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鬼子在廈門燒殺搶掠,槍聲,哭喊聲,響成一片。
蔡妮,秦小若,小蓉等十幾個學生和五六個警察一起轉移,剛轉過一個街道,迎麵衝出一隊日本士兵,凶神惡煞,氣勢洶洶。
“姑娘們,分頭跑,我們掩護你們。”一個警察拔出駁殼槍,大吼一聲。
頓時槍聲大作,子彈橫飛。
學生們分頭逃跑,小蓉跟著秦小若,兩人跑過了幾條小巷子,秦小若沒有什麼,小蓉累得氣喘籲籲,秦小若不得不放慢了腳步。
小巷口又竄出幾個鬼子士兵,端著明晃晃的刺刀。一個鬼子士兵看到了秦小若和小蓉,一聲怪叫:“花姑娘……”秦小若拖了小蓉就跑,本想從一條小巷子之中逃跑,但跑進去一看,居然是條死胡同。
小蓉掙紮脫秦小若的手,一頭撞向小巷子的石牆。
秦小若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驚叫道:“你幹什麼?”
小蓉直喘息:“鬼子來了,跑不掉了,死了更好!”
兩個鬼子舉著步槍,衝了過來,見兩人無路可逃,一臉淫邪地怪笑。
秦小若低頭一看,地上有幾塊磚頭。
小蓉也看到了地上的磚頭,說了句:“和鬼子拚了……”想把磚頭揀起來。
秦小若冷靜地道:“別慌,有我呢……”
兩個鬼子舉著步槍逼近,兩人已經無路可退,小蓉知道秦小若會武功,但要對付兩個拿槍的鬼子,也不容易,心中驚慌,臉上驚愕不已。
鬼子士兵見兩個如花似玉的姑娘,手無寸鐵,就把步槍靠在牆邊,身上背的作戰裝備也解了下來,一邊互相說著話,意思是一個對付一個,好好玩玩。
一個鬼子撲向小蓉,小蓉本能地伸出胳膊擋住,哪裏是鬼子的對手,頓時被鬼子按在地上。
另一個鬼子撲向秦小若,秦小若眼疾手快,迅速地一矮身,那個鬼子撲了空,因用力過猛,收不住腳,一頭撞向牆去。
秦小若在矮身的那一瞬間,已經抓起一塊磚頭,飛身躍到小蓉身邊,手中的磚頭狠狠地砸向鬼子的後腦勺。鬼子頭上戴有鋼盔,正趴在小蓉身上,後腦勺就暴露給秦小若。
砰地一聲,磚頭粉碎,那個鬼子頭一歪,壓在小蓉身上。
秦小若回過頭來,那個撲向他的鬼子也剛剛轉過身來,大吃了一驚,嗷嗷怪叫,又撲了過來。
秦小若不慌不忙,兩手一伸,就抓住鬼子的兩條胳膊,拖到麵前,下麵膝蓋猛地一頂,鬼子一聲慘叫,仰麵就倒。
秦小若又補了一腳,鬼子倒在地上。秦小若又抓起一塊磚頭,砸在鬼子的臉上,頓時鮮血綻了出來。
小蓉推開身上的鬼子,坐了起來,花容失色,她可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麵。
秦小若跳過來,又狠狠地砸了鬼子一磚頭,鬼子的身體動了一下,小蓉大叫一聲:“鬼子還沒死……”
秦小若喝道:“揀磚頭砸鬼子的頭!”
小蓉抓起一塊磚頭,眼睛一閉,照準鬼子頭上就砸。隻砸了兩下,一雙手哆嗦得厲害,砸不動了。
秦小若轉身從牆根下抓起步槍,刺穿了鬼子的喉嚨,鮮血濺了小蓉一身。小蓉大驚:“你怎麼殺了他?”
秦小若冷笑:“對鬼子仁慈,就是對我們殘忍,拿起槍,我們跑!”小蓉還沒有抓起步槍,就聽見巷子外麵有鬼子的大頭皮鞋聲,和鬼子嘰裏呱啦的叫喊聲。
想從巷子口跑出去已經不可能了。
秦小若拉了下槍栓,從鬼子的屍體上扯下兩顆手雷,臉若冰霜:“和鬼子拚了,多殺一個賺一個!”抬頭一看,巷子盡頭,那道牆隻有一人多高,心中一喜,對小蓉道:“跟我來!”
