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風雨飄搖。
廈門省立中學,操場上,幾百壯丁分成三支隊伍,一支練習大刀,一支練習拳腳,一支在進行步槍射擊訓練。龍騰虎躍,刀光劍影,殺聲震天。
主席台上,站著幾個人。正中一個身材魁梧,穿著黑色練功服,雙眼銳利,臉色如鐵,長冉垂胸,腰身挺直的老人。他麵前的桌子上橫放著一柄刀,刀長差不多三尺,刀柄半尺,刀尾上有一個圓環,刀身寬約四寸,刀尖上有半月形狀的弧度,刀鋒雪亮,刀背上有一排鋸齒,最後麵兩個鋸齒上各有一個銅錢大小的鐵環。
此人姓秦名天,廈門萬貨商行老板,是武林中人,年輕的時候在京城走鏢。他的刀名叫追魂刀,刀法淩厲,變化多端,追魂索命。曾經以一把追魂刀橫掃大江南北,所向披靡,罕逢對手。秦天二十五年前在廈門定居,娶妻生子,有一個兒子秦飛宇,如今已經二十四歲,有一個女兒秦小若,已經十八歲。秦天在廈門定居之後,不再走鏢,而是改行做生意,經營日用百貨,生意逐漸擴大,名叫萬貨商行。秦天並沒有忘記習武,先後收了兩個徒弟,大徒弟林能穩,二徒弟曾國波。白天一同經營生意,晚上習武,名雖師徒,情同父子。
1937年日軍全麵侵略中國,迅速占領東北三省,上海,南京,相繼淪陷。而今,日軍的戰艦停泊在廈門海麵上,虎視耽耽,意欲一口吞掉廈門。秦天怒發衝冠,散盡家產,招募了三百壯丁,號稱壯丁義勇隊。秦飛宇任壯丁義勇隊總指揮,林能穩任隊長,曾國波任副隊長,日夜訓練,準備保衛廈門,為國為民而戰。
秦天身邊站著兩個人,左邊穿著警察服裝,腰挎手槍的是廈門警備司令韓文英,也是駐紮在廈門的國軍75師副師長。韓文英深為秦天的壯舉感動,親自與屬下黃其祥開車送來長槍五十支,一批彈藥,以供壯丁義勇隊使用。
黃其祥二十七八歲,英俊,沉穩冷靜,站在韓文英身後,挺得筆直,一言不發。
秦天的右邊,是穿著長衫,斯文儒雅,手裏拿著禮帽的洪曉春,此人是廈門總商會會長。
洪曉春雙手抱拳,連聲感歎:“秦天兄英雄豪傑,義薄雲天,為了廈門百姓,舍棄百萬家產,此等壯舉,令洪某欽佩不已……”
秦天雙眉一揚,朗聲道:“我秦天隻是一介武夫,不懂什麼民族大義,二十多年前曾經和日本人打過交道,知道日本鬼子狼子野心,陰險毒辣。去年日本鬼子強占東北三省,攻陷上海,南京,所到之處,燒殺搶掠,罪惡滔天……現在,日本鬼子的軍艦已經停泊在廈門海麵,倘若廈門落入日本鬼子的手中,百萬家產又有什麼用?更何況我們習武之人,國破家亡的時候,還不出力,又該等到什麼時候?”
韓文英拍手,連聲叫好:“好,唐老英雄,如果中國人有一半都有唐老英雄這樣的氣概,我想小日本鬼子怎麼可能侵占我大好河山?我不敢保證別的,我警備司令部全體警察,誓與廈門人民共存亡……”
黃其祥啪地打了一個立正,大聲回答道:“是。”
秦天回頭,看了黃其祥幾眼,微微點了點頭:“這位是誰?”
黃其祥敬了一個軍禮:“唐英雄,我是警備司令部的警察隊長黃其祥,久仰您的大名……”
秦天看他腰杆筆直,眉宇之間一股正氣,點頭道:“不錯,廈門的安危主要靠你們和國軍將士們,我們隻是盡點綿薄之力而已!”
洪曉春道:“國難當頭,人盡其力,物盡其用,團結一心,共禦外辱,我們商會已經籌集了一大筆錢款,用於增援前線的將士們……”
韓文英斬釘截鐵地道:“隻要我們齊心協力,就能把日本鬼子拒之廈門海外!小鬼子想進攻廈門,妄想!”
操場邊,有一排刺桐樹,一棵粗大的刺桐樹支杆上,趴著一個圓臉,眼睛水靈,劉海齊眉的女學生,旁邊站著一個眉清眼秀,穿白色襯衫,黑色裙子的姑娘。
圓臉的女學生雙眼忽閃:“蔡老師,那個教大刀的,是我大師兄林能穩,中間教拳腳的,是我二師兄曾國波……那個穿白色襯衫,端著步槍瞄準的帥哥,就是我三師兄,也是我的親哥哥秦飛宇……”
這個女學生是秦天的女兒,省立中學高三班學生,因跟父親學習過拳腳,性格有些大大咧咧。她一邊說,一邊偷偷地看蔡老師的臉色。蔡老師是省立中學音樂教師,二十三歲,名叫蔡妮,父親是廈門電廠股東之一蔡英傑,算得上大戶人家。
蔡妮臉上泛起兩朵紅暈,一雙如泉水一般清澈的眼睛偷偷打量操場上的秦飛宇。
秦小若暗暗抿嘴一笑:“老師,我哥哥二十四歲,英俊帥氣,文武雙全,留過東洋,在廈門街頭一人打跑過五個無賴……對了老師,我哥哥尚未婚配……豈止尚未婚配,甚至連女朋友也沒有……”
蔡妮有些羞澀,驚訝:“不可能吧?你哥英俊帥氣,又留過洋,怎麼連女朋友也沒有?”
