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其祥弄了五張良民證給秦飛宇,並告訴秦飛宇,日本商會會長山口友和任命漢奸洪立勳擔任廈門商會會長,漢奸蔡金福擔任廈門商會副會長。
秦飛宇咬牙怒道:“這兩個狗漢奸,該殺!”
黃其祥冷靜地點了點頭:“該殺!不過他們現在是日本鬼子眼中的紅人,有日本士兵保護,殺的時候一定要小心行事,否則,會暴露自己……”
秦飛宇點了點頭。
黃其祥又道:“日本鬼子霸占了廈門電廠,現在更名為日華合辦廈門電燈公司,明天是新工廠的開廠儀式,洪立勳應該會到電廠參加,在他進入廠門口的時候,看能不能見機行事……”
秦飛宇眼前一亮:“這是個下手的好機會。”
黃其祥猛然想起一個事情:“對了,保護洪立勳和蔡金福不僅僅有日本士兵,暗中還有黑龍會的……”
秦飛宇不以為然:“黑龍會,平田一郎已經被我殺了……”
黃其祥嚴肅地道:“黑龍會新會長是從台灣來的高木秋,帶了十幾個手下,其中有一個人特意為你而來的。”
秦飛宇詫異:“特意為我而來?”
黃其祥道:“此人自稱九州第一刀,背一把沒有開刃的武士刀,非常狂妄,說是以日本之刀打敗秦家追魂刀!”
秦飛宇搖了搖頭:“不可能,我父親多次對我說過,九州第一刀在三十多年前和他交過手,是一個武藝高強,武德出眾的武士,現在應該有七十歲左右了吧!”
黃其祥道:“不,此人三十歲左右。”
秦飛宇若有所思:“難道他是九州第一刀的兒子或者徒弟?”
黃其祥道:“他的名字叫山口大郎!”
秦飛宇淡然一笑:“九州第一刀名叫山口刀,那麼此人,應該是他兒子……”
秦飛宇先到廈門電廠附近觀察了地形,才回到吳得水家的小院子,潘文川,黃百戈,李青良等相繼來到。
秦飛宇把洪立勳要到廈門電廠參加開工儀式的事情給大家說了一遍,吳得水和黃百戈異口同聲地道:“殺了這個狗日的大漢奸……”
李青良,王碗金等紛紛讚同:“殺了他!”
潘文川沉默,秦飛宇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有些驚訝:“文川兄,你有什麼看法?”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潘文川的身上。
潘文川緩緩站了起來,咬牙道:“洪立勳這個漢奸,比日本鬼子還要可惡,就是千刀萬剮,也不過份!”
黃百戈道:“這不就得了,動手吧!”
潘文川搖了搖頭:“洪立勳該殺,但我們要殺他肯定不容易,他現在是日本鬼子身邊的紅人,不僅僅有日本士兵在身邊保護,還有日本黑龍會的在暗中保護,我們血魂團已經殺了一些日本鬼子和漢奸……洪立勳應該有所準備……”
大家都感覺他說的有道理,議論紛紛:“我們血魂團就是殺鬼子漢奸的,這麼好的機會,不動手就太可惜了……”
“想個好辦法吧!”
秦飛宇微微一笑道:“文川兄說的有道理,洪立勳奸狡巨猾,日本鬼子也不是愚蠢的東西,明天又是廈門電廠開工的日子,鬼子一定戒備森嚴,我們下手的機會並不多……”
吳得水愕然:“難道明天不行動?”
黃百戈咬牙道:“洪立勳那個雜種耀武揚威,不一槍打爆他的腦袋,就不解心頭之恨!”
秦飛宇平靜地道:“明天要行動,但隻能我一個人行動!”
黃百戈吃驚地道:“你一個人行動?”