秦小若蹲在牆根下,對小蓉道:“踩著我的肩膀,爬上牆頭,翻過房去……”
小蓉剛踩到秦小若的肩膀上,巷口就竄出幾個日本士兵,他們一眼就看到了地上躺著的兩個鬼子士兵,立刻舉起步槍。
秦小若雙手抓住小蓉的腳,猛地站起來,小蓉的雙手剛好抓住了牆頭,爬上房去。。秦小若顧不了抓步槍,退後幾步,往前一衝,在牆角一踩,借力一躍,手也抓住牆頭,翻了上去。
小蓉回頭焦急地喊:“小若,快點,鬼子追過來了……”
砰!砰!槍聲大作。
小蓉身上中了一槍,一聲慘叫,從房頂滾落下來。秦小若一把抓住她的手,小蓉的身子懸掛在牆壁上。
小蓉無奈地說了句:“小若,別管我……”
砰!一顆子彈打在小蓉的頭上,鮮血四濺,秦小若手一鬆,小蓉的身體掉了下去。
秦小若在房上一躍,砰!一顆子彈打在她的右腿肚上,她的人翻滾到屋簷邊,沒有掉下去。
幾個鬼子撲過來,嗷嗷怪叫:“花姑娘,花姑娘……”
秦小若右手一鬆,擰開了手雷,在牆上一磕,手雷滾了下去。幾個鬼子士兵驚慌失措,抱頭鼠竄,轟!一聲巨響,幾個鬼子血肉橫飛,而秦小若則從另一邊翻滾下去……
落地之後,秦小若感覺腿上疼痛難忍,低頭一看,鮮血如注,胡亂撕了衣服袖子,包紮一下,起身就跑。隻跑了幾步,不得不慢了下來,腿上鑽心的疼痛。
四周槍聲,鬼子的喊叫聲一片。
秦小若一咬牙,握緊了另外一顆手雷,如果有鬼子發現了自己,隻能同歸於盡了,心中這麼一想,反倒坦然。秦小若扶著牆,艱難地走了一陣,發現這條巷子有些熟悉,仔細一想,恍然大悟,這裏是約翰醫院的後麵。
約翰醫院的後麵是一個小院子,有一道小鐵柵欄門,這裏是醫護人員的宿舍,秦小若看小鐵門是鎖起來的,並不高,正想翻進去,就看到一個穿白色褂子的醫生從宿舍出來。
秦小若大喜:“白雪姐姐……”
白雪吃了一驚:“小若妹妹……”
秦小若忙道:“白雪姐姐,快點幫我,我被子彈打中了!”
白雪打開鐵門,把秦小若攙扶進自己的宿舍,拿了藥和繃帶給她包紮:“子彈穿過了小腿肚,傷勢不重,修養幾天就好了……對了,你哥哥呢?”
秦小若搖了搖頭:“我們的隊伍撤退了,壯丁義勇隊在江頭陣地就沒有了消息,我們來不及出城……白雪姐姐,你怎麼不走呢?”
白雪遲疑了一下:“走哪裏去?”
秦小若驚訝地道:“出城啊!日本鬼子占了廈門,醫院也難保住了吧?”
白雪想了想:“這裏是美國人開的醫院,應該安全一點,你現在不能亂跑,就在我這裏休養幾天……”
秦小若點了點頭:“不知道我哥……我爹會怎麼樣?”
白雪眼神黯淡,想說什麼,卻沒有說。
秦家大厝,院門敞開。
正廳門口,擺放著一把太師椅子,秦天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神色威嚴:“夫人,拿刀來!”
秦夫人洪珍珠從院子中間的武器架上取下一把大刀,這是秦飛宇練功的時候用的大刀,寒光閃閃。秦天右手接過大刀,左手食指在刀身上一彈,當地一聲響。
秦天雙眉一豎,大聲道:“好,能殺鬼子的刀!”
洪珍珠站在他的身邊,秦天扭過頭,看了夫人一眼,眼神變得柔和起來:“夫人,讓你受累了。”
洪珍珠對秦天深情一笑:“天哥,我們夫妻一場,雖不是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轉身就進入房間。
秦伯從外麵進來,神色平靜,他也從武器架上拿了一把大刀,站在秦天的身邊,不慌不忙地說:“兄弟,日本鬼子已經攻進廈門!”