秦小若道:“老師,你這麼溫柔善良,美麗賢淑,不也沒有男朋友?”
蔡妮羞紅了臉,低聲道:“秦小若,你胡說些什麼?當心我罰你的站!”
秦小若跳到一邊,咯咯直笑,如銀鈴一般,清脆悅耳。她的笑聲把正在訓練射擊的幾十個壯丁的目光吸引了過來。
“集中精神,左手托著步槍,右手食指搭在扳機上,肩膀頂著槍托,閉著右眼,瞄準靶心,開槍,射擊……”秦飛宇一臉嚴肅,厲聲命令道。
“砰!砰!砰!”十幾發子彈衝出槍膛,打在靶位上。
秦小若在刺桐樹邊揮手:“哥,過來一下!”
秦飛宇的右手在空中剛勁有力地一揮;“繼續訓練。”大踏步走了過來,步伐矯健,虎虎生風。秦飛宇遠遠就問:“小妹,你在學校做什麼?”
秦小若眨了眨眼,調皮地道:“我是省立中學的學生,學生不在學校,難道還在大街上嗎?”
秦飛宇一怔:“學校不是早停課了嗎?”
秦小若一本正經地道:“學校是停了課,但是,我的學習不能停啊?所以我到學校學習呀!”
秦飛宇雙眉一動,微微咬牙:“等我們把日本鬼子趕走之後,你們就能在學校安心學習了!”秦飛宇一眼就看見了站在樹後的蔡妮,一張清秀的臉,一雙清澈的眼睛,齊眉的劉海,披肩長發,纖纖細腰,穿著白色的襪子,黑色的布鞋,清新漂亮。
蔡妮也正偷偷打量秦飛宇,隻見他身材欣長,脊梁挺直,劍眉虎目,文靜之中透露出一股英雄之氣。一碰到秦飛宇的目光,忙把頭扭到一邊,一雙纖纖素手不安地捏著衣角。
秦飛宇心中怦然一動:“這是你同學嗎?”
秦小若把蔡妮拽到秦飛宇麵前,昂起頭,驕傲地道:“這不是我同學,是我的音樂老師……”
“老師好,我叫秦飛宇。”秦飛宇伸出了手,蔡妮臉上一紅,也伸出了手,和秦飛宇握了一手,自我介紹:“我叫蔡妮……”
秦飛宇感覺她的手柔若無骨,細膩如玉,臉上一紅,心中一慌,忙把手鬆開,目光轉到秦小若身上:“小妹,叫我做什麼?”
秦小若支支吾吾:“今天晚上是我生日,你不回家祝福我生日快樂嗎?”
秦飛宇搖頭,一臉詫異:“今天是你生日?上個月你不是才過生日嗎?今天怎麼又過生日了?”
秦小若跺了跺腳,恨恨地白了他一眼:“那……是我記錯了,媽媽燉了雞湯,說你訓練辛苦了,晚上回去喝點……”
蔡妮嫣然一笑。
秦飛宇轉過身去,大步離開:“你們玩,我還要教大家練習射擊呢!”
看著秦飛宇偉岸的背影,蔡妮問秦小若:“你哥哥在哪裏留的洋?”
秦小若道:“東洋!”
蔡妮驚訝地問:“日本?”
秦小若點了點頭:“對,他三年前就回國了,在我家的商行裏幫忙,現在我家商行沒有了,他就教大家練步槍。”
蔡妮低聲說了句:“果然是文武雙全!”
秦小若湊到她耳朵邊,悄悄說:“老師,你當我嫂子吧?我給你們做媒,我哥肯定喜歡你,你看我哥那眼神,他從來沒有正眼看過別的女生……”
蔡妮一驚,啊了一聲,嗔道:“秦小若,我罰你的站!”
秦家大厝,是一個四合院子,也就是秦飛宇的家。秦飛宇回到家的時候,母親洪珍珠正在廚房做飯,秦家昔日請了幾個傭人,加上商行的夥計,將近二十人。如今,家裏除了父母,妹妹,就隻還有一個管家秦伯,比秦天還要大幾歲。
一家人圍著桌子吃晚飯,一個炒肉,一個青菜,一個醬菜,一個湯。秦飛宇連吃了三大碗幹飯,放下碗筷,看到父母,妹妹都坐在桌子邊。母親滿眼愛憐,父親神色肅穆,忙道:“爹,媽,有什麼事情嗎?”
秦天淡淡一笑:“今天大家都在,我想讓秦伯,珍珠,小若,三人到漳州住一段時間……你和我留在廈門,和壯丁義勇隊一起,倘若日本鬼子來犯,我們就和鬼子拚到底……”
秦飛宇挺直了腰,斬釘截鐵地回答:“是,爹,我雖然不是一個軍人,但我是一個男人,國難當頭,為國出力,保衛家鄉,雖死無憾。”
秦天雙眉一揚,一拍大腿:“爹等的就是你這一句話,不愧是我秦天的兒子,我們習武之人,身懷一身武功,不打強盜還打什麼?”
