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懸疑誌第三期》(1)(1 / 3)

《水滸傳》reference_book_ids\":[7257453146941688887,7078185807026080804,7234082227129158688,6838936290889567245,7267090240555191352,6890728373585185799]}],\"751\":[{\"annotation_type\":\"0pos_info_v2\":{\"end_container_index\":751,\"end_element_index\":0,\"end_element_offset\":47,\"start_container_index\":751,\"start_element_index\":0,\"start_element_offset\":42},\"quote_content\":\"《水滸傳》reference_book_ids\":[7257453146941688887,7078185807026080804,7234082227129158688,6838936290889567245,7267090240555191352,6890728373585185799]}],\"772\":[{\"annotation_type\":\"0pos_info_v2\":{\"end_container_index\":772,\"end_element_index\":0,\"end_element_offset\":13,\"start_container_index\":772,\"start_element_index\":0,\"start_element_offset\":8},\"quote_content\":\"《水滸傳》reference_book_ids\":[7257453146941688887,7078185807026080804,7234082227129158688,6838936290889567245,7267090240555191352,6890728373585185799]}]},\"author_speak\":\"code\":0,\"compress_status\":1,\"content\":\"  謎小說

異現場調查科番外連環自殺案

文\\\\君天

非常規犯罪行為,非常規罪犯,非常規事件,三者有其一,則稱之為“異事件”現場。

一九八一年,為了整合世界各地的力量共同對付愈演愈烈的異能者犯罪,國際刑警組織在倫敦成立了一個叫“異犯罪調查科”的特殊機構。英文名稱為Especial Criminal Investigative Service,縮寫為“ECIS”。

九零年代後,“ECIS”的總部依然在霧都倫敦,工作重心則逐漸東移至亞洲。

1993年,異犯罪調查科獨立出國際刑警組織,改名為更民間化的“異現場調查科”,但“ECIS”這個具有非凡意義的標示被沿用下來。

如今世界各地的分部共有三十一個。由於“異現場調查科”這個名字過於顯眼,在中國為了更好地與民間機構進行交流,將名字簡化為“犯罪E科”。

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上有各種各樣的生物。當人類擁有超能力之後,我們稱這些人為異能者,或者超人。那麼當其他生物也有特殊的能力者出現時,比如說有超能力的樹,有超能力的貓狗,那些家夥又該被稱為什麼?妖怪麼?

所謂妖怪其實就是一些稀有的生物,它們和你我一樣都是世間萬物之一,並沒有什麼複雜的。

很多年前,我們的科學家嚐試和外星文明取得聯係,但是我們真的和那些文明擁有共同的道德標準麼?我們如果聯係到的不是外星人類,而是外星妖魔呢?其實不去說那無邊無際的宇宙,隻說我們的地球。地球上各個國家的法律並不相同,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國家,受到的約束也各自不同。人類社會有自己的規則,這些規則卻未必適用於其他生物。不同生物間本來就沒有相同的道德標準,那麼當不同的生物遭遇,又該如何鑒定彼此的行為?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實在是太大太複雜了。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世間萬物都有靈魂,那是不是也應該有一種共同的溝通方式呢?

下麵又是一個E科的老故事。

(一)

從遙遠東方來的巨大運輸船慢慢靠岸,一個個集裝箱平穩的送出銀角碼頭。兩小時後,碼頭調度室接到通知,在最近的十二號高速公路上發生了連環車禍。集裝箱卡車翻下了山坡,引發了森林火災。

二十多天後。倫敦蘭貝斯區,凱文公寓。

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站在屋頂上麵容呆滯,嘴裏喃喃自語。樓下聚集有百多人的圍觀人群,警察拉起了警戒線,也準備了防護墊,準備時刻營救可能隨時跳下來的男子。

值班的高個子巡警拿著擴音器大聲叫喊著:“樓上的先生,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千萬不要自尋短見!你到底有什麼要求?請提出你的要求!樓上的先生,千萬不要自尋短見!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你到底有什麼要求!請提出你的要求!千萬不要激動,要冷靜!千萬不要激動!”

“我看最激動的就是你了,他在上麵一個多小時了都沒跳,根本就很平靜。”阿倫·史密斯亮出證件道,“這裏由我們蘇格蘭場接管。你在下麵準備好安全措施,安靜點。”

“蘇格蘭場?”警察愣了一下,為什麼這種事情會驚動蘇格蘭場?

“是的,你叫什麼名字?”阿倫問。

“巴裏·安德頓。”警察回答。

“安德頓先生,總之這裏的事情就交給我們了。”諸葛羽緊了緊風衣,自信滿滿道。

阿倫·史密斯和諸葛羽並肩朝樓頂走。

諸葛羽皺眉道:“那個警察大叔來上班之前喝了不少,但他是真的為那家夥緊張。可是你能相信麼?剛才那麼多圍觀者,居然有不少人都希望看到跳樓的場麵。人怎麼一個個都這樣子?”

阿倫·史密斯道:“如果所有人都一心向善,那這裏就不是倫敦,而是天堂。你覺得可能麼?”

諸葛羽道:“話說回來,那個大叔苦口婆心那麼久,這家夥還想著跳樓。你有什麼辦法?”

阿倫道:“沒有辦法,如果嘴勸沒用,必要的時候就硬拉回來!這裏是倫敦,是介於天堂和地獄之間的地方。有人希望看到血,自然也有人希望看到和平。我隻希望別把事情鬧大。”阿倫·史密斯推開了樓頂的大門。

準備跳樓的男子麵色蒼白而疲倦,眼睛裏都是血絲。他站在大樓的邊沿,身子微微抖動。

“嗨!這位先生,這位先生!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請告訴我!”諸葛羽高聲道。

那布滿血絲的眼睛望向了諸葛羽,但沒有說話。

“有什麼事情好那麼看不開?女人走了?兒子死了?丟了工作?你那麼年輕,遇到什麼事情不能從頭再來?”阿倫·史密斯冷冷道。

“你們什麼都不知道。”男子道。

“我是不知道,你可以告訴我。讓我聽聽,到底是不是真的值得去死!”阿倫上前一步。

“我什麼都不知道。”男子慢慢向欄杆外退了一步,“我丟了工作,三十多歲了沒有女人。我走在路上,沒有人會多看我一眼。我一個月不出門,都不會有人注意我。你看看下麵的人,他們都盼著我跳下去。他們說跳啊!快跳啊!我能聽見他們心裏的聲音!”

阿倫撇嘴道:“得了,你根本聽不到那些聲音。何況你走在路上沒人理你,好過我們警察穿著製服被人罵。我們警察每天累死累活,還被別人說是帶執照的強盜,我都沒想過自殺。”

“警察被人罵需要抱怨麼?你牢騷也不少啊?”諸葛羽冷笑道。

“該抱怨的當然要抱怨,我被人罵都不想自殺,他沒人理就想自殺了,哪有這種道理!”阿倫又上前了一步。

兩人的話聲音很低,那蒼白的男子似乎為了聽清他們的話,又朝外走了一步。

諸葛羽飛快掃描著對方的思維,道:“他的名字叫約翰·霍克,的確是剛剛失業,也的確是剛剛和女友分手。這算是雙重打擊。”

“這種事情天天發生很稀奇麼?這就要自殺?”阿倫沒好氣道。

諸葛羽看了他一眼道:“你很沒同情心。”

阿倫大聲道:“這位先生,無論有什麼問題都可以解決!你看今天的天空那麼藍,倫敦有這樣的好天氣很不容易。你是不是也應該珍惜一下。”

那男子卻忽然低聲道:“你在窺探我?”那語氣有些奇怪。

諸葛羽打量著麵前的男人,對方目光散亂,說話的時候並沒有看著自己。

阿倫道:“你說什麼?”