秦天點了點頭:“秦飛宇有沒有點消息?”
秦伯道:“壯丁義勇隊和韓司令在江頭鎮和日本鬼子交過手,他們炸毀了龍江大橋,破釜沉舟,之後,壯丁隊就沒有一點消息了……”
秦天一聲大喝:“好呀!壯丁義勇隊個個都是好兒郎,秦飛宇就是死,也是我秦門的驕傲,有沒有點小若的消息?”
秦伯遲疑了一下:“小若應該和其他學生隊伍撤退出城了!”
秦天笑了笑:“如果她撤退出城,是我秦家之幸,保住了一點血脈,可這丫頭,分明是一個男兒的性格……就是她死了,也沒辱沒秦家祖先……”
外麵鬼子的大頭皮鞋聲由遠而近。
秦伯道:“日本鬼子來了!”
秦天須眉到豎,臉如冰霜:“等的就是他們來……”
一隊日軍士兵端著步槍衝了進來,排成兩排,中間是平田一郎,大島七雄,洪立勳,後麵跟著十幾個日本軍官,殺氣騰騰。
大島七雄右手胳膊打著繃帶,掛在脖子上,他的目光陰冷,落在秦天的身上。
“大佐閣下,此人就是秦天。”平田一郎忙對大島七雄道。
大島七雄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秦天的刀上:“他手中的刀就是追魂刀?”
平田一郎搖了搖頭:“閣下,在江頭鎮和我們交戰的秦飛宇,他手中拿的應該是追魂刀!”
大島七雄對洪立勳嘀咕了幾句,走近了幾步,忽然畢恭畢敬地向秦天鞠了一躬。
秦天哈哈大笑:“小鬼子,別跟我來這一套……”
洪立勳立刻站到大島七雄的身邊,對秦天道:“秦老英雄,大島七雄閣下久仰你的大名,想和你交個朋友!”
秦天一聲怒喝:“住嘴,姓洪的,什麼時候認了日本鬼子做幹爹?當了走狗?快點滾開,否則,我一刀劈了你的狗頭!”
洪立勳嚇了一跳,連連後退了幾步,有些氣急敗壞:“姓秦的,我可是一番好心,我告訴你,廈門已經是日本人的天下,順日本人昌,逆日本人亡……”
“滾!”秦天一聲斷喝,呼地一聲從大師椅子上站了起來,一手提刀,威風凜凜。
日本士兵們一起拉動槍栓,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秦天。
秦天麵不改色。
大島七雄微微點了點頭,對平田一郎道:“果然是英雄氣概,大日本帝國正需要這樣的人物,你去和他談談!”日本攻占廈門之後,要想迅速地控製廈門,就需要本地一些有聲望的人配合,而秦天,最合適不過了。
平田一郎和秦天打過交道,了解秦天鐵骨錚錚,不畏生死,隻想盡最後一次努力,說服秦天:“秦老英雄,大日本帝國是非常友好的,希望我們展顏消宿怨,一笑抿恩仇,隻要你答應和大日本帝國合作,金錢,美女,權力,應有盡有……”
秦天不屑地看了一眼平田一郎,輕蔑地道:“要是我不答應呢?”
平田一郎臉色一沉:“如果你不答應,你應該知道有什麼結果,中國幾百萬軍隊也無法阻擋大日本帝國皇軍,更何況你一個秦天!”
秦天把刀鋒一掄,厲聲喝道:“平田一郎,有本事的跟我的刀說話,看秦家的刀如何砍下你的狗頭?”
洪立勳湊到大島七雄的身邊,點頭哈腰:“大佐閣下,這個老家夥頑固不化,不知好歹,不和皇軍合作,死啦死啦的!”洪立勳鐵了心當漢奸,隻要不是一條路的,恨不得都置之死地而後快。
大島七雄臉色陰沉,回頭對手下們吼了一聲:“帝國的武士們,誰上前,用我們的武士刀,打敗秦天?”