秦小若立刻道:“爹,我不走,我是學生,也應該盡點責任,戰爭一旦爆發,我們給前線的將士們送飯送水……”
洪珍珠別過臉去,悄悄擦幹了眼角的眼淚:“天哥,我跟你二十多年了,生是你家的人,死是你家的鬼,你在什麼地方,我就在什麼地方,我不獨自離開……”
秦伯幹瘦,精神矍鑠,他歎了一口氣:“我已經七十多了,老了,走不動了,也不想走了……”
秦天猛地站了起來,哈哈一笑:“好,不走都不走,小日本想輕易就打進廈門,我秦天第一個不答應,他們還須問問我手中的刀……”
外麵傳來當當的拍門聲。
秦伯出去片刻之後回來,對秦天道:“大洪布行的老板洪立勳和一個不認識的人抬著禮物說要見你……”
秦天神色一喜:“肯定是支持壯丁義勇隊的,請他們到客廳!”秦飛宇卻感覺有些奇怪,如果是支持壯丁義勇隊的,應該把捐款送到省立中學,因為壯丁義勇隊的大本營在省立中學,而不是把捐款送到自己家中。
秦飛宇跟父親來到客廳,客廳裏已經站著兩個人,前麵穿著絲綢長衫,手裏拿著禮帽,微微發福,小眼睛,白厚的臉上擠滿了虛假的笑容。他就是大洪布行的老板洪立勳。一見秦天,立刻打著哈哈:“秦老板,沒有打擾你吧?”
秦天一抱拳:“洪老板,請坐,想必是來給壯丁義勇隊送捐款的吧?洪老板高義,秦某佩服,秦某先代表廈門的鄉親們謝過來!”
茶幾上,擺放著一個禮物盒子。
洪立勳嘿嘿一笑:“秦老板散盡家產,廈門百姓無人不知,沒人不曉,人人稱頌,此等大義,洪某人慚愧呀!”一邊說,一邊打開禮物盒子,裏麵是一疊疊錢票,足足有數十萬。
秦飛宇的目光一直落在洪立勳身後的人身上,這個人矮,不到一米六高,但卻粗壯,穿著黑綢長衫,嘴唇有一撮小胡須,臉上橫肉,眼神陰冷,眉毛微微上挑,一看就不是善良之輩。
秦天的目光落在禮物盒子裏,臉色大變:“這麼多錢?洪老板,是給壯丁義勇隊的捐款嗎?”
洪立勳遲疑了一下:“不是,是這位朋友,想和秦老板一起合夥做生意,賺錢,這是見麵禮……”
秦天雙目如電,倏地落在那人身上:“這位朋友如何稱呼?”
黑衣人恭恭敬敬地抱了抱拳:“敝人平田一郎!久仰秦英雄大名,今日特來拜見!”
秦天冷冷地道:“你是日本人?”
平田一郎不慌不忙地道:“我是一個日本商人,隻管做生意,不管別的……”
秦天一聲大喝:“你日本人占我中國大片土地,狼子野心,你卻跑到這裏來說和我做生意,你想做什麼生意,你安得什麼心?”
洪立勳立刻賠笑道:“秦老板,別生氣,我們都是商人,商人不談國事,隻談生意,如果能有錢賺,何樂而不為呢?”
秦天雙眉一揚:“姓洪的,閉嘴!日本鬼子殺我多少同胞?占我多少土地?你有沒有一點良心?你不和日本人做生意難道會餓死嗎?”
洪立勳嘿嘿一笑:“秦老板,任何事情都要一分為二,話可不能這麼說呀!請秦老板再考慮考慮……”
秦天臉色一沉,厲聲道:“我秦天頂天立地,不和日本人做生意,奉勸你一句,好自為之,滾!”
洪立勳臉上一陣白,一陣青,站不是,走也不是。
平田一郎不怒反笑:“哈哈哈,久仰秦天英雄蓋世,想不到卻如此地不近情理,我一番好意,你為什麼要當成惡意?”
秦天不屑地道:“朋友來了,我秦天自然好酒好茶地招待,如果來的是另有用心的人,我秦天不必給他好臉色。倘若來的是敵人,我秦天以一口追魂刀招待,我的這把追魂刀之下,日本人死了不少……”
平田一郎還道:“秦天英雄,識時務者為俊傑,大日本帝國,所向披靡,而今,大日本帝國的軍艦已經停泊在海麵上,一個月之內,必然占領廈門,別到時候後悔莫及!”
秦天一聲斷喝:“拿刀來!趕這條野狗出去!”
秦飛宇應聲而出:“爹,趕條野狗,不用刀,用我一雙拳頭就可以了!”
秦飛宇一個箭步就衝到平田一郎麵前,凜凜一軀,雙手一抱拳,喝道:“是我請你出去,還是你自己滾出去?”
