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睡就睡啊,你就是不行!”劉敏今兒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和平時對我的態度完全不同,“想知道字條裏的秘密,趕快來我家一趟!”
我穿上衣服,沒來得及吃飯就跑出門去。上了地鐵後,我給趙川打電話,讓他一起在劉敏家集合。
令我詫異的是,我到劉敏家的時候,趙川那小子竟然端著碗在吃早飯!我剛要開口問劉敏這是什麼情況,就被她拉進了臥室,把趙川一個人扔在客廳裏。
我和劉敏認識這麼久,竟還是第一次進入她的閨房,房間裏整齊的樣子且不說,光是那香香的味道就令人著迷。我正陶醉在這種香味兒中,就被劉敏飛來一腳踹在腿上。
“滾來看啊!”劉敏指著放在桌子上的字條,又指了指另外一個本子。
我拿來的字條上竟然連昨兒個那幾個字都不翼而飛,而在另外的本子上寫了這樣的一段話:“恩龍,對不起,你們所經曆的那些詭異的事兒,都是由我造成的,我隻能說一句抱歉,而對於我為什麼已經不叫劉剛,我已經不想多做解釋……留言薛成貴”。
字裏行間已經說明了一切,薛家的龍少爺就是薛成貴的孫子,而薛成貴應當就是爺爺口中的劉剛吧?事情已經很明朗了,我偏偏就是想不通,龍少爺為什麼不願意開口承認相片裏的人就是劉剛呢?
爺爺都願意把幾十年前的事兒和我分享,那麼薛爺爺一定也和龍少爺說過不少關於他們當年的故事,或許有些什麼事情是爺爺自己都不知道的呢?
我緊皺眉頭若有所思,劉敏打斷了我的思路:“我為你做了這麼多,你就算不道歉,也該說一句謝謝吧?”
“我……”這時我想到客廳的趙川,氣不打一處來地問,“趙川那小子是怎麼回事兒?他家不比我還遠嗎?”
劉敏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十分不屑地說道:“你以為我想給你打電話啊,那小子一早上就來我家了,早餐是他買的!快去吃吧!”
我氣衝衝地跑到客廳,一把搶下趙川嘴裏的半根油條,不客氣地吼道:“你小子這是幹啥?你別忘了,你是我哥們兒,劉敏是我的妞兒!你這麼早來,你好意思嗎?”
趙川瞪大了眼睛盯著我,又看了看站在我背後的劉敏,嘴裏還沒有咽下去的油條掉了出來,把我惡心的全然沒有吃飯的想法了。
“我是你的妞兒?你什麼時候認的?我怎麼都不知道?”劉敏的聲音冷冷地從背後傳來,很明顯她對我說的話有異議,我也聽得出來,她不就是在生我的氣嘛!
“我……”我把油條扔在地上,完全不知道如何表達,“趙川,你究竟想怎樣?”
趙川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去,忙解釋道:“兄弟,我可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對龍少爺家的那個銅鏡感興趣!我著急啊,你早點把事兒弄清楚,我不是就能早點去他家看看那玩意兒嘛!要不然,憑借潘爺爺和他爺爺的關係,你幫我開口要來怎麼樣?”
“你還好意思說?”我指著站在臥室門口的劉敏,又指了指桌子上的早餐,“我的妞兒!真的,我的妞兒!”
“你的!”趙川拉過劉敏把她的手放在我的手心,又把早餐推到我的麵前,“都是你的!隻要你把那銅鏡幫我搞定,我力保讓劉敏以後是你媳婦!”
我瞪著趙川,看了看桌子上的飯,又看了看身邊偷笑的劉敏,頓時明白了,這兩個人是在設局讓我往裏跳啊!也是怪我了,這智商太低了,真是繞不過這倆人。
“你倆、你倆、你倆行啊!”我氣不打一處來,“我現在就去找龍少爺,讓你一輩子都看不到那麵銅鏡!”
說完,我拿上了兩根油條,衝出了劉敏家。趙川在我身後緊追,“砰”的一聲關門,我心想著劉敏也一定跟出來了。
我的目的已經達到。
早上出來的時候天氣還很晴朗,從劉敏家出來卻發現天有些陰沉,這完全和我的心情相違背。我心中一個勁兒在擔心,龍少爺究竟能不能和我說個清楚。
劉敏家和龍少爺家的距離並不遠,坐公交車三站就到了,在我等車的時候,他倆已經追了上來。
我故作生氣,一路上都沒和趙川說過一句話。
周末的薛家大院也沒有別的院子那麼熱鬧,院子中央隻有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在玩耍。我直奔龍少爺的房間,敲了好一會兒門都沒有人回應。
“大哥哥,你進去吧,他從來都是這樣的!”在我身後的孩子說道。
盡管那孩子這麼說,我卻還是覺得不妥,而趙川不管那麼多,拉開門闖了進去,而龍少爺正端坐在床前撫摸著相框,好像是在緬懷著什麼……
趙川本想開口和他說明來意,見到龍少爺如此傷神,他竟無從開口。
我伸手把那張字條還給了龍少爺:“字條還給你,畢竟這是你爺爺的遺物,昨天我也不應當搶走,對不起……”
龍少爺抬起頭,一雙明亮的眼睛和我四目相對,他那清澈的眸子裏倒映著我的影子,而他的眼眶裏還含著眼淚。他微垂下頭,眨巴著眼睛,淚水順著臉淌了下來,他擦掉臉上的眼淚,淡淡地對我說了一句:“今天是爺爺的忌日,昨天我的態度也不好,對不起……”
龍少爺的語氣雖然十分平淡,卻足以震懾我們三個人的內心。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昨天他的態度如此冷漠,那其實隻是他把所有感情都壓抑在心中,而當這種情緒全部都積攢在一起總要有一個突破口來宣泄!我覺得,就是這個時候,他會對我們說出所有的故事!