秦飛宇胸有成竹:“不錯,明天鬼子的保護工作,絕對比平常更嚴密,我們能動手的機會並不多,我們人多,反倒容易暴露!我已經到電廠附近觀察了一遍,明天,洪立勳肯定陪同日本鬼子坐汽車而來,會在電廠大門口下車,我在電廠左邊的民房頂上,用步槍,或許能打死洪立勳,即使打不死他,也要讓鬼子不得安寧……”
“槍聲一響,你不就暴露了嗎?”潘文川驚訝地道。
“這樣太危險了!”李青良說。
秦飛宇麵不改色:“是危險,但這是唯一的機會,即使暴露了,我也有辦法逃脫……”
大家沒有更好的辦法,秦飛宇堅持自己獨自行動。當天深夜,秦飛宇帶了一支三八式步槍,五發子彈,追魂刀,悄悄攀上廈門電廠大門邊的一棟樓房頂,埋伏起來。
天剛亮,秦飛宇就聽到警報聲,然後是大隊的警察,日本憲兵,封鎖了附近的路口,到廈門電廠的主要道路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戒備森嚴。
秦飛宇暗暗高興,如果不是昨天夜裏就開始行動,基本上沒辦法占據這個製高點了。他距離電廠大門口隻有兩百米左右,這是一個非常合適狙擊的位置,居高臨下,可以清楚地看到電廠門口的一舉一動,更主要的是,秦飛宇的槍法並不特別出眾,兩百米他有可能打中目標,兩百五十米外,他一點把握也沒有。
一輛三輪摩托車呼嘯而來,車上跳下來的是掛著手槍的黃其祥和一個日本中尉。黃其祥大聲吆喝著:“兄弟們,今天是廈門電廠開廠的日子,大島七雄司令說了,不能出絲毫意外,大家把眼睛給我睜大了,看仔細了,發現可疑之人,全部抓起來……”
那個日軍中尉凶神惡煞:“發現可疑之人,統統死啦死啦的!”
負責警戒的日軍憲兵和警察們一起回答:“嗨!”
秦飛宇雙眉一皺,低聲罵了一句:“小鬼子,找死!讓你多活兩天,遲早我一刀劈了你的狗頭……”事實上,秦飛宇隻要一扣動扳機,就可以把這個鬼子中尉打死,但他今天的目標不是這個鬼子中尉。強忍怒火,繼續等待。
七點多鍾,來電廠上班的工人漸漸多了起來,無一例外,都遭受到嚴密的盤查,搜身,才讓進電廠大門,不過大多的工人都站在電廠大門兩邊,三五幾個一起,竊竊私語著。
一支車隊呼嘯而來!
最前麵一輛大卡車,卡車前麵的駕駛室頂上架著一挺輕機槍,趴著一個機槍手,一個彈藥手,車廂裏站著兩排端著步槍的日軍士兵,後麵是幾輛小車,最後麵又是一輛大卡車,卡車上同樣站滿了日軍士兵。
最前麵的卡車一停,車上跳下的日軍士兵迅速排成兩排,把大門口的工人們隔開,明晃晃的刺刀對準工人們。
後麵的小車裏下來一些日軍軍官,其中有大島七雄,山口友和,洪立勳,蔡金福等等。
秦飛宇舉槍瞄準,心中暗想,要是有一挺機槍,一陣突突,就把大島七雄,洪立勳通通打死,那該何等快意?
隻可惜沒有機槍,自己手中隻有一把三八式步槍,而且僅僅五發子彈。但一顆子彈,也能要洪立勳的狗命。秦飛宇盤算著,第一槍打死洪立勳,再一槍幹掉大島七雄,之後就會一片大亂,自己乘機打死幾個鬼子……
秦飛宇正在瞄準,意外卻發生了。
原來,洪立勳在日本軍官的簇擁之下,頻頻向兩邊的工人們揮手,並不時喊話:“電廠的工人兄弟們,你們辛苦了,今天,我陪廈門警備司令大島七雄閣下前來,參加你們的複工儀式……希望大家團結一心,好好工作,為大日本帝國與廈門電廠的合作多作貢獻……”
回應洪立勳的是一片噓聲,和一雙雙憤怒的眼睛。
一個工人打扮的年輕人忽然分開前麵的人,搶了出來,手一揚,一個東西扔向洪立勳和大島七雄,並一聲大吼:“炸死日本鬼子和狗漢奸……”
居然是一顆手榴彈。
大島七雄和日本軍官們陡然一驚,但瞬間就反應過來,迅速地臥倒在地上。手流彈落在地上,卻並沒有爆炸……兩邊的日軍士兵反應更快,呼啦一聲,圍攏過來!