那男子做了個怪異的表情,徑自轉身栽下大樓。早已經神經緊繃的諸葛羽一個箭步抓住對方的小腿。但那家夥這一跳的力氣出奇的大,直接把諸葛羽的半個身體也拉出了樓頂。樓下圍觀的人群發出一片驚呼。

諸葛羽的手掌直接從小腿拉到了腳踝,那家夥的身體一下子重了十倍。

阿倫·史密斯也衝了上來,抓住了諸葛羽。兩人合力終於把那家夥拖了上來。但是這個一心自殺的家夥盡管沒有墜下大樓,卻已經七竅流血死了。

兩個人麵麵相覷,這麼尷尬怪異的場麵說給誰都不會相信,如果死者的家屬說是他們殺了死者,要解釋真得相當麻煩。

“我還真以為一定能把他拉上來,拉上來就沒事了。”諸葛羽久久才道。

“我也沒想到會這樣。”阿倫苦笑道:“現在你應該明白了,我為什麼把你從ECIS借來。”

諸葛羽撓頭道:“可惜我還是沒看出什麼。這個事情有點麻煩。”

活人和死人的樣子差別是很大的,排除殯儀館敬業的化妝師的功勞,絕大多數的人在離開這個世界時,都會被死神蹂躪的一塌糊塗。

諸葛羽看著“約翰·霍克”的屍體,腦海中不斷重演著大樓上那短短幾分鍾內發生的一切。

驗屍官凱特是個三十多歲的漂亮女人,碧藍的眼睛透著一種成熟的睿智。她把驗屍報告交給諸葛道:“他在一瞬間全身血管爆裂,這是死因之一。但我要說的是,他的大腦在三天前就已經死了。在腦死亡的狀況下,人還在街上走動的案子,在最近一個月裏麵,我們已經遇到了三起。”

諸葛羽皺眉道:“這的確非常詭異。”

這時停屍體間的電話響起,凱特聽了一下,扭頭對諸葛羽道:“阿倫讓你上去。我這裏有新進展會通知你的。”

諸葛羽點點頭,思索著朝樓上走。

蘇格蘭場的總部永遠都是那麼忙碌,巨大的辦公大廳裏麵,每個人手裏都有兩個電話在接聽,和一大摞的文件要處理。

阿倫·史密斯抽著煙,盯著一摞照片,來回比較著。諸葛羽站在他背後,也是一張張照片看過去,他注意到這些照片拍攝的時間間隔大約是五到七天。除了這個頗有規律的時間間隔外,無論是地點還是人都毫無共同之處。

第一組照片是個伐木人,他墜入了打獵用的陷阱,不遠處是砍倒的樹林,以及堆積在一起的動物屍體。

受害人資料:蒂姆·克羅,四十二歲。離異單身,酗酒,做護林人十五年,曾經因為走私動物被起訴,但證據不足。

阿倫道:“那個陷阱是他自己挖的,然後自己跳下去,摔斷了脖子。他身邊的人,我已經進行了排查,沒有可疑的死亡跡象。”

第二組照片是一個小學教師,他倒在黑板邊上,大片鮮血噴在牆上,嘴巴裏麵塞滿了粉筆。死亡時間是午夜兩點。

受害人資料:杜克·邵恩,三十七歲。單身未婚,同性戀,有毒癮,多次被學生投訴。

阿倫道:“午夜兩點在教室裏撞牆。最早到教室的值日生發現了他。那個孩子嚇壞了。”

“這種人也能當老師?你們英國的教育係統有問題。”諸葛羽皺眉道。

“現在有哪個國家的人說自己那的教育係統沒問題麼?”阿倫反問。

“說的也是。”諸葛羽聳聳肩。

第三組照片的場景是一個小型工廠。機床上到處都是鮮血,死者隻能以支離破碎來形容。

受害人資料:比爾·斯隆,五十二歲,已婚。五年前工傷後,動手能力變弱。休養恢複後,回到原來工廠做臨時工。藥物成癮。

“我以為你們這裏對老員工是保護的。”諸葛羽皺眉道。

“是有各種保護條款,但也有各種漏洞。”阿倫道。

第四組照片是一個槍械店的老板,他先打斷了自己的雙腿,然後用削斷了槍管的來複槍自殺。照片裏麵他躺在血泊裏,屍體壓碎了櫃台,櫃台裏麵的槍散落在他屍體邊上,各種各樣的槍都有。

受害人資料:德裏克·沃頓,四十一歲,離異。無不良記錄,但涉嫌走私業務。

諸葛羽問道:“我記得英國槍械店是不合法的吧?”

“當然不合法,他這家店表麵是五金店。你敢說你們中國沒地下黑市?”阿倫道。

諸葛羽笑了笑道:“我隻知道你們是腐朽的資本主義。”

第五組,是最新的死者,那個早上跳樓未遂,卻同樣死亡的約翰·霍克。他是三十二歲的失業人員,無案底,長期依賴藥物,精神狀況低迷。

諸葛羽沉默了一會兒,問道:“兩個問題。除了他們都是腦死亡在先外,你們還有什麼證據認為這些人的死是有聯係的。他們都是自殺,自殺方式都不同,現場沒有其他嫌疑人的線索。對大倫敦來說,一個月裏麵這點自殺事件不能算多吧?第二,凱特女士說他接手的相同腦死亡案件有三起,有哪一起不是?”

“凱特經手了三起,但這裏的案子都是腦死亡後,人才死亡的。”阿倫·史密斯拿出第一組照片道,“這個案件不是發生在倫敦。所以凱特沒有經手。我們也的確沒有別的證據證明他們是有聯係的。如果一定要說有,那隻有這個。”他把每組照片最清晰的臉部照片拿了出來,排成一排。

“同一個表情。雖然我不相信巧合,但這個作證據太勉強。”諸葛羽道。

阿倫·史密斯苦笑道:“我知道,所以還要繼續調查。”

“你們蘇格蘭場的觀點是?”諸葛羽問。

“能有什麼觀點,這種事情誰都覺得怪,但誰都不能說是怪異。所以我才向肖恩那邊把你借過來。怎麼樣?你是不是要他們來支援。”阿倫搖頭道。

“他們在忙著準備接待黑暗議會。恐怕沒是真沒人手來幫忙。”諸葛羽想了下道:“我們東方人把這種事情,看作為怪力亂神。”

“怪力?”阿倫皺眉問道。

“不是怪力,而是怪、力、亂、神。分別是怪異、勇力、叛亂、鬼神之事。但不管是哪一種問題。”諸葛羽拿起最早的那組的照片,低聲道:“我們都必須搞清楚,這事件的源頭到底是哪裏開始發生的。你說呢?”

“可是倫敦市區也不能不管。畢竟這裏仍然可能發生意外。”阿倫道。

“市區你熟悉,所以你留守,如果有緊急狀態,直接找ECIS支援。我去那片林區,看一下護林人死亡的現場。那裏如果是第一個現場就一定有線索。如果不是第一現場,那我就找出第一現場到底在哪裏。”諸葛羽道。

“好!我們分頭行動。行動電話開著保持聯係。”阿倫道。

“請放心!有我在一定沒問題!”諸葛羽笑道:“照片拷貝我要帶走一份,路上研究。”

(二)

“史密斯,頭兒叫你!”電話響起。

阿倫把煙頭掐滅,用拳頭砸了砸腦袋,朝著頂頭上司的辦公室走去。

蘇格蘭場的現任最高長官格蘭特·道森年過半百,看起來卻隻有四十多歲,他帶著無框眼鏡,頭發稀疏臉上油光水滑,看到人沒有說話就先笑起來。“阿倫,坐。”

阿倫·史密斯沒有坐,而是認真地看著對方。

“你手上的那些自殺案目前什麼情況?”格蘭特問。

“可能是某種病毒,讓人變得煩躁易怒甚至自殘。”阿倫說道,他當然不會直接說懷疑是惡靈作祟。

格蘭特笑了笑道:“所以你請了ECIS的人來幫忙,當然不會簡單認為那是病毒。你是不是認為有東西能操控這些正常人自殺?那麼它是怎麼操控的?”

“還不知道。法醫還在分析屍體。”阿倫老實的回答。

“它是怎麼選擇目標的?”格蘭特又問。

“也還不知道。”阿倫苦笑。

“那你目前的計劃是?”格蘭特手指輕輕敲擊辦公桌。

“一方麵去調查這種東西的來源,另一方麵監控市內發生的惡性事件。我已經讓每個分局一有異常動向就報告我。”阿倫認真道。

“來源方向是?”格蘭特拉開地圖問。

阿倫沿著公路尋找著具體地點,道:“目前知道的是費爾諾林場,靠近十二號高速公路的地方。ECIS的探員諸葛羽已經去了,我和他合作過,這個人很能幹。”他停頓了一下又道:“但說實話,做這樣的線索搜尋工作,人越多越好。”

“我明白你的意思。”格蘭特道:“我會給異現場調查科打電話,讓他們盡量再抽人手給我們。病毒也好,其他什麼也好。這問題絕對不可以擴散。”

“是……”阿倫道。

格蘭特罕見地收起笑容,冷冷道:“如你所說,這個麻煩的東西就好像病毒一樣。我也知道棘手的事件可能還會發生。但這裏是倫敦,是絕對不能出問題的城市。我隻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內,我要實質進展。”

阿倫·史密斯點頭說是,心裏卻一點底也沒有。他愁雲滿臉的從辦公室走出來,就看到身材高挑的美麗法醫凱特正在他的位子邊對他揮手。

諸葛羽根據護林員肯特的陪同下,向著費爾諾林場的東北角走去,要到案發地點需要步行很長一段路,而這裏剛下過下雨路並不好走。

“先生,請問到底發生了什麼?那個現場前幾天警察就看過了。”肯特問。

“涉及一些證物的問題,不能透露給你。”諸葛羽道。

“難道不是自殺麼?”肯特道。

“是自殺。”諸葛羽皺著眉頭看了眼天空,問道:“做護林人不孤獨麼?”