“呼啦”一聲,四五個中尉跳了出來,其中一個叫鳩山幸的搶在最前麵,雙手握住武士刀,一臉橫肉,兩眼凶光。鳩山幸本是一個狂熱的軍國份子,又欺秦天是一個老人,以為一兩刀就能解決問題,所以,根本沒有把秦天放在眼中。
秦天一聲冷笑:“小鬼子,今天教你怎麼使刀,嚐嚐秦家追魂刀的厲害……”
鳩山幸搶上幾步,一聲吼,軍刀直刺秦天。秦天雙腳如磐石,不動,動的是雙手,大刀一掄,當!鳩山的軍刀脫手飛出。
鳩山大吃一驚,雙手虎口發麻,手中沒有武器,哪裏還敢再戰,想逃。
秦天的刀順勢落下,劈在鳩山的腰上,唰!一股鮮血竄了起來。這一刀並沒有把鳩山攔腰劈成兩半,卻足以致命。鳩山一聲慘叫,轟然倒地,身體還在血泊之中顫抖。
秦天用力過猛,腰上的槍傷迸裂,鮮血也湧了出來。
那些日軍士兵個個瞪大了眼睛,這個時候,他們才明白,秦天不是一個沒有用的老人,而是一個可怕的戰士。
秦天雙手握刀,橫在胸前,須發俱張,威風凜凜:“還有誰不怕死的,上來……”
又一個日軍中尉舉起軍刀,一步一步地逼近秦天。這個日本中尉叫鬆下獨夫,凶狠殘暴,殺人如麻。
秦天不屑一視,隻是腰上的傷口疼痛無比,額頭上冷汗冒了些出來。秦伯在旁邊看得真切,跨上了一步:“兄弟,我給你打發這個鬼子!”
秦天知道秦伯並沒有多少武功,歲數太大,不可能是這個鬼子的對手,平靜地搖了搖頭,冷笑道:“沒事,這個小鬼子算什麼?”
鬆下獨夫見秦天分神,嗖地一聲,衝了上來,揮刀就砍。秦天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鬆下獨夫的小伎倆,豈能偷襲他?秦天一掄刀,兩把刀鋒砍在一起。日本軍刀輕靈,不及中國大刀鈍厚,刀鋒相交,鬆下獨夫絲毫沒有占到優勢,隻想依仗自己年輕力壯,把秦天壓下,更何況,秦天腰上還在流血呢。
秦天紋絲不動。
鬆下獨夫呀呀大叫,也進不了分毫。忽然,秦天一側身,刀一鬆,鬆下獨夫的人一個踉蹌,撞到秦天的麵前。
秦天大刀依然格住鬆下獨夫的軍刀,但他大刀往上一抹,刀鋒就抹到了鬆下獨夫的脖子上,唰!一股鮮血噴射出來。
鬆下獨夫一頭就跌倒下去。
秦天雙目如電,掃過日本士兵們,厲聲道:“還有誰?”刀鋒如雪,聲若洪鍾,日軍士兵盡皆變色。
大島七雄心中微微一顫,秦天連殺兩人,都是在一招半式之間,想到秦飛宇差一點就要了自己性命,這秦家人果然厲害呀!背心就已經開始沁出冷汗。洪立勳更是膽顫心驚,仿佛那刀劈在他的身上一樣,忙躲在大島七雄的身後,嘴角哆嗦著:“大佐閣下,秦天太厲害了,秦天不死,必是大日本帝國的禍患……”
平田一郎往大島七雄身邊靠了靠,低聲道:“大佐閣下,我們不能讓帝國的武士冒險……”
大島七雄一皺眉。
秦天感覺腰上更加疼痛,情知這樣下去,對自己更加不利,隻想一刀結果了大島七雄,一聲大喝:“小鬼子,拿命來……”一個箭步,衝向大島七雄。
秦天身邊的秦伯也一起,衝了過來,兩把大刀如電一般,卷向大島七雄。
大島七雄見兩人來勢如猛虎下山一般,連連後退,大叫:“開槍……”
砰!砰!砰!幾十把步槍子彈射向兩人。
秦伯倒下了,秦天身子搖晃了幾下,渾身上下十幾個彈孔之中鮮血湧了出來,但他麵無懼色,嘴角泛起輕蔑地微笑:“小鬼子,也就這點本事……”
秦天的人如山一般倒下了。雙目依然怒瞪。
洪立勳心有餘悸:“秦天會不會還沒有死呀?”