秦飛宇吃驚不小:什麼人居然比自己更先動手?但已經來不及想這些了,而且也錯過了最好的開槍時機。
“砰!”一聲槍響。
槍聲是從秦飛宇旁邊一棟樓頂上發出的,也是步槍發出的聲音,一個鬼子的頭顱中彈,如西瓜一般炸開,顯然,這個開槍的人早已經潛伏在樓頂了,隻是自己沒有發現他,他也沒有發現自己,但他比自己更專業。
秦飛宇也果斷地扣動了扳機。
電廠門口,一片大亂,那個扔出手榴彈的年輕人顯然沒有意料到居然沒有爆炸,但他並沒有乘機逃走,而是赤手空拳地跑過去,想奪日本軍官的手槍。幾個日軍士兵攔截住了他,明晃晃的刺刀刺進了他的身體……
這個年輕人高喊了一句:“打倒日本鬼子……”
後麵又有幾個日本士兵端起刺刀刺進了他的身體……
砰砰砰!槍聲大作。秦飛宇和附近樓頂的人都在開槍射擊,而下麵的日本士兵雖然被打倒了好幾個,但這些日軍士兵訓練有素,作戰經驗豐富,一發現目標,立刻開始進攻。
秦飛宇連開五槍,隻打中了兩個鬼子,三槍放空,口中罵了句:“我真沒用!”一個箭步衝到房頂一側,沿著牆壁,飛身滑落而下,把手中的步槍扔進路邊的水溝之中。這條水溝有些深,槍扔在裏麵,不易被人發現。
秦飛宇剛直起身,就看到另一棟房子邊滑下一個年輕人,他的腰上別著一把駁殼槍,二十七八歲,國字臉,雙眼銳利。
他也看到了秦飛宇,而且明白,秦飛宇就是剛才和自己並肩戰鬥的中國男人。
“快跑!”這個人對秦飛宇揮了揮手,兩人相視一笑,分頭就跑。但沒有跑幾步,那個年輕人跑的方向有日軍士兵閃了出來攔截。
日軍士兵個人作戰的能力非常強悍,凶猛。
那個年輕人轉身,跟在秦飛宇身後,兩人如飛一般奔跑,身後鬼子哇哇怪叫,緊追不舍。
身後槍聲大作,子彈颼颼。
後麵的年輕人一邊跑,一邊拔出腰上的駁殼槍,朝身後追趕的日軍開槍,秦飛宇聽到一聲響,回頭一看。那個年輕人一個趔趄,栽倒在地上。
“兄弟!”秦飛宇幾個箭步衝了回去,隻見年輕人靠著牆根艱難地站了起來,腰上鮮血直冒。
“兄弟,你怎麼樣了?”秦飛宇一把攙扶住他。
“不要管我,你快走!”年輕人一咬牙,推了秦飛宇一把,頑強地笑道。
“我背你走。”秦飛宇忙道。
“我是便衣混成隊的,我叫王金火,那個犧牲的兄弟叫李東生,我們沒有完成刺殺漢奸,鬼子的任務,兄弟,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你快走,我掩護,否則,大家都跑不了……”王金火道。
“我不是便衣混成隊的!”秦飛宇道。
“什麼?”王金火顯然吃了一驚。
秦飛宇斬釘截鐵地道:“但我是一個中國男人,刺殺鬼子漢奸,義不容辭!”
