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車駛進了校門,七八個老師先後從車窗裏認出了鍾海,有的點點頭算和鍾海打了招呼,有的卻故意掉過臉去,裝作沒看見。鍾海心裏清楚,和他打招呼的幾乎都和王一鳴站在同一個戰壕裏,現在依然把他當做“自己人”,沒和他打招呼都站在王一鳴的對立麵,把鍾海當做王一鳴的走狗。有人的地方就有鬥爭,有時,鬥爭甚至是你死我活的,鍾海非常明白這個道理。
袁火從一號食堂走出來,看到越野車開過來,隱約中認出是鍾海,就迎麵走過來,擋在了車前。袁火看上去精神狀態很好,西裝革履,還打著一條早已淘汰的領帶,走路昂搜挺胸,可見他的心情也和這晴好的天氣一樣。
鍾海刹車,把腦袋從車窗裏探出來,還沒來得及和袁火說話,袁火就主動打招呼道:“鍾秘書,我昨晚做夢,夢到校門口兩棵梧桐樹上各臥了一個喜鵲喳喳歡叫,就知道今天一定有貴客光臨,但沒想到會是你,你是不是又殺回來了。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坐上豪車了,看來混得不錯。”
鍾海嘿嘿一笑,眯起眼睛,說:“王校長倒台了,沒人請我當秘書,我還回來幹嘛,我今天過來,就想看看像你這樣的老朋友。”
“王一鳴倒台那是必然,他犯罪和你沒關聯,你要是還想來做老本行,我去對張校長說說,估計問題不大。一朝天子一朝臣,王一鳴滾蛋了,張校長要當校長,一高自然是另外一番天地了,請你相信我,我說到做到。”
“袁科長麵子不小啊,”鍾海說,“他現在已經是校長了?”
“還沒有,不過組織部已經來調查過民意了,估計問題不大,這不,我前兩天和他吃了一頓便飯,談得還比較投機,他一句話,學校就把胖大海的食堂承包給我了,以後想改善生活,直接到食堂來,我親自下廚給你弄菜,不過酒你可要自己帶。”
袁火基本屬於那種二百四或二百六的男人,離二百五不遠,不會說話不說,還看不來眉高眼低,鍾海正想找借口離開,看見袁火的老婆白素婷穿過草坪匆匆地跑了過來,她看見鍾海先打了招呼,然後和袁火耳語兩句,又匆匆地離開,沿著原路返回。
鍾海見袁火臉上表情極不自然,知道白素婷和袁火耳語的內容可能與他昨天上傳的視頻有關,於是就問道:“看你們夫妻兩個神神秘秘,發生什麼大事了。”
袁火四下看看,把頭差點探到車窗內,用手擋在嘴巴邊,生怕別人聽到,說:“剛才你嫂子告訴我說,張國雲要當校長的事可能泡湯了。”
“你剛才不是說……”
“現在的事,瞬息萬變,我估計呀,是他的競爭對手在背後捅了他一刀,五十萬買一個校長,值得麼……你忙吧,我到圖書館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
鍾海把車停在辦公樓前,邁著四方步向辦公樓走去,上到一樓樓道口,突然感覺有人在旁邊蹭了他一下,看那樣子走得很匆忙,那人從鍾海身邊經過,走了幾步,才回過頭來,說:“對不起……是你呀,鍾秘書好,好長時間不見,還以為你失蹤了,沒想到在這裏碰到你,難得。”
在回頭的瞬間,鍾海才認出來,剛才蹭他的人是李正語。在王一鳴時代,鍾海當了秘書科長,在很多利益方麵曾經對李正語構成了威脅,可以這麼說,兩人心照不宣,隻是沒發生過正麵的衝突。
“你匆匆忙忙的都忙什麼呀。”鍾海笑著問道。
“一兩句話說不清楚,我先忙去了,待會兒聊。”
李正語說著,走到了走廊盡頭,沒敲門就進了張國雲的辦公室。
哼,羊走了,隻剩下了兔子,就想充老大。鍾海心裏想著,還是邁著四方步,也跟著李正語走進了張國雲的辦公室。
鍾海進來的時候,李正語突然中斷了和張國雲的交流,兩人同時望著鍾海,張國雲一時間竟然有點緊張,倒是鍾海嗬嗬一笑,問道:“兩人鬼鬼祟祟的,搞什麼陰謀呀。”
“是鍾海呀,來,請坐,李主任向我彙報工作,基本結束,我正要給你打電話呢,沒想到你倒是先來找我了,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啊……那個什麼,李主任,你先忙別的去,回頭咱們再聊。”
“好,你們聊,你們聊。”李正語一邊朝鍾海點頭,一邊退了出去。
“鍾海,你來的正好,我正有事和你商量。”張國雲站起來先去關了門,然後又去給鍾海倒水。
“我聽說你快要美夢成真了,所以想討杯喜酒喝,咱們不會是想到一塊去了吧。”
“喜酒?苦酒還差不多,出問題了,出大問題了。”張國雲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