“和我說說薛爺爺吧?他年輕時候也一定有很多故事,或許,他的故事裏也有我爺爺……”我拉過一把凳子坐下,“就讓我們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日子,和你一起懷念薛爺爺吧!”
龍少爺抬起頭,看了看我們三個,他從來沒有和別人說過的故事,最終抵不過我最後的那句話。
“好,我就把我爺爺和你爺爺後半段和你說完,那是你爺爺都不知道的事兒……”龍少爺打開了話匣子,再沒有辦法收回。
薛爺爺和潘爺爺第二次下墓遇到了爆炸,潘爺爺對棺材蓋動過十分忌諱,從那次他不敢和別人再提起下墓的事兒。而薛爺爺回到家之後沒多久就被人抓走了,來抓他的人是五個日本兵。
薛爺爺被抓到了日本兵營裏,綁在木樁上被人拷問,日本軍說著爺爺完全聽不懂的話,他隻能一個勁兒地搖頭,唯恐這些喪心病狂的人把他殺了。或許是爺爺的堅持,他們拿爺爺完全沒有辦法,就把他扔在了牢房裏關了起來。
在牢房中爺爺遇到了一個人叫劉程,同樣是被關押在牢房裏麵的重犯。從劉程的口中得知,他是共產黨員,隻要咬住口風一定會有人救他們出去的。
薛爺爺把自己的情況和劉程說了一遍,包括潘爺爺在空地裏遇到“鬼打牆”的事兒。劉程哈哈大笑著對薛爺爺解釋:“你說的什麼‘陰兵借路’啊,其實那就是日本人在我們的地下隧道裏行動,想要瓦解我軍的勢力!因為這種事,把老百姓都牽扯進來,我痛心疾首啊!”
而薛祖父屍體被人埋在地鐵道下,劉程解釋為,那都是日軍為了掩蓋自己的惡性而故意為之,讓鐵路線上的工人以為那是“鬼”作祟,才對他們的行為感到忌憚!薛爺爺能夠看得出來,劉程每一個字都發自肺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痛苦。不過有一句話薛爺爺記住了,他一定要咬緊牙關,無論他們問什麼,都說不知道。
三天之後,薛爺爺和劉程被一個人從牢房裏放了出去,他領著他倆抄小路送出了日軍的火力範圍,臨走的時候那個人交代爺爺:“回去之後趕快搬家,改名換姓千萬不要說出自己的真實姓名!”
薛爺爺從日軍營地回到家之後,馬上疏散了家裏的主要人員,隻留下了他和剛剛成親的媳婦,他最後悔的就是沒有通知到他在部隊當兵的弟弟劉成。
第二天,薛爺爺和潘爺爺照相合影之後,他拿著相片遠走他鄉。
或許也是因為這次的遭遇,薛爺爺輾轉到了天津改名換姓,當年的“劉剛”已經變成了薛成貴。他在天津做起了小生意,生活也逐漸好了起來,卻一直惦念著弟弟劉成,以及兩個過命的兄弟——潘爺爺和陳樹。
等薛爺爺有機會再回到北京城的時候,北京早已經變了模樣。劉成從未回過老房子,薛爺爺以為他在戰爭中犧牲了。變了模樣的北京城,薛爺爺也找不到潘爺爺和陳樹的家了,而心中那些話也沒有人可以說,最後鬱鬱而終。他臨死的時候,手裏還看著他們合影的那張相片……
龍少爺依舊撫摸著薛爺爺的相框,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他心裏的悲傷我雖不能感同身受,卻可以理解。
“對不起……”我道歉,“沒想到薛爺爺一直都念著我爺爺,他老人家的這些話轉達給我爺爺,讓他可以安心了!或許,這是我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
龍少爺抬起頭,長舒了一口氣,整理了一下激動的情緒說道:“沒關係,都過去了!謝謝你能聽我說這麼長的故事,這張字條就送給潘爺爺吧,也算是了了爺爺的一份心願。”
我點頭收下,轉身看到窗外陰鬱的天已經放晴,沒想到這件事很快就結束了。
我起身要走,趙川拉著龍少爺的手,指著他家櫃子上的銅鏡問道:“那個!那個鏡子能不能送給我?”
龍少爺仰頭看去,還不等他說話,趙川已經自己拿了下來,他擦拭著鏡子上的灰塵,咋舌表示喜歡。我看不慣趙川那副模樣,把銅鏡搶了過去還給龍少爺,十分不高興地說道:“我們的事還沒有解決,等擺平了你再說!”
趙川被我拉出薛家,他卻頻頻回頭看著龍少爺手中的銅鏡,嘴裏十分不情願地喊著:“我還會再回來的……”
劉敏跟在我倆的身後偷笑,她對整件故事充滿了好奇,追問我這裏麵發生的一切。
在陽光沐浴下的我笑了笑,那都是我和爺爺之間的秘密,從我很小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