“好兄弟,你快走,我掩護!”王金火一聲大笑,舉起駁殼槍,砰砰!連開幾槍,一個剛剛從巷子探出頭的鬼子就被他打中,栽倒在地上。
秦飛宇還在猶豫:“兄弟,我背你走,我們能殺出去的!”
“混蛋,你這個人怎麼婆婆媽媽的?再不走,大家一起完蛋!你殺出去,以後多殺幾個鬼子,給我報仇!”王金火怒目圓睜,破口大罵,並踢了秦飛宇一腳。
秦飛宇毅然掉頭而去。
又有幾個日軍士兵搶了出來,王金火舉起駁殼槍,卻沒有子彈了。
“抓活的!”一個日軍士兵嚎叫了一聲,其餘的日軍士兵一起逼近,凶神惡煞。
王金火麵無懼色,靠在牆上,他的左手放在腰後,腰上有一顆手榴彈,他忽然拔出手榴彈,一聲大喝:“小鬼子,我送你們上西天!”猛地撲向幾個鬼子。幾個鬼子一見,大吃一驚,四下散開逃竄,但有一個鬼子士兵被王金火抓住,轟地一聲,手榴彈在兩人之間爆炸……
秦飛宇聽到身後的爆炸聲,回頭看了一眼,王金火已經倒在血泊之中。秦飛宇一咬牙:“兄弟,好樣的,我秦飛宇不給你報仇,誓不為人!”
“不要讓凶手逃跑了!”身後的鬼子哇哇怪叫著,又開始追趕。
秦飛宇縱身跳上一道牆,從幾間屋頂飛掠而過,跳入一條小巷子之中,卻與兩個黑龍會的日本浪人迎麵相撞。原來,大島七雄擔心廈門電廠開工有人搗亂,不僅僅抽調了大批的警察,日本憲兵,還讓黑龍會的高木秋帶領黑龍會在電廠四周暗中警戒。黃百戈,潘文川本欲接應秦飛宇,因為四周戒備森嚴,根本無法攜帶武器混進來。
這兩個日本浪人聽到槍聲大作,本是趕去增援的,意外地發現秦飛宇從房頂跳下來,自然明白秦飛宇就是凶手。秦飛宇也沒有想到遭遇兩個日本浪人,狹路相逢,拔刀就上。
兩個日本浪人腰上別著武士刀和手槍,如果距離遠一點,自然是手槍占據絕對的優勢,但是在近距離的時候,武士刀更有利,更何況,日本浪人習慣了用刀,所以本能地拔出武士刀。
說時遲,那時快,秦飛宇的人如疾風,刀如閃電,一閃就已經掠到兩個浪人之間。巷子本來不寬,三個人幾乎是同時出刀,秦飛宇的追魂刀不僅僅格開了一個浪人的武士刀,刀鋒還壓在這個浪人的脖子上,狠狠一劃,一顆腦袋就滾落在地上。與其同時,另一個日本浪人的刀鋒從秦飛宇的腰上刺過。秦飛宇感覺腰上一陣冰冷,他的刀還沒有掉轉回來,右肘重重地砸在這個日本浪人的鼻子上。
這個日本浪人被砸得暈頭轉向,搖搖欲墜,如果不是身體靠在牆上,早已經倒下了。秦飛宇一聲怒吼,反手一刀,劈在浪人的脖子上,把一顆腦袋又劈了下來。
秦飛宇一低頭,才發現自己的左腰鮮血如泉水一般湧出來,感覺是被武士刀劃開了一道傷口,沒傷及內髒。秦飛宇把追魂刀夾在胳膊下,脫下襯衣,纏了幾纏,往傷口一係……
“秦……飛宇……”一個生硬的喝聲。
秦飛宇抬頭,才發現距離自己十幾米之處,站著一個穿著和服,背上背著一把長刀,臉色沉穩,目光陰鷙。
一個日本武士,站在哪裏,一動不動。
秦飛宇冷冷地道:“我是秦飛宇,你是什麼人?”