平田一郎陰沉地看了秦飛宇一眼,拱了拱手:“告辭,後會有期。”
秦飛宇一聲冷笑:“隨時恭候大駕。”
洪立勳抱起茶幾上的禮物盒子,跟在平田一郎身後,兩人出了秦家大門,身後砰地一聲,大門關上了。
兩人走出了幾條街道,洪立勳小心翼翼地回頭看了看,低聲對平田一郎說:“平田先生,這個秦天不識好歹,軟硬不吃……這如何是好呢?”
平田一郎一聲冷笑:“用你們中國的話說,叫不見棺材不掉淚,不見黃河心不死,他一定會後悔的!”
洪立勳點頭哈腰:“對,他一定後悔的,一定後悔!”
平田一郎放慢腳步,友好地拍了拍洪立勳的肩膀:“你是我們大日本帝國最友好的朋友,你放心,我們對朋友可是大大的友好!”
洪立勳賠著笑臉:“友好!友好!我們大大的友好。”
平田一郎平靜地道:“你先回去吧!你幫我做事,我不會忘記你的,以後的廈門,就是你和我的天下。”
洪立勳連連點頭:“是。”一邊把禮物盒子送到平田一郎的麵前。平田一郎微微一笑,把禮物盒子推了回來,道:“秦天不識好歹,但今天結交了你這個好朋友,這點小小心意,你就收下吧!”
洪立勳搖晃了一下自己的腦袋,以為聽錯了:“這如何是好?”
平田一郎認真地道:“對朋友,我們就要友好,小小意思,你就不要推辭了!”
洪立勳笑得合不攏嘴:“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謝謝平田一郎先生。”
平田一郎若無其事,輕描淡寫:“朋友不言謝,我先告辭了。”
洪立勳捧著禮物盒子,心裏樂開了花。洪立勳隻知道平田一郎是個日本商人,在廈門經營很多生意。他卻不知道平田一郎真實的麵目。平田一郎是日本黑龍會的人,日本黑龍會本是一個黑社會組織,幹的是黃,毒,賭勾當,殺人放火,綁架勒索,無所不為。但後來,黑龍會被日本軍方發展成軍方的間諜機構。這個間諜機構主要是對付中國人。在日本全麵侵略中國之前,黑龍會已經滲透入中國的各地。他們刺探情報,暗殺重要人物,拉攏漢奸走狗,為侵略中國做全麵準備。
平田一郎就是廈門黑龍會的會長。
平田一郎在廈門暗中經營了多家妓院,賭場,酒樓,也有一些正規的產業,勢力龐大。但他的老巢則在大西洋服行。平田一郎陰險狡詐,擔心被人發現他日本人的身份,更何況妓院,賭場龍蛇混雜之地,安全無法保障。而大西洋服行相對而言要安全許多。
大西洋服行後麵是一條幽深的巷子,有一道小門,小門虛掩,一個黑影在門後警惕地張望著。
平田一郎走到小門邊,回頭看了看,確信無人跟蹤,才迅速地推開小門,閃了進去。
小門立刻緊緊地關閉了起來。
一盞油燈亮了起來,這是一個隱蔽的屋字,裏麵有茶幾,桌椅,床,還有另外兩個人,都是平田一郎的屬下。一個叫小林光一,另一個叫鬆下信二。
小林光一看平田一郎神色有些憤怒,忙道:“會長閣下,情況如何?”
平田一郎哼了一聲:“兩位,不出意料,秦天拒絕與我們合作!”對於這一點,平田一郎早有心理準備,秦天散盡家產,招募三百壯丁,欲為保衛廈門盡力。平田一郎也隻是抱著最後的希望,想拉攏秦天,為日本效力。畢竟,日軍攻占了廈門,還需要廈門本地一些有聲望的人合作,才好管理。
小林光一目露凶光,猙獰道:“會長閣下,任何與大日本帝國作對的人,都隻有一個下場:死!我立刻帶幾個人,殺了他!”
平田一郎一咬牙:“此人不除,必是我們攻占廈門之心腹大患!”
鬆下信二道:“會長閣下,我們今天晚上就動手。”
平田一郎手一揮:“兩位,大日本帝國軍隊進攻廈門,要在五月中旬,我們有充裕的時間除掉秦天。但秦天是一頭猛虎,打虎不成,或許被虎傷!更重要的一個原因,我們不能輕易就暴露了自己,我們要配合軍方,攻占廈門……”
小林光一忙道:“這如何是好?”
平田一郎陰險地笑了幾聲:“我聽說廈門黑道上有一個獨行殺手,號稱一彈一命的丁如風?”
鬆下信二道:“會長閣下,我也聽說過此人,槍法極好,為錢殺人,隻要給的錢夠多,就是他們總統蔣介石,他也敢殺!”
小林光一道:“錢,我們有的是,就請這個人!讓他殺了秦天。”
廈門六福茶樓,三樓包房內,小林光一穿著白色的襯衫,西褲,皮鞋,頭上戴著禮帽,鼻梁上架著一副墨鏡,手裏拿著一塊懷表,正在包房之中焦急不安地走來走去。
桌子上,擺放著一個密碼箱子。
小林光一低頭看了一眼懷表,雙眉擰成了一條線,低聲嘀咕了一句:“時間快到了,怎麼還不來呢?怕是個江湖騙子吧?八噶!”