“護林人當然是孤獨的工作,但我們這個職業除了少部分外來人,多數都是從小就在附近長大的人。”肯特回答,“我們這一行多數是家族事業,父一輩子一輩的都是幹這一行。比如我吧,我的叔叔就是幹這行的。我從小就喜歡跟著他巡山,這裏的一草一木我都熟悉。我們這種人和山林的關係,很難解釋清楚。”

“但蒂姆·克羅不是你這種情況。”諸葛羽道。

“他?”肯特沒繼續說。

“你不喜歡他?”諸葛羽問。

“他這種人很少會有人喜歡吧?他這種人整天醉醺醺的,他來做護林人是為了有利可圖。”肯特道。

諸葛羽點頭道:“我知道,他被偵訊過。因為走私動物。”

“先生,你知道,我們不能說死人的壞話。”肯特誠懇地說道,“人死了,一切就都過去了。”

又走了一段路。

“前麵就到了。”肯特指著前麵那片樹林道。

諸葛羽加快了腳步,他看到了那個捕獸陷阱,問道:“那麼大的陷阱,通常能用來抓什麼?”

“熊。野豬。”肯特停了下又道:“但用來自殺有點奇怪。”

諸葛羽同意肯特說的話,克羅自殺的方式的確有點奇怪。他輕輕滑下陷阱,下麵血跡還在。據說陷阱是克羅在自殺前新作的,一切細節都布置得很耐心。“他是有意識的。”諸葛羽自語道,“約翰跳樓之前也是有意識的。”

他從陷阱裏麵上來,回頭看附近另外一片有些零亂的樹林,對肯特道:“那邊怎麼了?”

“著火。”肯特道,“前麵的樹林靠近高速公路。一個月前出了車禍,有一部集卡翻了下來,然後那片樹林就著火了。那天克羅當班,好像也沒怎麼喝酒吧,所以及時報告森林消防處,火勢很快控製住。”

“這場火災沒有上報?”諸葛羽問。

“很小的火災,我們上報了。但可能上麵還沒錄入係統。對了,集卡那個殘骸還在這裏,他們好像一下子沒有人手把它從這裏弄出去。諸葛先生,我辦公室叫我回去,你一個不要緊吧?”肯特道。

“那集卡是來自哪個碼頭的?”諸葛羽問。

“銀角港。”

諸葛羽揮了揮手,自己朝著那片火場走去。

法醫凱特拿著一份鑒定報告道:“所有的屍體裏麵都有一種毒素。我在東方的朋友給了我回複,說那種毒素叫作苦心果,是中國道教早期用來提煉金丹的藥劑之一。能讓人忘卻現實,但劇毒無比。如果我們找到懷疑被感染的人,我可以檢測出他身體裏有沒有這種毒素。”

“那你的結論是他們中了毒,而不是靈異案件。”阿倫·史密斯翻看著報告書。

“不,我的意思是他們有中毒,但這到底是哪類案件我還是不好說。”凱特指著鑒定書上的一行文字道,“這種毒素來自一種寄生植物。而這種植物據說早在一千年前就已經滅絕了,這不應該是這個時代會有的東西。”

“但既然是毒素,那自然需要有傳播的媒介。”阿倫·史密斯皺著眉頭,說道:“要想辦法把那些早上約翰·霍克自殺時候在現場的人都排查一下。我們要搞明白它會傳播給誰,是怎麼傳播的。”

“你說過那裏有百多人在圍觀。”凱特也皺了眉頭,“另外你又怎麼能肯定你和諸葛一定沒有被傳染?”

阿倫·史密斯板著臉道:“我不能確定,所以你從我開始檢查。那百多個圍觀的人每一個都要排查!”

沿著林火的痕跡走過去百多米,就是集卡損毀的現場。諸葛羽抬頭看了看它從邊上懸崖滾落的那一條軌跡,拍了拍頭自語道:“這在當時也算是大場麵了吧?”他圍著殘骸轉了兩圈,把卡車後門的碎片拉開,爆炸把貨物也全部燒毀。

諸葛羽拿起一塊碎片,低頭看了又看,把黑色的焦炭扒開,依稀還能分辨出筋脈。這算是植物?他拿起一塊被燒得差不多的東西,恍然道:“是盆景!”他又不斷朝著殘骸裏麵翻,找到了不少還算成型的盆景,最後在最裏麵還翻出一個巨大的已經破碎的花盆。

這時候,電話響了起來,“諸葛,你在哪裏?”是端木笙柔美的聲音。

“費爾諾林場。還在對付阿倫·史密斯那個連環自殺案。”諸葛羽道。

“他們蘇格蘭場打電話來求援了。”端木笙道。

諸葛羽道:“又有案子了?”

端木笙不緊不慢道:“這倒還沒有,隻是他們一點頭緒也沒有。所以他們蘇格蘭場的長官又來要人。丹尼想要找你了解下情況。”

諸葛羽沉默了一下,低聲道:“我也還在調查,馬上要去銀角碼頭。等到那裏有發現再跟你說。對了,你能不能幫我查一下十二號公路上發生的集卡翻車事件。林場的係統裏麵沒有,但公路事故應該有記錄。我要那集卡的具體信息。”

端木笙敲擊著鍵盤,裏麵從交通事故庫裏麵跳出了那起集卡事故的資料。她快速念道:“司機名字叫皮克·勞倫,三十五歲,單身。最近半年有兩次酒後駕車紀錄,做集卡司機的工作已經有十年。七個月前他妻子去世了。”

“我知道了,謝謝。”諸葛羽道。

端木笙掛斷電話,靠在椅背上懶洋洋道,“老大,諸葛說還沒有具體線索。”

丹尼·肖恩道:“蘇格蘭場那邊哭著喊著缺人手。他那邊又沒線索,這渾小子明顯是需要幫忙不好意思開口。”他停頓了一下,對傑克·諾蘭道,“傑克,你放下手邊的事,去蘇格蘭場幫阿倫。”

傑克·諾蘭站了起來。

端木笙跟著站起來,笑道:“我也要去。”

丹尼·肖恩皺眉道:“坐下,總部也有很多事情要作。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勤快了!”

“她隻是想參與諸葛的案子,估計是對諸葛動春心了。”傑克笑著走出辦公室,“諸葛那家夥也有問題,他怎麼打電話回總部,就是找你呢?”

端木笙做了個鬼臉,露出了獠牙。

“端木,你覺得這次會不會是什麼惡靈作祟呢?”丹尼·肖恩問。

“我對惡靈也不熟悉,但我覺得這種有意識地操控人體的行為,更像是妖魔的風格。惡靈沒有那麼高的智商。”端木笙恢複端莊冷靜的儀態慢慢道。

丹尼·肖恩眯著眼睛道:“妖魔其實就是比較稀有的生物。和你一樣,都隻是世間萬物之一,並沒有什麼複雜的。讓諸葛那小子忙吧!正好看看他最近又進步了多少。”

“你很看好菜鳥諸葛麼?”端木笙道:“我發現你最近老是允許他獨立辦案。”

丹尼·肖恩點上雪茄,慢慢道:“主要是我喜歡他那股勁頭,那股衝勁很像我從前的樣子。”

“哈哈,你懷舊了啊?不會是老了吧?不過那菜鳥有沒有你說得那麼厲害啊?我看他經常丟三落四,很不可靠的樣子。”端木笙笑道。

“他有。有時候他隨便在身邊一站,就能流露出一種舍我其誰的氣勢。”丹尼·肖恩吐了個煙圈道,“你也是血族的貴族,應該經常去馬會吧?”

“當然,賽馬我很喜歡。”端木笙托著香腮,回答道。

丹尼·肖恩笑道:“打個比方,如果我現在是E科的頭馬,E科有無數的後輩在後麵追趕,這個追趕的馬群裏,他現在未必是最接近我的那匹馬,但肯定是最有幹勁的。我不用回頭看,就是能感覺到他那衝勁十足的氣勢。”

端木笙美麗的眼眸中流露出思索的神色,微微點了點頭。

費爾諾林區。

諸葛羽收起電話,轉過身道:“好了,從我進入這片森林開始,你就看著我,現在可以談談了麼?這裏到底出現了什麼?”