“山口大郎!”山口大郎不慌不忙地道;“秦飛宇,我一直在找你,想不到在這裏找到你,刀法不錯,隻是你的心不夠平靜……”
秦飛宇冷冷一笑:“怎麼?想和我比刀?”
山口大郎點了點頭:“不錯!”
秦飛宇右手把追魂刀一舉,喝道:“放馬過來!”
山口大郎冷靜地看著他手中的刀,緩緩地道:“你手中的刀就是你父親曾經用過的追魂刀?”
秦飛宇哈哈一笑:“不錯,追魂刀,追倭寇的魂,索小鬼子的命,就是對付你的,小鬼子,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山口大郎不為所動,隻淡淡一笑。
秦飛宇有傷在身,不利於久戰,一見山口大郎的架勢,就知道是個勁敵。想激怒他,自己好速戰速決。
山口大郎不動,秦飛宇隻好先發製人了,他一個箭步就衝了過去,單刀直入。山口大郎不慌不忙,一側身,就讓開了秦飛宇的刀,手中早把自己的武士刀拔了出來。他的武士刀和尋常的武士刀不同,黝黑,隻有刀的邊沿有一絲亮光,刀鋒並沒有開刃。他的出刀快捷,刀身上一股冷冷的殺氣。
秦飛宇的追魂刀和山口大郎的武士刀,刀鋒相向,生死搏殺,兩把刀如疾風閃電,越來越快,一時間,誰也占不了上風,誰也不敢有絲毫大意。十幾個日軍士兵湧入小巷,站成一排,舉起步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兩人。
秦飛宇不僅僅有傷在身,形勢也對他不利,即使他能一刀殺了山口大郎,也難躲避日軍士兵的亂槍。山口大郎則剛好相反,所以,山口大郎心理優勢明顯。
“砰!砰!砰!”三聲槍響,站在前排端著步槍的三個日軍士兵頭顱中彈,腦袋如西瓜炸開,血肉橫飛。其餘的日軍士兵紛紛靠在巷子兩邊,大喊大叫,舉起步槍向子彈飛來的方向射擊。
秦飛宇心中一喜:有人接應自己!可血魂團的人之中誰有這麼好的槍法?一顆子彈,擊中一個鬼子,一槍致命!
山口大郎吃了一驚!
也僅僅在這一瞬間,秦飛宇一聲大吼,奮起一刀,當頭劈下,猛如狂風暴雨。山口大郎見秦飛宇威猛,後退了幾步,沒有硬擋這一刀。而秦飛宇的目的,就是逼退山口大郎,他的人斜斜地躍出幾步,攀到牆壁上,一起一落,翻上牆去。
幾顆子彈從秦飛宇的身邊掠過。
秦飛宇在牆上幾個翻滾,人已經到了日軍士兵射擊的死角,抬頭一看,隻見遠處房頂上,探出一個人,頭頂上戴著禮帽,還向他揮了揮手,意思是:快走!
就是這個人救了自己。
他是誰?
秦飛宇已經來不及細想,耳朵邊是鬼子哇哇的叫嚷聲和子彈颼颼的飛掠聲,連忙翻過幾間房頂,越過一條巷道,尋路而逃。
四下裏腳步聲和槍聲此起彼落,秦飛宇快步如飛,連闖了幾條巷道,忽然見眼前一棟氣派的洋房,四周是鐵柵欄,裏麵種植著茂盛的花草樹木。秦飛宇暗想,先進去躲藏一會,等後麵追趕的鬼子遠去,再想辦法脫身。
秦飛宇繞著洋樓,轉到洋樓後麵,隻見一道小鐵門,從鐵門縫隙之中看進去,裏麵並沒有人。秦飛宇也顧不了多少,縱身一躍,越過小鐵門,落在院子之中。
“啊……”一聲驚叫。
秦飛宇也吃驚不小:居然有人?循聲望去,隻見院子的一邊,是茂盛的萬年青和盛開的刺玫瑰,有一張長椅子,椅子邊,站著一個年輕的女孩,手裏拿著一本書,白色的上衣,黑色的裙子,顯然是被秦飛宇驚嚇得跳起來。
四目相對。
兩人又不約而同地發出了驚呼。
“秦飛宇!”