一個高高瘦瘦的夥計提著一個茶壺上樓,徑直走了過來。
小林光一厭惡地揮了揮手:“走開,沒喊你添茶倒水,你來做什麼?”
但那個夥計用手一推,小林光一感覺一股巨大的力量向自己襲來,身不由己,連連後退。
高瘦的夥計不慌不忙地走進來,反手把門關上,平靜地道:“我不是倒水的,我是殺人的!”
小林光一張大嘴巴,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他打量著來者,高,瘦,鷹勾鼻子,鷂子眼睛,臉色冷靜沉穩,身上隱隱透露出一股淩厲,冰冷的殺氣。
小林光一心中一顫,哆嗦了一下:“先生就是丁如風?”
丁如風點了點頭。
小林光一臉色一喜,心中暗暗高興:果然有殺手的氣勢,聞名不如見麵,這下秦天死定了!眼睛溜溜一動,道:“鄙人姓林……”
丁如風右手一伸,如刀一般,阻止了小林光一繼續說下去:“殺手規則第一條:不問雇主身份!”
小林光一嘴角露出陰險的笑容:“好,有人殺了我哥哥,霸占了我嫂子……”
丁如風又阻止了他的說話:“殺手規則第二條:殺人不問原因,隻問要殺之人姓名。”
小林光一心中大喜,但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不緊不慢地道:“秦天!萬貨商行老板秦天。”他的眼睛從墨鏡之後,死死地盯著丁如風的臉,他可以看清楚丁如風的表情,但丁如風卻無法看清楚他的眼神。
丁如風挺直如一杆標槍,臉上的神色絲毫沒有變。在廈門,不知道警備司令的人很多,但不知道秦天和他追魂刀的人卻不多。通常的人,一聽到秦天,就會下意識地看看四周,但丁如風沒有。
小林光一感覺事情又多了一份成功的把握。
丁如風平靜地道:“殺手規則第三條,殺普通人一根金條,殺非普通人三根金條,殺難殺之人,十根金條!預付金一半。”
小林光一猙獰如鬼:“先生,秦天屬於哪一類人?”
丁如風:“難殺之人!”
小林光一打開密碼箱,裏麵平放著十根黃澄澄的金條。他把密碼箱子往前推了推:“先生,給你的預付金。”
丁如風走了過去,把手中的茶壺放在桌子上,不慌不忙地從箱子裏拿起五根金條,放進口袋裏。
小林光一愕然:“先生不驗一下黃金的真假?”
丁如風冷淡地道:“沒有人敢欺騙我,欺騙我的人隻有一種。”
小林光一:“哪一種?”
丁如風冷冷地道:“死人。”
丁如風轉身,一步一步地走到門口。小林光一嘴唇動了動,忍不住又問了一句:“先生……你什麼時候才能殺了秦天?”
丁如風停下腳步,緩緩回頭,眼光如刀鋒一般冰冷:“你不相信我能殺了秦天?”
小林光一嘿嘿一笑,墨鏡從鼻梁上滑下來,他用一根指頭把墨鏡頂了上去:“也不是不相信,隻是……”
丁如風忽然動了,一個箭步,就已經掠到小林光一的麵前,右手捏著小林光一的嘴巴兩側,左手叉開,和小林光一的右手五個指頭交叉在一起,一按,哢嚓嚓!小林光一聽到自己的指頭折斷的聲音。
丁如風鬆開手,小林光一感覺一陣麻木,然後才是一陣鑽心的疼痛,額頭上冷汗滾落,但嘴裏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丁如風冷冷地問了句:“現在你相信了嗎?”
小林光一艱難地點了一下頭。
丁如風鬆開他的嘴巴,閃身出門,轉眼不見了。
小林光一跌倒在地上,左手捧著右手,終於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嚎叫:“八噶……”
黃昏,金色的夕陽抹在省立中學的操場上,訓練結束的壯丁們整齊地到食堂吃晚飯。
在主席台上觀看訓練的秦天撚著胡須,滿意地點了點頭。他把自己的追魂刀別在背上,大踏步往學校門口走去。
秦飛宇從身後追了出來,喊了一聲:“爹,等我一下。”
秦天站住,回頭嚴厲地看了一眼秦飛宇:“你明天一早要起來訓練,就住在學校,不必回家了。”
秦飛宇認真地說:“爹,學校早上六點鍾起床訓練,我五點鍾從家裏出發,還能早到二十分鍾,不會影響訓練。”
秦天道:“你是教官,應該在學校。”
秦飛宇道:“我已經交代過大師兄和二師兄,學校不會出什麼事情的,另外,有件事情我想和您談談。”
秦天微微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好吧!我們一邊走,一邊談。”
秦飛宇加快腳步,跟在父親身後兩三步,說:“爹,前幾天那個平田一郎,我總覺得,這個人不是一個簡單的生意人。”
秦天哼了一聲:“看他那個樣子,就不是一個善良之輩,小鬼子沒有幾個好人!我遇到有道義的日本武士隻有一個,名字叫山口刀,綽號,九州第一刀客,那已經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秦飛宇聽父親多次說起過,三十年前,天津,有一條街道,開著十幾家的中國武術館。南拳北腿,刀槍劍戟,應有盡有。毗鄰的是日本武術館。日本武館和中國武術館之間互相不服氣。有一天,日本武士田中次郎,柳升帶領一群浪人上中國武館挑釁,連踢了幾個中國武館,打傷多人。之後秦天一人一刀,橫掃日本武術館。秦天與日本武士山口刀大戰一場,不分勝負,從此英雄相惜。
秦天對山口刀的評價是講道義,有武德,贏得起,輸得下,是一個真正的武士。
秦飛宇不緊不慢地說:“爹,平田一郎的事情,我已經給韓司令說過,韓司令調查了一下,並沒有發現這個人。”
秦天不以為然:“以前在廈門經商的日本人不少,自從日本侵略中國之後,這些家夥全部銷聲匿跡了!這個可以理解,他們也是為了避下風頭,擔心對自己不利,其實我們中國人沒那麼多混帳吧?”