“我看著你,是因為覺得你不一樣。遠方來的先生。”一個沉厚的聲音緩緩道。

諸葛羽尋著聲音望去,那是一棵水杉。在樹林中或許它並不算是最高大,最顯眼的一棵樹,但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他都無懈可擊渾然天成,在兩米左右的樹幹處有一張古老而滄桑的麵孔。

“樹人?”諸葛羽吃驚道。

“我沒有你們人類的形態,但是我有把意識轉化成聲音的能力。我想你也一定聽說過我們這個種族古老的傳說。我們樹人最初起源於歐亞大陸,我們的種族雖然不多,但遍布整個世界。”樹人慢慢道。

“是的。我也知道你們是群居的。”諸葛羽道。

樹人擺動著枝杈,低聲道:“很久以前是。現在樹林太少了。你們人類對樹林的消耗實在太大了。好了,今天不發牢騷。我找你的目的不是說自己的曆史,而是想告訴你,我知道你在找什麼。”

諸葛羽苦笑道:“事實上,老先生。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找什麼。”

“我可以告訴你。”樹人低聲道,“但不是沒有條件的。”

“條件是?”諸葛羽問。

“有一個樹人精靈被砍伐走了,現在應該在銀角碼頭。我希望你能把那個精靈帶回來。”樹人道。

諸葛羽點頭道:“沒有問題,但我不知道怎麼辨別精靈。”

“你帶走我身上的一片樹葉,自然就會知道。”樹人道。

“那請你告訴我。”諸葛羽認真道。

樹人低聲道:“那是一種……寄生的怪物。我想你已經知道。”

諸葛羽點頭道:“是的,這也是我們的猜測,但具體的……”

“你找回我們樹林的精靈,它會幫助你。”樹人慢慢道,“你要相信我,我不會說謊。”

諸葛羽摘下大樹上的葉子,葉子晶瑩碧綠仿若翡翠。他對樹人一抱拳,深吸一口氣身形高速衝起,直接從懸崖峭壁上攀上了公路,輕巧的搭上了一部高速駛過的貨車,向著銀角碼頭而去。

“雙手抱拳,很古老的東方禮節啊。”樹人輕輕晃了晃軀幹。

(三)

銀角碼頭並不是什麼世界大港,由於太靠近倫敦,這裏隻是用來分散貨物的小港口,但遠遠望去依然是集裝箱林立。

諸葛羽掌心托著葉子,那片樹葉毫無動靜。他走到值班室,亮出阿倫·史密斯給的蘇格蘭場證件,然後道:“我來找你們從費爾諾林場的貨物都堆在哪裏?”

“貨物都在北堆場。一部分裝箱了,一部分還沒有。他們那邊原來是克羅先生專門聯係的,他不在後別人不了解情況,很多事情都被耽擱了。”值班的人回答。

諸葛羽點了點頭,道:“沒關係,我去看看。”

這時雨已經不下了,諸葛羽根據指示牌進入了北堆場,其實集裝箱的從外麵看上去都差不多,不熟悉的人要在這裏找個箱子實在不容易。他再次看了看掌心的葉子,這次葉子動了起來。他一躍跳上了集裝箱,朝著葉子的指向飛掠……片暗藍色的集裝箱邊停了下來。

集裝箱已經封箱,諸葛羽看了眼四周,微笑著伸手扣向暗灰色的封子。但在他的手接觸到封子之前,那封子卻忽然斷了大門也是開著的。他不由一愣,幾乎在同時,手中的葉子一下子綻放出碧綠的光芒,而集裝箱裏麵也出現一個點碧綠耀眼的光芒。一條白色的人影從集裝箱中高速而出,諸葛羽濃眉一揚,踏前一步揮掌劈向那人影。兩人在昏暗的集裝箱中連續交換六七招。兩個拳頭碰在一處,轟隆一聲,集裝箱被巨大的氣流震得散了開來。

白影忽然道:“諸葛!是我!”

諸葛羽皺眉望向對方,笑道:“混蛋,怎麼會是你?你來這裏做什麼?”

集裝箱中的男子一身白色的西裝,帶著五框的眼鏡,頭發懶散的堆在頭上,嘴角始終掛著微笑,赫然是時飛揚。(時空能力者時飛揚是諸葛羽的好友,他的故事詳見拙作《X時空調查》)

時飛揚從懷中拿出一枚綠色的光球,那光球飛快地轉動,飛入諸葛羽手裏的那枚樹葉中,大小不變蛋化成了人形,這一瞬間雨後的天空也一下子變得晴朗起來。

時飛揚道:“看來我們兩個是為了同一個目的來的。”

諸葛羽看著那化成人形的小不點,忽然有種熟悉的感覺,那東西很像兒時看到的人參娃娃。遠處有叫喊聲傳來,集裝箱損毀的聲音把碼頭的管理人員招惹了過來。諸葛羽和時飛揚交換眼色,同時飛身而起。那些管理人員來到這裏的時候,隻看到毀壞徹底的集裝箱。

“檢查了多少人了?”阿倫·史密斯看著臨時門診前排起的長隊,微微鬆了口氣。能在三個小時裏麵,就把絕大多數的圍觀者都弄來做病毒檢查真是不容易。

傑克·諾蘭笑道:“八十三人了。已經來的大約有九十七人,還有五個人我們已經派專人去找。”

“采集血樣之後一小時就能出結果。你盯著點,別讓這些人離開。”阿倫說道。

這時,凱特走了出來,把一份報告遞給阿倫,低聲道:“找到了第一個攜帶者。”

阿倫放開報告書,看著那個名字“巴裏·安德頓”,在嘴裏重複了兩遍,皺眉道:“是當時上那個執勤的警察。他人呢?”邊上沒有人能回答,他來到走廊裏麵大聲叫道:“巴裏·安德頓!巴裏·安德頓!在不在?誰看到巴裏·安德頓了?”

有個維持秩序的警察走了上來道:“他帶犯人去他管區的拘留所了,說去去就回的。”

“那個管區的拘留所在鐵錘街。”阿倫·史密斯搖了搖頭,快步向外走去,一麵走一麵道:“凱特,你繼續檢驗。我會把那家夥帶回來!”

傑克·諾蘭則一邊跟著他一邊撥通了諸葛羽的電話:“嗨!菜鳥,你在哪裏?我這裏有進展了,最新的感染人是早上執勤的警察巴裏·安德頓。你銀角碼頭那邊有什麼新的情況?”

“傑克,我遇到了你會感興趣的事情。”

諸葛羽道,“費諾爾林場這裏有樹人,他們目擊了感染源,那是一個古老的妖精,本尊是一種寄生植物。”

“樹人……植物……克奇道,你運氣怎麼那麼好?這種古老的事情也能被你遇到!那你現在知不知道該怎麼對付那東西。”

“我正在趕回來的路上,見麵你就會知道。你們去哪裏找安德頓?我已經到了市內了!”諸葛羽問。

“鐵錘街的拘留所。”阿倫·史密斯接過了電話道。

“是嗎?鐵錘街的拘留所。好的,我已經到了。你們快來吧!”諸葛羽笑著掛斷電話。

阿倫和傑克兩人這時候剛剛走出蘇格蘭場,阿倫拿著電話怔道:“那該死的說他已經到了。”

傑克皺眉望著對方,罵了一句道:“那死菜鳥,怎麼會那麼快?”

諸葛羽當然聽不到那兩人的罵聲,他站在鐵錘街的街口看著鐵錘警察局的大門,壞笑道:“殺了傑克和阿倫,他們也想不到我身邊有你這個寶貝啊!”

“寶貝你個頭啊!那麼遠距離的空間移動,你知道多累麼?”時飛揚苦著臉抱怨。諸葛羽側頭看了看時飛揚,道:“你還沒說到碼頭到底是作什麼。”

“我來倫敦看比賽,順路接了個委托,要我去碼頭取一樣東西。我就去了。就那麼簡單。”時飛揚指了指諸葛羽口袋裏的綠色精靈,笑道,綠色的精靈娃娃在諸葛羽的口袋裏探出頭來,說道:“絕對不可以把我給他。”

“既然你要,我就不要了。”時飛揚攤開手道。

諸葛羽手指點了點精靈娃娃的腦袋道:“小朋友,那個導致集卡事故的妖怪到底是什麼?我們該怎麼對付它?”

綠色的精靈傲慢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已經有五百歲了,請不要叫我小朋友。你可以稱呼我格林大人。”

“格林大人,我們該怎麼對付那個妖怪呢?”諸葛羽從善如流。

“我們進去。有很多事情,用語言是表達不清的。”格林手搭在他的上衣口袋上,就好像趴在自家陽台邊。

“不過這麼說來,那個怪物本來是寄生在盆景裏麵的麼?”時飛揚問,“看來對外貿易還真的不知道會運輸進來什麼東西呢!”

