好轉,讓家長趕緊送醫院。還說找秦小謹沒找到,隻好轉而通知他。
康有誌心裏一下著了急,歡歡有個老毛病,就是扁桃體容易發炎,一發炎就引起上呼吸道感染,若不及時治療,還會引發肺炎。
當務之急,就是要送歡歡去住院。可是,他身上錢不夠,隻能先找到秦小謹。
康有誌馬上給秦小謹單位打電話。辦公室的人說,秦小謹剛才請假去醫院了。
難道她也病了嗎?康有誌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立即跟秦小謹打傳呼。趁著秦小謹回傳呼的當口,他還跟領導請好了假。
足足等了一刻鍾,也不見秦小謹回話。
康有誌等不得了,跟守電話的交待了一聲,若秦小謹來電話了,告訴她女兒病了,讓她去醫院找他。
從來舍不得打的的康有誌在廠門口攔了一輛的士,心急火燎地趕到幼兒園。老師看見他,如釋重負,趕緊將歡歡牽出來。歡歡張開雙手撲進他懷裏。他伸手摸摸女兒的額頭,都有點發燒了。他心疼得皺起眉頭,將女兒往背上一背,撩開大步朝醫院走去。
天色向晚,門診大樓裏看病的人不多,掛號的窗口前隻排著七八個人。康有誌排隊時眼睛四處亂睃,看能否碰見秦小謹。女兒在他背上不時地咳嗽,一張小臉憋得通紅,咳嗽一停,就問媽媽呢,媽媽怎麼不來?他隻好說,媽媽就會來,媽媽已經在路上了。
掛完號,來到兒科診室的時候,秦小謹氣喘籲籲地起來了,手忙腳亂地抱過歡歡,迭聲說:“歡歡怎麼了?怎麼了?”
康有誌沒好氣地說:“你怎麼了?你也病了?”
秦小謹說:“我沒病啊!”
康有誌立即氣不打一處來:“沒病?沒病那你死到哪裏去了?打你呼機也不回,女兒你還要不要啊?!”
秦小謹說:“呼機放在包裏沒聽見,後來才發覺的。我這不起來了嗎,你凶什麼凶啊!”
這時醫生出麵幹預了:“哎,你們是來給孩子看病的還是來吵架的?要看趕緊看,要不我下班了!”
夫妻倆這才住了口,讓醫生給女兒看病。
果然如上次一樣,扁桃體炎又引起了上呼吸道感染,須住院治療。醫生當即給開了住院單。
辦完住院手續,將女兒送進病房,做了皮試,開始吊青黴素時,兩口子才稍微心安。此時天已黑了,康有誌到外麵買了兩份盒飯。歡歡什麼都不想吃,他就給她買了幾瓶牛奶回來,勸著哄著,讓她喝了一瓶。
吃過東西,歡歡又咳了一陣,才勉強地睡著。
康有誌心中的不滿還沒消失,問秦小謹:“下午你到哪去了?還騙單位說去看病了。”
秦小謹說:“我有我的事。”
康有誌很敏感:“有什麼事要撒謊?見不得人的事嗎?”
“你莫煩人好不好?女兒都病成這樣了,你還有這份心思!” 秦小謹悶悶不樂地說,“隻要我沒騙你就行了,你別管我的事。”
康有誌愈發不快,盯著妻子的臉,仿佛要從上麵看出點什麼來:“你這是什麼話?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嗎?隱瞞本身就是一種欺騙!該不是和什麼人幽會去了吧?”
秦小謹不勝厭煩,皺眉道:“給你當老婆這麼多年,你還不了解我嗎?我有這個心,也沒這個膽。”
“那可說不定。如今這個社會,什麼事不會發生?常言道,不叫的狗咬人。如今傍大款傍大官的女人多了,我們廠裏就有好幾個!”康有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