秦飛宇卻道:“如果是正經的商人,另當別論,事實上,這個平田一郎絕對不是商人,我懷疑他別有用心!”
秦天點了點頭:“是的,他送我那麼多錢,究竟想做什麼?難不成想收買我當漢奸?也不打聽打聽秦天是什麼人?我秦家能有一個漢奸嗎?”
秦飛宇道:“爹,我正想的是這個問題,如果平田一郎不是為了私人經商而來,那就大有來頭。”
秦天正色道:“你的意思是平田一郎是日本間諜?”
秦飛宇沒否認:“很有可能,以前那麼多日本人,現在很多還在租界內,而現在日本軍隊的戰艦,又停泊在廈門的海上,平田一郎的目的就是拉攏爹,為日本人效力!”
秦天哼了一聲:“簡直癡心妄想。”
秦飛宇又道:“還有那個洪立勳,這些天也不知道躲在什麼地方去了,警備司令部的警察也找不到他。”
秦天微微有點意外:“是嗎?看來洪立勳是鐵了心要當漢奸了,隻等日本鬼子打進廈門好賣國?”
秦飛宇話鋒一轉:“日本人做事情,心狠手辣,他們拉攏爹不成,我擔心他們會在暗中對爹不利!”
秦天猛地一頓腳:“量他一些下流無恥的倭寇,能把我秦天怎麼樣?他槍來我槍擋,刀來我刀還。”
秦飛宇擔心地道:“爹,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們還是小心一點。”
秦天哈哈大笑,豪氣幹雲:“怕什麼?爹一生什麼大風大浪沒有經曆過?倘若日本鬼子敢來,我正好試試刀,已經有三十年沒有那麼痛快地撕殺過了……”
兩人走出校門,看著冷冷清清的大街,匆忙而過的幾個行人。秦天跺了跺腳,道:“這日本鬼子,實在可惡,隻有把日本鬼子趕跑了,老百姓才有一個活路……”
秦飛宇往父親身邊靠了靠,警惕地抬頭,四下張望了一下,他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明白很多道理,他就擔心日本間諜在暗中開槍對付父親。
秦天拽開大步就走。
秦飛宇緊緊跟著父親。
兩人走進了一條巷子。
此時此刻,距離巷子一百多米遠的一棟樓上,窗口邊,一支烏黑的槍口,正慢慢地跟隨秦天的身影移動著。
這個人正是丁如風。
丁如風要刺殺秦天,他跟蹤了秦天幾天,摸清楚了秦天從學校回家的一些必須經過的路。秦天是一個武林高手,如果用拳腳和冷兵器,丁如風沒有把握殺掉他,但如果用槍,殺秦天和殺任何一個人都沒有區別,易如反掌。
殺一個人容易,隻需要輕輕扣動扳機,隻需要一秒鍾的時間。但殺人之後,怎麼全身而退,這個才是最關鍵的,一個殺手,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失誤,任何一點失誤,都是致命的。
一個殺手的生命是小心翼翼的。
丁如風是一個冷靜,小心的殺手,無論殺什麼人,他都做足了準備,確保萬無一失。
他的槍是一把普通的步槍,隻是在槍管上安置了一個瞄準儀器,槍膛裏裝了五發子彈,槍的保險早已經打開,右手食指搭在扳機上。
準心之中,已經套牢了秦天的頭顱。
丁如風的嘴角泛起一絲冷笑,他的人是半蹲在窗戶邊的,他保持這個動作已經有了半個小時,等的就是這一刻。
他的食指又微微動了一下。
秦飛宇和秦天距離他越來越近,丁如風平靜如磐石的身體微微動了一下,搭在扳機上的食指鬆開了,輕輕歎息了一聲:“我丁如風一生殺人,從未失手過,今天要例外了,我不可能幫日本人殺了中國人啊……”
他的食指再一次搭在扳機上,扣動下去,也就在那一瞬間,他的槍口本能地往上抬高了半尺,一聲槍響,子彈從秦天的頭頂掠過,打在對麵的牆壁上,石屑紛飛。
丁如風開槍,並不是要射殺秦天,而是向秦天示警,日本人要殺他,以後要小心。