“這可怪不到運輸船,也怪不到貿易公司。”諸葛羽低聲道,“事實上,類似的事情正發生在每一個港口。你知道嗎,自從對外貿易增多,中國東部沿海城市的蟑螂品種也發生了變異,從前那種個子比較大的東方蟑螂幾乎不見了。遍地都是色澤比較淺,個頭比較小的德國蟑螂。具說是因為進口家具進來的,然後又因為快遞公司的快遞包裹被運送到了全國的各個城市。”

“也對,很多時候,很多事情,隻是碰上了而已。”時飛揚苦笑道。

諸葛羽和時飛揚一麵說著,一麵走入鐵錘分局。

“我找安德頓。”諸葛羽問道。

“他在下層的拘留所。”值班室的警官說道。

諸葛羽老馬識途的朝地下一層的拘留所走去,時飛揚皺眉道:“你這裏很熟啊?”

“怎麼會不熟悉,ECIS和蘇格蘭場的合作相當的密切。我來倫敦這段時間大小分局都走遍了。”諸葛羽拍了拍口袋,問道:“格林先生,你能不能給我講一下那個敵人?”

“那一天翻車事故發生。林子裏麵出現了大火,當時我們看到它從司機的身體裏麵冒了出來。”精靈格林道。

“冒出來?”時飛揚問。

“沒錯,就像一股煙。然後附著在了我們樹林裏麵的大樹上。”格林想了下道,“你可能會說既然我們覺得它是寄生的植物,為啥又說它是一股煙。但我們植物和你們人類不同,有很多事情無法解釋清楚。就好像我沒辦法幫你解釋,為啥我最初的時候是光球,有了樹葉就能呈現出現在的樣子。但那個家夥的原始狀態的確是植物,據我所知在東方他這樣的妖怪有一個名字,叫作枯心草。”

“枯心草?”諸葛羽重複道。

“就是說它隻能寄生在虛弱的生物身上。”格林道。

“它到了你們樹林,然後呢?”諸葛羽問。

格林道:“然後我們樹人就要把它驅逐出樹林,因為它不僅僅依靠吸收樹木營養生活,更會帶來腐敗,被它寄生的樹木就無法繼續長大。它原來寄生在那些盆景裏當然沒有關係,盆景本來就不需要長大。但它寄生在我們樹林那就不行!”

“你們樹人……算是樹人麼?”諸葛羽好奇道。

“是的,樹人有很多種。其實每棵樹都擁有一個精靈,就好像每個人類都擁有一個靈魂一樣。”格林點頭道。

“有點明白了……葛羽沉吟道。”

“我感覺到他了。”他們剛剛轉過樓梯的轉角,格林忽然道。

在並不寬敞的過道上,巴裏·安德頓正給大牢房的拘留人員分發著食物,他精神有點萎靡,但意識還很正常。他是鐵錘分局的老警察,和那些拘留所的常客也混得很熟,一麵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混混們開著玩笑,一麵看著手表,顯然還記得需要回凱特那裏看結果的事情。

“安德頓先生。你能不能出來一下。”諸葛羽站在過道的頭上,高聲道。

巴裏·安德頓聽到諸葛羽的聲音,朝過道這邊看了一眼,向前走了幾步,卻又停了下來。他的神態似乎停頓了一下,然後向後退去。但在過道的另一端的樓梯邊,時飛揚微笑而立,過道兩邊的出口都沒有辦法通過。

“不要攔我……裏·安德頓發出了一種怪異的聲音。”

“請跟我走,沒人會傷害你!”諸葛羽上前一步道。

“不,我們已經見過一次了。”巴裏·安德頓那怪異的聲音說道。

大拘留室裏麵的混混笑道:“嘿!巴裏,你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居然有蘇格蘭場的人來找你。你是不是和我們都是一夥的?哈哈!”

“閉嘴!”巴裏·安德頓神經質地看了看時飛揚,又看了看諸葛羽,大吼道:“我哪裏都不去!你們別過來!”

諸葛羽一步步地向前走去,時飛揚則在原地不動。巴裏·安德頓伸手打開了牢門,忽然向著諸葛羽猛衝過來!諸葛羽雙手舉起,把他重重擋下,這家夥的衝力遠超出諸葛的想象,兩人這一撞發出嘭得一聲!諸葛羽朝後退了五六步,而巴裏·安德頓則噴出一口鮮血。幾乎在同一瞬間,時飛揚出現在老巴裏的身邊,用手銬一下將對方銬了起來!諸葛羽把摔倒在地的巴裏拽了起來,但他已經沒有了氣息,血慢慢從眼睛和嘴角流了下來。諸葛羽目光迅速在拘留室裏掃過,低聲道:“格林,它到哪裏去了?”

格林在他的口袋裏道:“理論上它隻能侵入虛弱的人體,比如說酗酒的嗑藥的,或者長期失眠的,精神萎靡的。總之是精神力弱,身體狀況不好的人。這有這種情況,它才能攻占對方的意識。”

諸葛羽不由苦笑,這裏是拘留室,幾乎牢房裏的每個混混都有酗酒和吸食毒品的精力,這可怎麼尋找?更關鍵一點,他根本看不到對方的狀態,格林說對方是一股煙,但他卻看不到!拘留室裏麵的十多個混混卻仿佛吃了興奮劑一樣,從開啟的牢門衝了出來。

諸葛羽雙手不停舞動,把那些家夥一個個丟回了拘留室,但看不出究竟誰被附了體。

格林跳到諸葛羽的肩膀上,高聲道:“你之前幫了我。現在我幫你!”他雙手高高舉起,小小的身軀上綻放出碧綠的光芒,那光芒從他身體散發開來,像一枚耀眼的寶石把整個樓道都照亮起來。

牢裏麵的那些混混在綠光的照耀下幾乎所有人都搖晃起來,也就兩三分鍾的樣子,一個個都相繼倒下。除了一個長發蒼白的男子抱著頭,幾乎處於崩潰的狀態。詭異的情況出現在諸葛羽和時飛揚的麵前,那男子的眼睛邊的血紅,然後一股紅色的煙霧從眼睛中竄了出來。那煙霧在綠光的照耀下顯出掙紮的姿態,忽然衝向了諸葛羽!但它幾乎是凝固在諸葛羽的前麵,卻靠近不了諸葛羽。一個掙紮不甘的聲音出現在樓道中,“我和你們無冤無仇,為何一再苦苦相逼?”

“不是我逼你。而是你殺了太多人!”諸葛羽冷冷道。

“你這句話真是可笑,我不是人類,為何我不能殺人?就好像貓吃老鼠,獅子吃羚羊,人類也隻不過是食物鏈上的一環而已。這是第一。”那聲音冷冰冰地道,“那些人原本就該死!因為妻子故去,就整天借酒消愁的司機;生性懶散孤僻,以偷獵動物砍伐樹林為生的渣滓;還有,還有那些根本不願意做老師,卻留在教師崗位上的衣冠禽獸。他們的心早就已經死了!”

“無論如何都不是你能決定的。這是人類的世界,不是我們的。”格林冷冷道。

“你們的世界又如何?那麼一大片森林在人類的砍伐下苟延殘喘。作為外來者,我要求一棵樹作為棲身之地也不可得!你們的森林一早就已經死了。”枯心草大吼。

“你說別人都是死的,你呢?”諸葛羽問道。

枯心草沉默了一下,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我說我才是真正的生命,你相信麼?我們不是一個世界。如果我始終在樹林裏,你哪裏管得到我?”它說著猛地膨脹開來,原本隻有一個人大小的煙霧,彌漫至整個樓道仿佛把體內的能量全部爆發出來,樓道兩旁的樓梯一下崩塌。

諸葛羽雙手一揚,巨大的氣流從他掌心發出,硬生生地那膨脹開的煙霧控製在樓道的正中。他沉聲道:“你說的那些人,或許有些的確是敗類,但也有些人罪不至死!也許我們沒有統一的道德標準。但我必須要保護自己的種族,這一點我毫不懷疑!”