平田一郎搖了搖頭:“一定死了。”
大島七雄帶領士兵衝進去,發現秦夫人已經上吊身亡,微微歎息了一聲:“可惜,這樣的英雄人物,不能為大日本帝國效勞……埋了他們!”
黃昏的時候,斜陽慘淡。江邊,一艘小漁船停在水邊,黃百戈坐在船頭收網,遠處不時傳來槍聲。黃百戈是一個粗壯黝黑的大漢,一年四季在江海裏打漁為生。
他一邊收網,一邊罵道:“狗日的小鬼子,把我的魚全部嚇跑了,我幹你小鬼子的娘……”
他還不知道日本鬼子已經打進了廈門。
漁網忽然動了一下,憑感覺,要麼是有魚撞到網上,要麼是水中的漂浮物撞在網上。黃百戈抬頭一看,江中心的漁網掛住了一根兩尺來長的木頭,木頭上趴著一顆腦袋,一條胳膊。
黃百戈罵了句:“倒了八輩子的黴,魚沒有網幾條,網了具死屍。”一邊罵,一邊劃著船,靠近死屍。黃百戈在江海裏討生活的人,沒少見過死屍,如果有主的,可能得到一些感謝費,如果無主的,就隻能當積德。黃百戈準備把屍體拖上岸,等人來尋找屍體。
那個屍體是右手抱著木頭,頭搭在木頭上,木頭被漁網掛住,所以,沒有順水漂流下去。黃百戈用繩子套住那頭,口中念念有詞:“這位大哥,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可不是圖你的財,是想幫你收個屍……”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不禁一驚,感覺有些眼熟。
黃百戈湊近了些,看清楚了:這不是秦家大少爺嗎?
原來,秦天散盡家產,招募壯丁練習武藝,保衛廈門。黃百戈也跑去報名參加,並得到了秦家的安家費,但幾天之後,黃百戈母親病重,黃百戈父親就不許黃百戈到壯丁隊練習了,而是說:壯丁隊幾百人,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更何況日本鬼子還沒打進城,你還是到江裏海裏打魚,多賣幾個錢給母親治病……
黃百戈雖然覺得對不起秦家父子,但為了母親的病,隻好去打魚。他認識秦飛宇。
黃百戈手慌腳亂地把秦飛宇拖上漁船,一邊喊:“秦少爺,你怎麼在水中呢?”
秦飛宇的手中還緊緊地握著那把追魂刀。
黃百戈知道秦飛宇家的地方,想把他背回秦家,但看到秦飛宇渾身傷痕,又在水中,多了個心眼:他怎麼在水中呢?難道鬼子打進城了?又下意識地探了探他的鼻息,居然還有呼吸……
秦飛宇沒有死。
秦飛宇在海邊長大,精通水性,跳入江中的時候,剛好又抓住了一根斷木,肚子之中並沒有喝多少水。隻是受傷,又很疲憊,才昏迷過去。被黃百戈救上船之後,很快就蘇醒了。
“秦少爺……”黃百戈低聲問他。
秦飛宇猛地清醒了:“你是誰?”
黃百戈忙回答道:“我叫黃百戈,打漁的,我也參加過壯丁義勇隊,你不記得我了嗎?”
秦飛宇對黃百戈沒有多少印象:“我在哪裏?”
黃百戈道:“你在我的漁船上,我把你從河裏撈起來的……”
秦飛宇終於明白了,一聲長歎:“鬼子打進廈門了……”
黃百戈大吃一驚:“什麼?鬼子打進廈門了?”