丁如風雖然從不問雇主的身份,但能出那麼錢殺秦天,他心中就有些想法,特別是他對小林光一下手的時候,小林光一罵出了聲:八嘎!人在忽然遭受襲擊的時候,本能會暴露出自己,所以,丁如風完全能夠確定,是日本人想殺了秦天。
“有殺手。”秦天和秦飛宇同時反應過來。秦飛宇一個箭步,衝到父親的麵前,想用自己的身子擋在前麵,但秦天右手抓住秦飛宇的肩膀,把他往旁邊一撥。
又是一聲槍響。
一顆子彈,從秦天的右肩膀下兩寸的地方穿了進去,鮮血飛濺出來。
這一聲槍響並不是丁如風開的,而是隱蔽在丁如風對麵一棟樓房上的一個日本人開的,這個日本人正是平田一郎的屬下鬆下信二。原來,平田一郎雖然請了丁如風殺秦天,但心中總有些懷疑,擔心丁如風殺不死秦天,而鬆下信二自告奮勇,要殺秦天。於是,平田一郎批準了鬆下信二的行動計劃。考慮到現在廈門還不是日本人的天下,廈門警備司令部的警察天天在街道上巡邏,一個日本人行動多有不變,平田一郎並沒有與他一起行動。
鬆下信二並不知道丁如風在對麵,他見秦天父子進入自己埋伏的巷子,暗自高興。他使用的是短槍,短槍的射程近,穿透力不足,殺傷力不強。他本欲等秦天走到最合適射擊的距離之時候,才開槍的,卻想不到丁如風就埋伏在對麵,並且先開了一槍。而且,丁如風的一槍打空了。
鬆下信二還以為是丁如風的槍法不行,沒有打中,心中就對丁如風有幾分輕視。
現在正是機會,如果錯失了這個機會,很有可能就無法刺殺秦天了。
鬆下信二立刻開槍,子彈打中了秦天。
秦天雖然中彈,但身手依然敏捷,反應也快,聽到秦飛宇的喊聲,就地一個翻滾,人已經閃到一個牆角邊。而秦飛宇,一個箭步騰躍到父親的身邊,左手一把按住秦天的肩膀,鮮血從秦飛宇的五指縫隙之中流出來。秦飛宇的右手已經把腰上的駁殼槍拔了出來。
秦天對著子彈飛來的方向大喊道:“無恥小人,有種的出來,和我刀對刀,拳頭對拳頭地幹,我秦天一刀劈了你的腦袋……”
丁如風開了一槍之後,正準備拆卸了步槍,放進隨身攜帶的箱子裏麵,好轉移。但卻聽到了另外一聲槍響。而且,這槍聲不是秦天和秦飛宇還擊的,而是從對麵傳來的。
丁如風明白了,在對麵,還有一個殺手,準備殺掉秦天。
小日本果然夠惡毒的,不置秦天為死地,他們就不會罷休。
丁如風何等厲害的人,一瞬間,就已經辨別了槍聲傳來的方向,一抬頭,就看到了鬆下信二探出的腦袋。
丁如風抬起槍口,扣動扳機,他根本就沒有瞄準,而是憑的感覺。子彈穿過鬆下信二的天靈蓋,如西瓜一般炸開。鬆下信二的人從三樓的窗台一頭就栽了下來……
“秦飛宇,去把凶手給我幹掉,我們秦家的人從來隻有出戰,沒有縮頭躲避的。”秦天一聲吼,把秦飛宇一推。
秦飛宇提著駁殼槍,抬頭四下望了望,就向從樓上摔下來的鬆下信二跑過去。鬆下信二早已經一命嗚呼,呈大字形狀躺在地上,手裏還握著一把手槍。一隻眼睛已經被炸飛,另一隻眼睛裏殘留著無限的恐懼。
槍聲驚動了兩邊民房裏的市民,也驚動了附近的警察,秦飛宇一手握槍,人在巷道之中閃躲,查看,找不到凶手。他隻知道,有兩個凶手,一個凶手向父親開槍,另一個人則殺了這個凶手……
幾個警察跑過來,最前麵一個居然是黃其祥,他看到受傷的是秦天,已經靠在牆上,一手按著肩膀,怒目圓睜,臉上青筋跳動,口裏正大罵:“無恥小人,鼠輩……”
黃其祥大驚:“秦老英雄,您受傷了?”忙跑過去攙扶住他,一邊對另外幾個警察吼道;“仔細搜查,凶手一定還在附近,秦老英雄,我送您到醫院!”
秦天站直身體,哈哈大笑:“沒事,區區一顆子彈,能把我秦天怎麼樣?”
秦飛宇提著駁殼槍跑回來,道:“爹,有一個凶手被殺了,不清楚還有沒有別的凶手,我先送您要醫院!”