與此同時格林念念有詞,這個綠色晶瑩的小人化作無數個綠色的光點,好像螢火蟲一樣的非散開來。每一個光點散發的光芒,都把周邊的煙霧吸收。空氣中傳來枯心草的慘烈怒吼,但那怒吼隨著螢火蟲般的綠光的增多而逐漸消失。最後綠色的光點有一起飛回了諸葛羽的口袋。

“那東西怎麼了?”諸葛羽問。

“他不會再出現了。”格林打了個哈欠一臉疲態,“但是諸葛羽,這樣的家夥在森林裏大山裏有很多,而他的想法在他的立場是對的。生物的第一追求是活下去。”

諸葛羽苦笑了下,低聲道:“我知道。但是我也有我的立場。”

一直保持警戒的時飛揚微微鬆了口氣,植物的力量絕對不能看他們表麵的樣子啊。

諸葛羽看了眼有些零亂的四周,對時飛揚點點頭向樓上走去。樓上心急火燎剛剛趕到這裏的阿倫和傑克,吃驚地看著他道:“諸葛,這裏怎麼樣了?”諸葛羽沒多作解釋,隻是做了一個OK的手勢,就搖著頭離開了鐵錘分局。

阿倫看了眼下麵幾乎被拆了的拘留室,皺眉道:“這報告可難寫了。”

尾聲

把格林先生送回費爾諾林場後,諸葛羽和時飛揚來到了位於倫敦南部的,水晶宮隊的主場塞爾赫斯特公園球場。這裏正在舉行91-92賽季的英格蘭青年足總杯決賽,決戰的雙方是客隊曼聯青年隊和主隊水晶宮青年隊。

諸葛羽和時飛揚的座位在球員通道的兩側。

“在你的旅程中,有沒有遇到過真正互相理解互相尊重的不同種族?”諸葛羽問。

“沒遇到過完全包容的,但也有相當友好的情況出現。隻是程度不同。”時飛揚目不轉睛地看著球員通道,心不在焉道。

看著那些還麵帶稚氣的球員排隊出場,諸葛羽皺眉道:“看這個意思,你難得來倫敦一次是為了這個比賽,而不是來看我?可是青年隊的比賽有什麼好看的?如果是在溫布利舉行的足總杯那還正常。”

“你現在是不會了解這場球的意義的。”時飛揚神秘地笑了笑,低聲道,“但是你可以注意一下,那個金頭發的貝克漢姆和卷發的吉格斯,對了還有紅頭發的斯科爾斯。”

諸葛羽找了一圈,慢慢道:“隻有六號大衛·貝克漢姆在首發裏麵,吉格斯在替補席上,至於你說的斯科爾斯在哪裏?吉格斯是明星我早就聽說過,斯科爾斯是誰?”

“你在他們的球隊座席上就能找到他。生薑頭。”時飛揚微笑著看著那支紅色的隊伍,“這個隊伍裏麵很多人以後都會成為名將,這就是曼聯的92黃金一代。過幾年,你就會明白我的意思了。而這場比賽,是他們在青年隊最後的光榮。”

諸葛羽聳聳肩道:“無所謂,反正我是阿森納球迷。”

“你什麼時候開始是的?”時飛揚皺眉道。

“我常駐倫敦啊,當然要挑一支倫敦球隊支持。阿森納的伊恩·賴特跑起來就像黑豹一樣!托尼·亞當斯絕對是硬漢!對了,接下來的幾年,到底哪個隊會比較強?別告訴我是你的曼聯隊。”諸葛羽笑道。

時飛揚吧嗒了一下嘴,終於忍住沒有說出天機,苦笑了下道:“看球吧!”他看著球場上來回飛奔的貝克漢姆,腦海中卻浮現出十多年後貝克漢姆離開皇馬時候的鏡頭。他又看了看球員席上的吉格斯和斯科爾斯,同樣在很久以後,這兩個人還安心坐在曼聯的老特拉福德。那些曾經青春的身影,最終都會逐漸離我們遠去,他的眼角忽然濕了。

看著看著,諸葛羽忽然道:“我看到這草坪,就又想到那些植物妖怪的力量。你說如果這裏每棵草都有自己的精靈,如果每棵草都有自己的意識,這片草坪難道會不擁有我們難以想象的力量麼?”

時飛揚笑了笑道:“你明顯神經過敏了。”

諸葛羽看了看手表,又問道:“對了,你之間說有委托,求購那個費爾諾的精靈格林。”

“委托人是誰?”

“委托人的名字,寫的是法蘭克·斯丁。”時飛揚慢慢道,“據我所知,背後的真正主人應該是查理·諾蘭。”

諸葛羽撓了撓頭,這怎麼又和查理·諾蘭扯上關係了?那家夥要樹的精靈做啥?

這時,球場上爆發出驚天動地的一陣歡呼!曼聯進球了!

時飛揚拍了拍諸葛羽的肩頭,微笑道:“不要想太多了,以後你頭疼的事情會有很多。還是珍惜當下吧!”

交叉點

文\\\\花布

1

我躲在門後,趴在貓眼上。外麵那個男人,已經按了一分鍾門鈴了,然後,他停下來,站在門口。就這麼站著,不走也不動,不說話也不再按門鈴。

這個陌生的男人,每個星期天都要來我家門口,定時定點,比房東太太都準時。

起初,我剛搬來這裏的時候,男人並沒有出現,我還挺滿意這個地方的。一個月六百塊,就能住上這樣兩室一廳,家具又一應俱全的房子,還想怎麼著!

我一下交了一年的房錢,房東太太樂得合不攏嘴:“我就喜歡和你們年輕人打交道,痛快!不像那些老頭老太太,多要一毛錢,都跟要了他們命似的!”

房東太太說,她這房子之前就租給了一個老頭,那老頭是個麻煩人,磨了足足兩天,她給他便宜了五十塊錢,他這才租了下來,而且,一個月一交房錢。不過,這老頭倒挺自覺,每一次,都是自己跑去房東那裏交錢。不用催促,不用絞盡腦汁地追著趕著,就像農民給官員交租子。生怕延誤了時間,得罪了惹不起的人。

聽了她這話,我立刻有點後悔。我是不是有點太傻了,不過,看房東太太那鐵公雞的模樣,進了她肚子裏的蟲子,你還想摳出來?做白日大頭夢!

後來,那個男人就出現了。

他出現那天,外麵下著雪,我正在上網看新聞,說是本市西大街,因為雪大路滑,夜深人靜時,造成了一起嚴重的追尾事件,好多車因為速度過快,都翻了。這新聞不清楚是哪年的了,跟帖者無數。

有的說:活該,下雪天還開得跟飛似的,不死才怪。

有的說:都是有車族,都是有錢人!

有的說得更逗:中國人口問題的解決之道。

有一個說得最合我心意:這是一次史無前例的生死交叉點!

門鈴響的時候,我有點兒納悶。我剛剛搬來這裏,除了我爹我媽,鬼都不知道我的住址,會是誰呢?於是,我從貓眼裏第一次見到了那個男人。

他很邋遢,穿著一件髒乎乎的皮衣,帶著個帽子,帽簷壓得很低,看不見臉。左手還舉著,機械地按著門鈴。

我當時的第一感覺,是這人找錯門了。

“你找誰?”我打開門,不客氣地問,男人沒抬頭,說道:“我找人。”

我愣了一下,說:“我知道,你找誰?我不認識你,你找錯門了吧?”

男人晃晃腦袋,說:“沒。我找人,我老婆住這裏。”

我吸了口氣,有點自己被占便宜的憤怒,說道:“這沒你老婆,這是我家!你走吧!”

他沒動,我就動手推他。他的身體輕得像張紙,我一推,就把他推出了老遠,可他站在那裏,依舊沒有要走的意思。

我的心抖了一下,我覺得,我是碰上瘋子了。

我打算關上門,不理他了。跟瘋子有什麼道理可講?若是把他們惹怒了,指不定幹出什麼事呢!瘋子殺人都白殺!

關門的時候,我看見他向前跨了一步,小聲嘟噥道:“這是我家。”

我把門上能上的鎖都鎖住了,然後眯著貓眼,看那個男人。

他還沒走,就那麼站著,不動也不走,不說話也不按門鈴。我更加斷定這是個瘋子,有些緊張,有些恐懼,我被一個普通男人盯上還好說,可以和他講道理,可以打電話報警。可我竟然被一個瘋子盯上了。

還好,事情沒有那麼嚴重,等我惶惶不安地在屋裏轉了數圈之後,貓眼外已經空無一人了,他走了。

那個男人第一次出現的時間是,星期日,晚上十二點三十分。

我想,我和他的交叉點,僅此一次而已。

希望吧。

2

可後來,這個男人開始頻繁出現,定時定點,每個星期日,晚上十二點三十分,準時出現。我打過他,罵過他,他不還手也不還口。

他隻是唯唯諾諾地說:“我找人。”

有時候,我能把他罵得委屈得直掉眼淚,聲音都顫抖著。我就有點不忍心了,可他就是不走。後來,弄得我都有點糊塗了,是不是我真的霸占了他家,是不是房東太太搶了她哪個傻親戚的房子,是不是……

有時候,瘋子真的能把正常人同化掉。

我想,我該去找房東太太當麵對質一下,這死婆子,究竟隱瞞了些什麼。現在想想,六百一月租這樣的房子,真是天下掉下一大陷阱。

在男人出現的第三個星期後,我下班後,直奔房東太太家而去。她家住得挺遠,在市郊,中途,我能路過自己家。

路過小區大門時,我意外地看見了那個男人。他正以蝸牛的速度,向小區進軍。他身旁有很多人,打牌的老太太們,抱著孩子閑侃的婦女,還有抽煙的老爺們,可沒人看他一眼。

我們這個小區,雖然在市區裏,卻是個實實在在的三無地區,無物業,無保安,無居委會,是個城市死角。平時,什麼亂七八糟的人都能隨意進進出出。

我用腳後跟想,都知道這男人去哪,一定又是去按我家門鈴。

我停下自行車,打算把他趕走,再去房東太太家。

我推著車子追進小區,攔在他前麵,說:“你怎麼又來了!”