“蔡妮……”
這個姑娘長發披肩,白玉一般美麗的臉,眼睛如兩汪泉水,長長的睫毛正輕微地顫動著。
蔡妮驚喜交集:“秦飛宇,是你呀?”
秦飛宇點了點頭,他的上身赤裸著,上衣裹在腰上,褲子上全是血,腰上還有血在往下滴。
外麵隱隱約約傳來鬼子的叫喊聲。
蔡妮驚愕了一秒,忙問:“日本人在追你?”
秦飛宇點了點頭。
“快跟我進房……”蔡妮一把抓住秦飛宇的手;“我爸媽到工廠去了,阿姨買菜沒有回來……”
秦飛宇猶豫了一下,被她拉著上樓,進了蔡妮的閨房,這閨房很大,布置得溫馨漂亮,還有一個陽台,陽台上排著幾盆花草。從陽台上,可以看清楚院子之中的一舉一動。
“你躺在床上,我給你包紮一下傷口,你必須立刻止血,否則流血過多,傷勢更重!”蔡妮從櫃子底下拉出一個急救箱子,秦飛宇知道,蔡妮曾經跟著後勤隊伍到前線搶救過傷員,有急救藥包。
秦飛宇坐在一張椅子上,沒躺在床上。
“你躺床上吧!”蔡妮抬頭看了他一眼,明白他的意思,怕弄髒了床。
秦飛宇搖了搖頭:“你給我包紮一下,找件衣服,我好離開!”
蔡妮笑了笑:“你是頂天立地的英雄好漢,在我家扭扭捏捏的……”一邊半蹲半跪在秦飛宇身邊,解開他的衣服,然後上藥,止血,包紮,動作嫻熟,有條不亂。
“在哪裏受的傷?”蔡妮一邊包紮,一邊問。
“我到廈門電廠門口去了!準備殺洪立勳這個大漢奸,可惜!沒成功!”秦飛宇咬牙說。
蔡妮的手哆嗦了一下。
秦飛宇感覺到了她的異樣,才猛然想起,蔡妮的父親蔡英傑是廈門電廠的股東之一。很顯然,蔡妮是擔心自己殺了她的父母。
秦飛宇一怔。
蔡妮問了一句:”你看到我爸媽了嗎?“
秦飛宇搖了搖頭,他並不認識蔡妮的父母,但現場隻死了兩個便衣混成隊的人和日本士兵,所以就不冷不熱地道:“你爸爸媽媽應該沒有什麼意外……”
蔡妮從他的神色之中看到他的不快,說了一句:“我爸媽也不想廈門電廠落入日本鬼子的手中……”後麵她還想說形勢迫不得已,但並沒有說出來。
秦飛宇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隻是沉默。
蔡妮把秦飛宇的傷口包紮好,拿了套父親的西褲,襯衫給秦飛宇換上,把秦飛宇的血衣包在一起,正準備下樓處理,就聽到大門處有響動。
秦飛宇站到陽台上,往下看,是一個中年傭人挎著一個菜籃子開門進來了。蔡妮低聲說:“是我們家阿姨,你放心,她不會到三樓來的……上次,我把你救我的事情告訴了爸媽……他們也痛恨日本鬼子……”
秦飛宇想起黃其祥,想到中國北方都已經被日本鬼子占領,如此國家大難,真不關一個小商人什麼事情,以他們之力,又能怎麼樣?