“秦老英雄,坐我的車!”不遠處,一個穿著條白色褂子,光著兩條粗壯的膀子,腳上穿著一雙布鞋,高大,強壯的大漢,拉著一輛黃包車,大步跑了過來,放下車。
“爹上車。”秦飛宇去扶父親。但秦天並沒有讓他攙扶,而是自己坐了上去。
“少爺,你也上車。”那條大漢濃眉大眼,一看就是忠厚老實之人。這個黃包車夫秦飛宇認識,叫吳得水,偶爾在秦家萬貨商行門口拉客,也認識秦飛宇。
“約翰醫院,兩個人重,你拉我爹,我跟在後麵,快!”秦飛宇冷靜地道。
吳得水拉起車,大步流星,一邊大喊:“借光,借光……”秦飛宇簡單地給黃其祥交代了一聲,跟著吳得水,跑向醫院。剛跑出巷口,秦飛宇就看到一個穿著青色長衫,戴禮帽,手裏提著一口箱子,高,瘦,臉色平靜,沉穩的中年人從一個樓梯口走下來。
他平靜地看了一眼秦飛宇,微微點了點頭,腳步不停,如風一般往前走,很快,就消失在路口。
秦飛宇心中一動,感覺這個人有些特別,但事情緊急,也來不及細想了……
吳得水拉著黃包車,一口氣跑到約翰醫院,這是美國人約翰開的一家私人醫院,並不大。但設備先進,醫生擁有精湛技術,服務的對象是有錢有勢之人。
秦飛宇之所以要把父親送到這裏,是他懂得西醫治療創傷比中醫快。而且子彈還在父親的身體之中,必須盡快手術取出來。
“醫生……”秦飛宇在大廳高喊。
“醫生!”吳得水扯開嗓門,吼得驚天動地。
幾個金發逼眼,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迅速地把秦天推進了手術室。秦飛宇對吳得水道:“這位兄弟,麻煩你跑一趟省立中學,給我大師兄林能穩說一聲,讓他到我家,帶點錢過來。”
吳得水二話不說,拉起黃包車就跑。
秦飛宇跟進了手術室,一個醫生嘰裏咕嚕地對秦飛宇說了一大通,秦飛宇的英文水平隻能聽得懂簡單的詞語,大概明白是請自己到外麵去。秦飛宇心中焦急:“這是我爹,中了槍傷,請務必把子彈頭取出來,謝謝!”他用的漢語,夾雜著一個英語單詞,連比帶劃。外國醫生聽得一頭霧水。
“秦飛宇先生……你怎麼在這裏?”一個身材纖細的護士端著一個手術盤快步進來,看到秦飛宇,雙眸一動,驚訝地道。
“白雪小姐呀?我父親被槍傷了……”秦飛宇頓時大喜,剛才自己亂了陣腳,居然忘記了她。一年前,白雪在街道上被幾個無賴調戲,秦飛宇出手,趕跑了無賴,認識了白雪,知道她在約翰醫院當護士。白雪偶爾還到秦家店鋪看秦飛宇。隻是這些日子,秦飛宇在省立中學訓練壯丁隊,忘記了她。
白雪冷靜地道:“你放心,伯父不會有事情的,你先到手術室外等候,你在裏麵,會影響手術的。”
秦飛宇點了點頭,忙到父親的手術台前,低聲道:“爹,你放心,約翰醫院的外科手術是最好的。”
秦天流血過多,臉色微微有些蒼白,點了點頭,沒說什麼。
白雪把秦飛宇推了出去。
秦飛宇在手術室外焦急地等待著。
“秦飛宇,秦老英雄的傷勢如何了?”黃其祥急匆匆地趕來了,遠遠看見了秦飛宇,就問。
秦飛宇說了句:“應該沒什麼問題!”
黃其祥鬆了一口氣:“隻要老英雄沒事情就好……”停頓了一下,又對秦飛宇說;“我們在現場搜查過了,另一個凶手沒有蹤跡,估計早跑了,不過被打死的凶手,我可以確定,他是日本人。”
秦飛宇並不感覺意外:“怎麼就能確定他是日本人呢?”
黃其祥緩緩地道:“他的身上,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東西,唯獨他手中的槍,一般我們使用的手槍都是捷克的快慢機,或者是勃郎寧左輪。但他使用的卻是王八盒子。這是日本部隊裝備下層軍官的武器,如果不是日本人,不可能有這種手槍……”
秦飛宇咬牙。
黃其祥冷靜地道:“手槍裏少了一發子彈,如果從秦老英雄身上取出的彈頭和死者槍裏的子彈吻合,確定無疑,是日本人幹的!”
秦飛宇若有所思:“那麼第一個開槍的人就不是打不中,而是故意給我們示警?”
黃其祥苦笑了一下:“隻有這個解釋,有兩個殺手來殺秦老英雄,第一個殺手不想下手,所以開槍示警。第二個殺手,也就是這個日本人,想開槍殺秦老英雄,但他被第一個殺手打死……”
秦飛宇點了點頭。
黃其祥陷入沉思:“那麼第一個殺手究竟是什麼人?”
秦飛宇說:“我覺得,他應該是一個中國人,雖然是一個殺手,別人下了重金來殺我父親,但卻不願意下手,說明他良心還在?”秦飛宇立刻想起在巷口那個高,瘦,冷靜,沉穩,提著箱子的中年人,腦子裏迅速地閃過一個人:“殺手丁如風?”
黃其祥一怔:“對呀!我怎麼沒想起這個人呢?隻是他獨來獨往,行蹤不定……不過現在丁如風不可怕,可怕的是日本人,他們躲在暗處,就像毒蛇一樣,忽然就竄出來,咬人一口。”
秦飛宇雙眉一揚:“總有一天,我要把這些小鬼子抓出來,一刀一個,剁個幹淨!”
黃其祥認真地道:“現在日本人在暗處,我們在明處,絲毫不能大意,我已經派了兩個兄弟,在醫院四周警戒,另外,我已經報告了韓司令,發動全城百姓,嚴密搜捕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