“我找人。”他還是那句話,一成不變。

“我說過,這沒你老婆!”

我說著,拽著他向外走去。他不反抗,就像孩子跟著媽媽,乖乖地跟我走出了大門。

我把他領到一棵大樹下,對他說:“走吧,趕緊回家去吧。”

他不動,這時刮了一陣大風,他的帽子被吹掉了,我第一次看見他藏在帽簷後的臉。挺好看一張臉,不!是真的挺帥,能輕易騙小妹妹那種臉。

我們對麵貌都有一種觀念,說出來,你可能才會恍然大悟,比如,我們認為明星就應該有明星臉,普通人就是普通臉,瘋子就該是兩眼深陷、眼窩灰黑、猙獰變態的瘋子臉。

所以,我驚訝了,當一個瘋子長了張明星臉,我不得不驚訝了。

我目瞪口呆的時候,他追帽子去了,我就神經呼呼地追他去了。

頑劣的風,卷著他的帽子在空中轉了幾圈,覺得沒意思,就丟到地上了。他慌忙拾起來,趕緊帶到腦袋上。

我笑著問他:“你這帽子挺貴的吧?”問完了,我就覺得自己是色迷心殼了,居然問一個瘋子這種不合邏輯的問題。

他搖搖頭,又把臉藏在了帽子裏,說道:“沒。我是怕我丟了帽子,我老婆不認識我了。”

我突然有點感動,說道:“你老婆在哪啊?她是不是……病了,或者死了?”

“他在這兒!”他伸出一根手指,直愣愣地指著我。

我的腦袋嗡一下就大了,他這是什麼意思,我是他老婆?我是一個瘋子的老婆?上天作證啊,我根本不認識他!後來,我猛一下緩過味兒來了,他指得似乎不是我,而是……

我身後!

我像被豬拱了一般,一驚一乍地扭過頭去,身後除了馬路,就是匆匆忙忙的行人,連個鬼影都沒有。

我不放心,在身後看了又看,找了又找。

突然,我發現一個女人熱辣辣的目光!那女人捂得很厚實,肥囊囊的大衣,戴著帽子墨鏡,半張臉都被圍巾裹著。

在我們的目光相對的一刻,她轉身,匆忙鑽進了小巷子裏。

是他老婆嗎?

我想著,扭回頭時,男人已經不見了,他又以蝸牛的速度,向小區進軍了。

3

我覺得這男人真的挺輕的,像團空氣。

他坐在我後車座上,很老實。偶爾路過馬路牙子,他就抱我一下,整得他像我男朋友似的。

我決定把他帶去見房東,純屬靈機一動。我想,帶著他這個大物證,房東太太就不會再說什麼了吧。如果,她之前真的租過房子給男人,或者男人的老婆,她應該有印象吧。再不然,那房子如果真死過人,我就幹脆退房走人。

我說這男人騷擾我,現在,我把騷擾者帶來直接對質,她不能視而不見吧。

又過了一個馬路牙子,男人摟了我一下。手不經意觸到了我腰後露出的一小塊肉,賊涼!涼得我鑽心!

我下意識地想到了“房子如果死過人”這句話,還有剛才那個神秘女人,身體就不爭氣的抖起來。

房東太太泡了熱茶給我喝,還盯著我身邊的男人看,特意壓低腦袋,看男人長得什麼模樣,然後她笑道:“小孫啊,大老遠跑來有什麼事嗎?”

我指了指男人:“那個……”

房東太太笑得更離鋪了,說:“放心!我不是保守的人,你找誰回來住,是你的自由。況且,咱們那個小區,警察八百年不來一回,不會查什麼結婚證、暫住證的啦。”

她滔滔不絕,我製止她的洶湧波濤,說道:“不是的。這人老是按我門鈴,說要找他老婆,你看你認識他嗎,是不是之前房子租過他?”

房東太太又看了看男人,說:“沒有,我不認識他。”

我說:“你再仔細看看。還有,那房子裏沒出過什麼事吧?”

“你這是什麼意思!?”她變了臉色,“我告訴你啊,你要是想退房就直說,你愛去哪去哪,不過房錢我一分都不退給你!”

我到底還是鬥不過這位租房經驗豐富的婦女同誌,嘟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想問問。”

她又變了臉色,說:“小孫啊,咱們那小區雖然是亂了點,可房子不錯了,知足吧。現在在市裏六百塊錢能租兩室一廳!?你晚上鎖好門窗,鬼都進不來!”

“那……好吧。”

被房東太太“好言好語”趕出來後,我又犯愁了,男人怎麼辦?我是丟下他不管,還是把他送回小區門口?這似乎都不是辦法。

我問他:“你去哪,我送你?”

他說了句廢話:“我回家。”

我問:“你家在哪?”

他說了一個準確的地址,就是我家的地址。

我翻著白眼,差一點兒罵街,最後壓了脾氣,說:“好吧,你家有什麼人啊?有手機號碼嗎?他們都住哪啊?”

他搖了搖頭,說:“我家就我和我老婆。”

我沒辦法了,跳上車,準備離開。他倒好,趁我沒主意,一下跳到了後車座上。好像我該他的欠他的。

我覺得我真的是個至純至善的大好人,是天底下獨一無二的菩薩心腸,因為,我竟然把男人帶回家了。

我像伺候我爹一般,伺候著他。別覺得我誇大其詞,你們可以捫心自問,你們活了這些年做過哪些善事。我敢保證,大部分人都沒有,隻不過是經常望著賣花的小姑娘,要飯的老乞丐,口口聲聲地說著可憐,可等小姑娘拉你衣服要賣花,老乞丐捧著髒碗朝你要錢,大部分人一定跑得比猴兒還快!

所以,我做的事情,是很有意義的,雖然,我是有點貪戀男人的模樣。

我做了飯給他吃,做的時候,他竟然說話了,他說他要吃麵條。我也喜歡吃麵條,所以,三下五除二整了兩碗麵條。

我一邊吃一邊看他。他吃得很急,應該很久沒吃過正經飯了。

我說:“你平常都吃什麼?”

他頭也不抬:“垃圾桶有什麼吃什麼。”

我心酸起來,把自己碗裏的麵條,又撥了些給他。他出其不意地說了句謝謝。我一下就蒙了。

我狐疑地說:“你到底是不是瘋子?”

他猛地抬起頭來,含著麵條,眼神發直地說道:“我要找我老婆。”

得!白問了。

吃了飯,我決定好人做到底,讓他暫時住在這裏,我幫他找他老婆。我問他老婆長什麼樣,多大了,可他什麼也說不上來,隻是一個勁說他老婆很漂亮。

張曼玉也漂亮,難道我把張曼玉給你找回來!?

我暫時放棄了,開始伺候這位大爺睡覺。他太髒了,我想著讓他洗個澡。可他說什麼也不脫衣服,好像我要強暴他似的。

我循循善誘地說:“乖,不脫衣服怎麼睡覺啊?”