秦飛宇默默地點了點頭,想動,但傷口一陣劇烈地疼痛,忍不住叫了一聲。
黃百戈忙道:“秦少爺,你受傷了,別亂動,等天黑之後,我背你回家,找大夫給你包紮……”
秦飛宇沒說什麼,黃百戈看了看天,已經漸漸黑了下來,就背秦飛宇回家。他的家就在江邊,而且在村子的一頭,黃百戈沒有結婚,隻有父母,弟弟在城裏做工,也不在家。
黃百戈父母親見他背回一個人,大吃了一驚,黃百戈對兩人一說,救的人是秦飛宇,兩人也沒說什麼,七手八腳把秦飛宇攙扶到床上,又燒糖開水,又煮雞蛋,還給秦飛宇請了大夫,包紮,裹傷口……
第二天,黃百戈打探到確切的消息:日本鬼子打進廈門,到處燒殺搶掠,秦天身亡……
日軍占領廈門之後,大島七雄大佐被任命為廈門警備司令部司令,龜田大佐擔任駐廈門陸軍司令部司令,佐藤大佐擔任駐廈門海軍司令部司令。
廈門籠罩在一片腥風血雨之中。
廈門原商會總會長洪曉春在書房裏翻看一本《水滸傳》,他的家眷在戰爭爆發之前,已經轉移出城,到漳州鄉下躲避戰火去了。他沒有離開,是需要處理許多商會的事情,他是商會會長,有報國之誌,也堅信中國軍隊能夠保衛廈門,而今,廈門淪陷,他想逃出城市,已經不容易了。
此刻,他的家中隻有一個老管家老洪,對他忠心耿耿。
外麵不時響起幾聲槍響。
洪曉春把書往桌子上一拍,站了起來,一聲長歎:“豺狼入室,我洪曉春空有報國之心,卻無救國之力!悲哉!哀哉!”
正長歎之際,管家老洪慌忙進來,一臉不安:“老爺,有……客人來了……”
洪曉春驚訝地道:“什麼客人?”
老洪緊靠近了洪曉春幾步,遲疑了一下,小聲道:“日本人!”
洪曉春雙眉一揚,厲聲怒道:“日本人不是人,更不是客人,是豺狼虎豹,不見!”
老洪應了一聲,卻沒有挪動腳步,臉上似乎有難言之色。
洪曉春看了他一眼,想了想:“你出去說,我病了,不方便……”
嘩啦!客廳的門被撞開的聲音,然後聽見大頭皮靴粗暴踩在地板上的嘎嘎聲。
老洪臉色大變,顫聲道:“日本……鬼子……已經闖進家了,這如何是好?”
洪曉春麵不改色,隨手一拂,大義凜然:“是禍躲不過,大不了就是送上一條老命,我倒要看看,日本鬼子究竟長成什麼模樣……”
客廳門口,站著兩排日軍士兵,如狼似虎,端著步槍,步槍上的刺刀閃著寒光。中間站著兩個人,一個四十多歲,穿西裝,領帶,戴金絲邊眼鏡,一雙小眼睛在薄薄的鏡片之後狡黠地閃動。另一個全副軍裝,凶神惡煞,滿眼凶光的軍官。
洪曉春神色冷肅,一言不發。
那個穿西裝的日本人向洪曉春鞠了一躬,皮笑肉不笑地道:“鄙人山口友和,現管理廈門商會,這位是廈門警備司令部司令大島七雄閣下……”
洪曉春陰沉著臉,不發一言,老洪看了看洪曉春一眼,過去搬了兩張椅子,大島七雄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雙手按著軍刀刀柄,橫眉豎目。
山口友和繼續道:“現在,大島七雄閣下負責廈門的治安工作,鄙人負責廈門商會的工作,但鄙人初來乍到,對廈門不太了解。洪先生以前擔任廈門商會總會長,熟悉廈門的商會情況,所以,鄙人想請洪先生繼續擔任廈門商會會長,鄙人願意與洪先生一起,振興廈門商會,為日本,中國兩國人民做出貢獻……”
洪曉春心中冷笑:小鬼子果然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想拉我洪曉春當漢奸?沒門……
洪曉春沉吟半響,抱了抱拳,不慌不忙地道:“山口先生,洪某老弱病殘,身體有恙,更何況才疏學淺,不能擔此大任……”
“八嘎!”大島七雄呼地一下站了起來,厲聲喝道,手中的軍刀已經拔出了一半。
洪曉春麵不改色。
老洪心驚膽顫,臉色蒼白,額頭上的冷汗滾落下來。
山口有和忙回頭,用日本語言對大島七雄道:“大佐閣下,廈門初定,我們需要洪曉春這樣有身份的人協助管理,我再對他說說……”
大島七雄把軍刀收回了鞘中。
山口友和堆起一臉虛假地笑容:“洪先生,我們大日本帝國是友好的,不會虧待朋友,我今天來,就是為了和洪先生交個朋友!”他拍了拍手,兩個日本士兵,抬著一個箱子走了進來,放在客廳中央。
山口友和指著箱子:“這是我們大日本帝國出產的清酒,特意送給朋友喝的,不成敬意,還望笑納!”又一次向洪曉春鞠躬敬禮。
洪曉春沉默。
山口友和一臉奸笑:“洪先生身體有恙,先好好休息,當然,我們不會勉強洪先生,中國不是有句俗話嗎,強扭的瓜不甜,請洪先生好好考慮一下,我們期待和洪先生良好的合作,告辭!”