秦飛宇搖了搖頭:“我沒有怪你爸媽……廈門已經被日本鬼子占領了,他們也沒有辦法!”
蔡妮咬著唇,點了點頭,忽然道:“秦飛宇,你是不是血魂團的?”
秦飛宇驚訝地看了她一眼。
蔡妮一張臉有些激動,胸口起伏不定:“我覺得你應該是血魂團的!”
秦飛宇笑了笑,點了點頭:“是,禾山海岸的日本哨兵是我們殺的,香滿樓的日本人也是我們殺的……”
“我也要加入血魂團,殺鬼子,殺漢奸……” 蔡妮拉住秦飛宇的手,一陣搖晃,並解釋道:“我會盡量說服我爸媽,讓他們不當漢奸,讓他們也加入血魂團……”
秦飛宇吃了一驚:“如果他們不加入血魂團呢?”
蔡妮搖了搖頭:“我爸也是一個有血性的男人,我相信他會加入……如果他們不加入血魂團,我就跟你走……”
“什麼?”秦飛宇又是一怔。
蔡妮的臉一陣緋紅,她有些不知所措,慢慢地轉過身去,不讓秦飛宇看她的臉,她的眼睛,她的心……
“砰!砰!”下麵傳來急促的敲門聲和喊叫聲:“開門,開門……”
“鬼子來了……”秦飛宇本能的抓起放在椅子邊的追魂刀,雙眉一揚;“我從窗口跳下,殺出去……”
蔡妮很快鎮定下來,一把拉住他的手:“你別慌,見機行事,我到下麵去看看情況,應付一下,這附近的警察都知道我爸是廈門電廠的股東,應該不會闖進門搜查……”
下麵女傭人已經出去,打開了大門,一群端著槍的鬼子一湧而入,中間是幾個漢奸警察,其中就有手裏舉著手槍的黃其祥,旁邊是按著指揮刀的日本警察局長大石久讓,警察局副局長下村二郎……
女傭人顯然是被這樣的陣勢嚇住了,呆若木雞。
“黃的,問問她,秦飛宇的,她的看見?”大石久讓目光凶狠如刀,在院子之中四處張望。
黃其祥狐假虎威,窮凶極惡地叫道:“老太婆,你有沒有看見一個提著大刀的人進來?”
女傭人兩手亂搖:“沒有啊!沒有啊!”
蔡妮從樓上下來,氣憤地道:“不要亂闖,你們知道這裏是誰的家嗎?”
幾個日本士兵一看到蔡妮,就叫了起來:“花姑娘……”
秦飛宇在三樓陽台一側,看了看下麵,看到黃其祥,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但還是為蔡妮捏著一把汗。
黃其祥看到蔡妮,認出是蔡英傑的女兒。
大石久讓問黃其祥:“這裏是誰的家?”畢竟,他要弄清楚,免得把事情搞砸,無法向大島七雄交代。
“局長閣下,這裏是蔡英傑的家,蔡英傑是廈門電廠的股東。”黃其祥滿臉堆笑,小心翼翼;“局長閣下,他是我們的人,應該不會窩藏要犯,我們快到別的地方搜查,否則,就讓秦飛宇跑了……”
大石久讓臉色好看了起來,但眼睛溜溜一轉:“雖然如此,也要搜查一下!”
黃其祥自告奮勇:“局長閣下,我帶幾個人去搜查!”
