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蔡淩雲,葉秋荻感到屋子空出了許多,心裏空出了許多,時間也空出了許多。
一連幾天,下班回家,葉秋荻就泡在網上。她有太多心理上的空白需要填補。她一直自認是個活得充實的人,沒想到,一離婚,人就變得空虛了。空虛是個很可怕的東西,如任其蔓延,它會吞噬掉你所有的耐心和理性。
她必須從空虛的包裹中突圍出來。
她已經申請了QQ號,並將涼秋加為了好友,還給他留了言。
但QQ上涼秋的頭像一直是灰色的,從來沒有亮過,他總不在線。聊天室也找不見他。
自上次見過麵後,涼秋就再也沒和她聯係過。此時此刻,是她最想有個異性朋友傾訴一番的時候。葉秋荻渴望涼秋能能觸摸一下同時也撫慰一下她那顆失重的靈魂。
可是網絡漫無邊際,她找不到他的蹤影,他好像蒸發掉了。
網絡這東西本來就虛而又虛,你還能指望它什麼呢?還是現實中去找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住址。
這麼想著,那條陰暗的小巷就蜿蜒到她的意識中來了。
於是這天傍晚,葉秋荻坐了幾站地的公共汽車,然後漫步到了拐子巷。
一入巷口,周圍景象有點讓她吃驚。那些古老低矮的建築大多已經拆掉了,隻剩下一道道的殘垣斷壁和滿地的瓦礫。未拆的房屋寥寥無幾,且都一副歪歪斜斜,搖搖欲墜的模樣。特別是那些拆了一半的院落,像是被人開膛破肚,有點令人慘不忍睹。
在葉秋荻的記憶裏,這些建築雖然破舊陰暗,卻是隱藏著許多神秘故事,飄曳過親切而熟悉的人間煙火的。它們常常引發她一種懷舊的情緒。從此以後,她的那種情緒可能就沒有了根基,也將隨之消逝吧?
她繞過地上的磚塊和木頭,匆匆往裏走。
她擔心,涼秋住的那個小院也已拆掉,那樣的話,若涼秋不主動找他,她就再也尋不到他了。
往裏彎彎曲曲走了一程,葉秋荻悄悄鬆了口氣。
拆遷是從外往裏進行的。小巷深處的房屋都還完整,隻是大多人去房空。長滿青苔的院牆和覆蓋著青瓦的屋頂默默無言地等候著命運的來臨。
找到那扇院門的時候,天空裏有朵晚霞閃了一下,就黯然失色了。淡藍色的暮藹沿著小巷彌漫開來。
院門虛掩,裏麵寂靜無聲。葉秋荻輕輕一推,院門吱呀一聲響,那寂靜仿佛就被劃出一道裂痕。
院子裏有個小小天井,右側屋簷下,涼秋正在收拾東西。
聽到門響,他驚訝地抬起頭,及至看清來者的麵容,他的嘴巴錯愕地張出一個黑洞來。
“感到很意外是吧?”葉秋荻走到涼秋跟前,頗為得意地說。
涼秋迅速地往院外瞥一眼,說:“你怎麼來了?”
“我怎麼不能來?”葉秋荻說,“上中學時,我天天都從這巷子裏過嗬!”
“我是說,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裏?”涼秋的神態看上去有些緊張,眨眼的頻率很高。
“對不起,我有點好奇,上次見麵分手後,我讓出租車跟了你一段……”葉秋荻稍稍脹紅了臉。
“你跟蹤了我?”涼秋慍怒地板起了臉。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葉秋荻見他如此在意,心裏頗為不悅,說:“如果傷害了你的自尊心,我向你賠禮道歉。”
“你有什麼權力這樣做?你是公安局的嗎?”涼秋不依不饒地指責道。
“我說過了,我隻是好奇,想知道一位披著神秘麵紗的網友住在何處,僅此而已。你怎麼變得這麼斤斤計較,小家子氣?”葉秋荻不快地說,“我要不跟蹤,我還找得到你嗎?”
“我是你什麼人,用得著你來找嗎?”涼秋梗著脖子說,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葉秋荻心裏一暗,情緒驟然跌落,冷冷地道:“對不起,打擾你了。我是在一個錯誤時間來到了一個錯誤的地點做了一件錯誤的事。不過我想改正這個錯誤也許還來得及。”
說完,她轉身向院門外走。
走到門口時,涼秋追了上來,抓住了她肩頭挎包的帶子:“慢點!”
“我不想當一個不受歡迎的人。”葉秋荻說,欲往門外走,涼秋卻不鬆手。
涼秋說:“既然來了,我想和你談談。”
葉秋荻說:“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談的嗎?”
涼秋說:“有,請進屋談。”
葉秋荻想了想,轉過了身子。她聽見門在後邊吱呀一聲關上了。
走進涼秋的小屋,葉秋荻四下觀察。
她想看到一些能體現他職業特點的東西,但沒能如願。
葉秋荻在一張靠背椅上坐下,對剛才涼秋的態度十分納悶。為這麼件小事大為光火,這不像他的性格。
涼秋倒了一杯茶遞給她:“對不起,我近來情緒不好,剛才有點失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