大島七雄目光凶狠,盯著洪曉春,皮笑肉不笑:“洪的,大日本帝國善待朋友,也絕對不會放過敵人,你的,好好考慮!”
日本人揚長而去。
洪曉春渾身哆嗦,忽然撲上去,把箱子裏的清酒抓起來,一瓶一瓶砸碎在地上,一邊怒罵道:“鬼子的東西,沾滿了中國人的鮮血,我不要……”
老洪忙過來攙扶洪曉春:“老爺息怒,先到書房休息,我給你泡壺茶解氣!”
洪曉春撫著胸口,喘息道:“是氣壞我了,給我泡茶,泡濃一點,衝走鬼子的濁氣,呸!”
老洪給洪曉春泡了一壺茶,小聲道:“老爺,現在該怎麼辦?你要拿定主意呀!”
洪曉春慢慢平靜下來:“日本鬼子是想逼我做漢奸,我是中國人,怎麼能為日本鬼子做生意?”想了想,才道:“唯一的辦法是逃出去,離開廈門……”
老洪為難地道:“老爺,你的生意全部在廈門,幾個工廠,還有這麼大的家產,又該怎麼辦?”
“全部不要了!”洪曉春斬釘截鐵;“廈門都沒有了,我那點家產算什麼呢?國家破了,我們商人那點良心還不能沒有了……”
老洪點了點頭:“老爺,我們什麼時候走?”
洪曉春想了想:“選一個好的時候,如果走不掉,隻怕以後永遠沒有機會走了!”
大島七雄和山口友和走出了洪曉春的大宅,大島七雄臉色陰沉,不解地問道:“山口君,洪曉春假借有病,不願意與我們合作,是敵非友,為什麼不讓我一刀殺了他?”
山口友和一聲冷笑:“大佐閣下,要殺一個洪曉春,還不易如反掌?但此人在廈門頗有聲望,如果他出麵,與大日本帝國合作,管理廈門,將更加順利!”
大島七雄道:“話雖然如此,但他若不肯與我們合作呢?”
山口友和目露凶光:“倘若他真的不和大日本帝國合作,再殺他也不遲!”
大島七雄點了點頭:“不過須防備此人逃走!”
山口友和繼續道:“大佐放心,我已經安排了四個黑龍會的人,暗中守侯在洪家四周,他的一舉一動,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中,他想逃走無門,不與大日本帝國合作,就隻有死路一條……“
大島七雄猙獰地狂笑了幾聲。
山口友和繼續道:“洪曉春頗有家產,中國人愛財,膽小惜命,我料他遲早會與我們合作,倘若他與我們合作,事半功倍,即使他不與我們合作,我們還有兩個合作的對像……”
大島七雄道:“是不是洪立勳?還有一個是誰?”
山口友和道:“另一個是蔡金福!”
大島七雄連連點頭:“山口君,管理廈門的治安,是我的事情,為大日本帝國創造財富,則是你的重任呀!”
山口友和謙虛地道:“都是為大日本帝國效力,責無旁貸呀!”
天漸漸黑了下來,老洪做好了飯菜,兩人飽餐了一頓,洪曉春冷靜地對老洪道:“我們什麼都不需要帶,從後門出去,走得越遠越好!”