大石久讓點了點頭。
黃其祥也不知道秦飛宇就藏在三樓,心想反正也搜查不出什麼,正好借機會多磨一陣時間,秦飛宇好跑得更遠。
蔡妮心中焦急,但又沒有絲毫辦法,隻好大叫:“你們不要亂闖,我會告訴我爸爸,到廈門警備司令部去告你們的狀……”
別人也許聽不出有什麼玄機,但黃其祥卻感覺到不妙:難道秦飛宇真的藏在蔡家?心中一擔心,腳步更快,直接上了三樓,一眼就看到蔡妮的閨房門大開,黃其祥站在門口看了幾眼,兩個日本士兵已經搜查過二樓,端著步槍上來了。
“沒有情況,什麼情況也沒有!”黃其祥裝模做樣,對兩個日軍士兵說。
兩個日軍士兵探頭看了一眼,裏麵整整齊齊,也就沒有懷疑,下樓了。
黃其祥下樓之後,隻見蔡妮站在樓梯口,臉色蒼白,眼神之中掩飾不住恐懼,心中更有底細了:秦飛宇就在她家,不出意外,還在蔡妮的閨房之中,如果仔細搜查,肯定搜查得出……
黃其祥若無其事地說了句:“蔡小姐,公事公辦,得罪了……”
蔡妮一顆心提到了嗓子,但沒有找到秦飛宇,心頭狂喜,也就對黃其祥點了點頭,嫣然一笑,但背心發冷。
黃其祥大步走到大石久讓的麵前:“局長閣下,什麼也沒有發現。”兩個日本士兵也說沒有發現什麼。
大石久讓一揮手:“走,快快的,抓住秦飛宇,重重有賞!”
日本警察和憲兵走了之後,蔡妮額頭上冷汗滾落下來,女傭人關好門,口中直嘮叨:“天殺的日本……不得好死……”
蔡妮忙上了樓,關上門,低聲喊道:“秦飛宇!”
秦飛宇神色自若地從櫃子旁邊走出來,一手還提著追魂刀,蔡妮什麼也沒有說,一頭就撲過去,頭靠在他的肩膀上,眼淚簌簌往下滾落……
秦飛宇伸出一隻大手,輕輕地攬住她的腰。
中午,蔡妮的父親和母親回來了,蔡妮讓秦飛宇在自己的閨房不要出來,她剛下二樓,父親就走了上來。蔡英傑五十對歲,微胖,長袍馬褂,一雙眼睛微微濕潤。
蔡妮感覺有些奇怪。
蔡英傑對蔡妮道:“妮兒,你到我書房裏來一下。”
蔡妮跟進書房,規規矩矩站在一邊。蔡英傑手裏拿著禮帽,有些激動地說:“你知道今天電廠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蔡妮遲疑了一下:“聽說有人想刺殺洪立勳?日本人都跑到我們家來搜查了……”
蔡英傑已經從女傭口中知道了這件事情,有些氣憤,把禮帽往書桌子上一扔,繼續道:“你知道是誰想刺殺洪立勳嗎?”
蔡妮故意搖了搖頭:“我怎麼會知道呢?”
蔡英傑一字一頓地道:“秦飛宇!”
蔡妮回了一句:“秦飛宇?”
蔡英傑感慨地道:“就是把你從日本鬼子手中救出來的那個秦飛宇,秦家大少爺,壯丁義勇隊的總指揮……我聽說,他殺了幾個日本武士,還和黑龍會的山口刀大戰一場……”
蔡妮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
蔡英傑繼續道:“果然是英雄好漢呀!一身是膽,可惜!沒有把洪立勳這個買國求榮的狗漢奸幹掉……”
蔡妮不動聲色地說了句:“爸,你幫日本人做事情,怕有一天也會被人當成漢奸呢!”
蔡英傑猛地抬起頭,眼神有些憤怒:“胡說,你爹我怎麼可能當漢奸呢?可是,廈門電廠已經被日本人霸占了,我能有什麼辦法呢?我們現在又逃不出廈門……我可以不在乎自己,但不能不在乎你和你娘啊……”
蔡妮心中暗喜。
蔡英傑又擔心地道:“秦飛宇可不能有什麼意外呀!隻要他還活著,那些狗漢奸就睡不塌實,日本鬼子也沒有好日子過……對了……得想個辦法,拖延電廠複工,電廠早開一天工,就是助紂為虐,為虎做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