他捂著身體說:“我脫了衣服,怕我老婆不認識我了。”

最後,我強製把他的衣服扒光了,我發誓我不是好色之徒,隻是無法忍受和一個豬一樣的人在一起。

他洗了澡後,容光煥發。我沒男人的衣服,就找了件大號女裝,讓他緊繃繃地穿上了。

是的,我不止沒有男人衣服,連個男朋友都沒有。

為這事,我媽頭發都愁白了,她總是積極地為我尋找合適對象,巴不得我早點結婚生孩子,一天到晚勸我回家相親。可我不喜歡回家,我和我爸合不來,那老頭倔得要死,經常和我三句話不到就吵架。

所以我搬出來,自己過,舒心。

4

夜裏,我肚子又開始疼,看來明天是個陰天。

我肚子上有個很長的疤,我媽說是我小時候得盲腸炎做手術留下的。從此,我就受這疤迫害,天氣一不好,它就玩命地疼。

我睡不著,在黑乎乎的房子裏來回轉悠,老房子隔音不好,我聽見隔壁有動靜,男人好像沒睡,嘀嘀咕咕說什麼。

我好奇地走出了房間,想看看他在幹什麼。

他果然沒睡,在客廳裏站著,迎著月光,還在碎碎念。

我看見他背後好像有什麼東西,是兩隻手!正抱著他的肩膀!我嚇得叫出了聲,他也嚇了一跳,扭過頭來,迷惘地望著我。我這才發現,原來他是自己抱自己,把胳膊交叉背到了後麵。

我沒好氣地說:“大晚上你不睡覺,跑出來幹什麼!?”

他倒挺高興:“我見到我老婆啦!她叫我,我就跑出來了!”

我打開燈,咽了口唾沫,說:“別胡說!你老婆在哪?”

他伸出左手,指著我。我知道他一定不是說我,於是,我扭回頭,看到了一麵大鏡子。

鏡子有一人多高,客廳裏的東西都照在裏麵,像另一個客廳。除了這些東西,還有一個伸著手的男人,和一個歪著腦袋的女人,那自然是我和他。

“你看!她笑了!”他舉著手,興奮地說道。

我渾身開始發涼。

他不顧我的感受,繼續鬼言鬼語,跑到鏡子前,溫柔地說:“老婆,你出來吧,你出來啊,別躲在裏麵,會悶壞的。”

我聽不下去了,硬把他推回了房裏。

肚子上的疤痕果然預告的超級準確,第二天下大雪了,天成了灰青色。

我在地攤給男人買了一件衣服,總不能讓他老穿我的衣服吧。

我剛走到樓下,就看見男人了,他不知怎麼跑出來了。站在樓道門口,一邊發抖一邊直直地望著遠處。

他穿得單薄,我跑過去,罵道:“你想凍死啊!跑出來幹什麼?”

我拉他回家,他第一次反抗我。

“我老婆不見了!”他甩開我的手,固執地望著遠方,“她去哪了?我得把她找回來!”

這時,電話突然響了,是我老媽。

我挺煩地,說:“媽,幹什麼?”

我媽說:“我給你約了個人,你出來見見吧。”

“我還要上班的!”

“星期天,你上什麼班!?”

“我加班。”

“你是不是有了男朋友了?”

“沒。”

“別騙我,肯定是!”

我用閃電的速度掛了電話,扭回頭,男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出了大門。

我追上去,說:“走,跟我回家。”

男人說:“我想起來了,今天我老婆確實沒在家,她得去醫院,不然她就疼死了!”

雪突然就停了,我不想再和他說什麼,拉他回家了。走到樓道口,我下意識地望了一眼大門外,我又看見那個女人了,還是看不見臉,裹得像個包袱。

女人在人群中,再一次逃得杳無蹤跡。我開始懷疑,那個女人確實就是男人的老婆,她一定是嫌棄這個男人是瘋子,所以把他扔了出來,或者,是沒錢給男人治病,又舍不得男人,再或者,更複雜。

反正醫院裏扔孩子的到處是,扔個大男人也不稀罕。

男人回家就哭了,突如其來,哭得我有點無法招架。

他從文瘋子突然就變成了武瘋子,不過他不折磨我,隻是對自己實施一次又一次的迫害。

他拿剪刀戳自己的手,還打開窗戶,試圖跳樓,還好,窗戶上有鐵欄杆,還是一樓,最後,就撞牆,直撞得牆咚咚響。

我好不容易才製止住他。

我說:“你怎麼了?”

“我想起來了,我老婆流血了,流了好多血!”他又開始哭,哭個不停,“她死了!”

5

我離開家的時候,把男人哄睡了,我把他房裏一切可以自殺的東西都拿走了,然後綁了他的手腳,把他房間的門反鎖住,這才安心離開。

老媽笑得像一朵花,給我介紹道:“這位是你張阿姨家的大小子,你還記得嗎?你倆小時候經常在一塊玩。”

我尷尬地笑了笑,隻能說沒印象。若不是老媽威脅我,說如果我不去,她就找上門來,若不是怕她看見那個瘋子,浮想聯翩,我是打死也不會來的。

老媽繼續和那個男人侃大山,說我和他兒時的故事,我沒心思聽,心還留在家裏,擔心著家裏那個瘋子。

老媽白話了一會兒,就走了,留下我和這個不認識的兒時玩伴。

他說:“你真的不認識我了?”

我說:“不認識。”

他說:“是啊!好久沒見了,自從你離開家,我們就再沒見過。”

我完全沒心思聽他講話,我腦袋裏全是我家那個瘋子。我覺得我也瘋了,麵對這個一切條件都不錯的異性,居然不討好獻媚,而在想我家的瘋子。

越想心裏越發慌,最後,我去了個廁所,從廁所出來,就直接打車閃了。

6

男人可憐巴巴地蜷縮在地上,像條大蟲子,他嘴上都是血,手上的繩子也都是血,他見我氣喘籲籲地衝回來,一邊啃繩子一邊哭了,委屈得像個孩子。

“你怎麼不要我了?你怎麼不要我了!?”他拿繩子去擦眼淚,一臉血紅。

我的心裏像翻了醋瓶子,別提多難受了。

我摟住他,說:“我這不回來了嗎,我不會不要你的。”

我給他解開繩子,他一把就摟住了我,摟得死緊。

他說:“老婆,我就知道你不會不要我的。咱倆說好一輩子在一塊的嗎!”

他把我當成他老婆了。我拍了拍他,也哭了。

我給他做了麵條,他狼吞虎咽,邊吃邊對我笑,一聲一聲叫我老婆。他吃完,還要幫著我洗碗,打掃廚房,給我放洗澡水,幾乎成了一個正常人。

有一刻,我覺得他好了,真的好了,因為我答應做他老婆,他一下就成了正常人。

晚上,他非要和我一起睡,還好他隻是摟著我,並不打算做別的。

他對我的臉吐著氣說:“老婆,你回來了真好。”

我平生第一次和一個陌生男人在一起睡覺,奇怪的是,我並未覺得不妥,反而很愜意。

我想,沒準我倆上輩子是夫妻呢。

我摸摸他幹淨的臉龐,打算關燈睡覺,然後我看見窗外的大街。

空蕩蕩的大街上,對著我家的窗戶,遠遠地站著一個女人,她一動不動地望著我們,墨鏡閃著月光,成了兩個光點。

我打了個寒戰,我想起今天男人說過的話。

他說,他老婆死了!

晚上,我折騰半夜,好不容易睡著後,做了個夢。

夢裏,我成了一隻木偶,我和男人成了夫妻。我倆過得挺好。可每次,我經過客廳那麵大鏡子的時候,都能看見一個女人,一個躲在我背後的女人。

有一次,我老公不在家,我就好奇地站在鏡子前,想看看那女人是誰。

可我動腦袋,她也動腦袋,我動手,她也動手,像影子一般躲在我身後。

後來,我發現,我和她是連接在一起的。

就像懸絲木偶。

我的腳不是站在地上,而是站在她的腳麵上,我的手也粘著她的手,我的身體也貼著她的身體。

所以,我有點糊塗,是我操控著她,還是她操控著我?

我試圖掙脫她,可沒用,她成了我的一部分,硬是割開,就一陣陣的劇痛。

早晨醒來的時候,我還在捉摸那個夢,想得一身冷汗。

他不見了,廚房裏飄香,他竟然在給我做早飯。

我吃飯的時候,他叮囑我:“早去早回!別加班加得忘了時間,還有,吃了飯別亂跑,不然要得盲腸炎的!”

我僵硬地對他笑,有一股溫暖擠進心裏,有一股寒冷撫摸皮膚。

7

中午快下班的時候,房東太太意外地打來了電話。

她說:“小孫啊!你帶來的那個陌生男人還來找你嗎?”

“……來。”我沒好意思說,我收留了他,還做了他的臨時老婆。

房東太太說:“那個男人確實租過我的房子,他老婆確實死了,死於一場車禍。那是個瘋子,你小心點啊!”

“你不是不認識他嗎?”

“你帶他來找我以後,我覺得可能真的出過什麼事。你也知道,那房子租了人,收了錢,基本上我就不去了。所以,有時候發生點意外,我自己都不知道。不過,你放心,他老婆沒死在房子裏,隻是死在外麵了,是出了車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