老洪打開後門,小心翼翼地查看了一下四周,不見異常情況,低聲對後麵的洪曉春道:“老爺,後麵沒人……”
洪曉春道:“走。”
兩人剛出後院,咚!一聲響,兩個人從鄰居家的屋頂跳下來,擋在路中。這兩個人一個是本地無賴黃小毛,好吃懶做,以前在街頭混吃混喝,早被平田一郎的黑龍會收買,廈門淪陷之後,迫不及待地竄出來,為日本鬼子賣命。另一個是黑龍會的小池,腰上插著一把手槍,手裏拿著一把武士刀,麵無表情。
黃小毛認識洪曉春,涎著臉,陰陽怪氣地道:“洪老板,這大黑的天,是要到哪裏去呀?是不是想逃走呀?山口太君說了,讓我和小池太君好好看著你們……”
老洪暗暗叫苦,心中急得七上八下。
洪曉春鄙夷地看了黃小毛一眼:“黃小毛呀!幾天不見,混發達了,吃中國人的飯,喊日本人的爹……”
黃小毛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洋洋得意:“平田太君對我可是大大的好,洪老板呀!我勸你,識事務者為俊傑呢!跟太君合作吧,可以賺大把的鈔票喲……”
洪曉春吐了一口唾沫:“黃小毛,我在自己家後麵走走,不行嗎?”
黃小毛一臉奸笑:“行,但是我和小池太君可得跟在後麵,洪老板,有我和小池太君保護,沒人敢傷害你,現在廈門的街頭可不平靜!”
洪曉春哼了一聲:“有你這樣的人跟著,我怕晦氣,不走了!”轉身回去了。
老洪跟在後麵,砰地一聲,把門關上。
洪曉春歎息了一聲:“鬼子果然夠毒呀!”
後門外,黃小毛巴結小池:“太君,這個老家夥想跑,門都沒有,太君,你到屋頂休息,我在門口守著!”
小池露出怪笑,對黃小毛伸出一個大拇指:“黃,你的,太君的朋友,大大的好!”
黃小毛受寵若驚,連連點頭哈腰:“太君,我的,願意為太君效勞,大大的……”
小池:“注意的,不能讓洪的逃走。”
黃小毛拍著自己的胸脯:“太君,洪的逃走,我的死啦死啦的!”一邊湊到門縫前,往裏麵看。
小池想退後幾步,靠在牆邊休息,但忽然感覺到一股寒氣襲來,六月的廈門,已經是熱浪滾滾,怎麼會有這麼冷的風?
小池大吃了一驚,一扭頭,一把鋒利的刀如閃電一般劈了過來,正中他的脖子,唰!一股鮮血飛濺了出來。小池連哼也沒有哼一聲,就倒在地上……
黃小毛正趴在門上看,聽到身後有水濺在地上的聲音,心中奇怪:難道下雨了?一回頭,卻發現一個黑布蒙麵的人站在身後,一把雪亮的大刀橫著。
黃小毛大驚失色,張開嘴巴,卻喊不出來,腳下一軟,人就跪在地上。
“豬狗不如的東西,受死!”刀鋒切在黃小毛的脖子上,黃小毛的腦袋喀嚓一聲,掉在地上。
黑布蒙麵人一縱身,上了牆,悄無聲息地落在院子之中,閃身到客廳,低聲道:“洪老板……洪老板……”
屋中的洪曉春聽到聲音,忙開了門:“誰?”
“我,秦飛宇!”秦飛宇閃身而出,一把摘下臉上蒙中的黑布。
“秦飛宇?你還活著?”洪曉春驚訝地道。壯丁義勇隊和韓司令在江頭鎮與敵人血戰,他是知道的,卻萬萬沒有想到,秦飛宇居然還活著。
秦飛宇點了點頭:“我跳進江中,被人救起,大難不死!”
洪曉春又道:“外麵有鬼子的狗,你怎麼進來的?”
秦飛宇一聲冷笑:“前門和後門,一共有四條惡狗,我已經宰了後門的兩條狗,洪老板,我知道白天鬼子來威逼過你當漢奸,特來送你們出廈門的……”
洪曉春大喜:“太好了。”
秦飛宇冷靜地道:“跟我走,要快,否則被鬼子發現,就來不及了!”
秦飛宇輕輕打開後門,把小池的槍拿起,插在自己腰帶上,武士刀遞給洪曉春,帶著洪曉春和老洪,來到一條內河邊,拍了拍掌,早已經等候在此的黃百戈劃著船過來。
這條內河直達龍江,沿龍江到海,然後繞出廈門。
洪曉春和老洪上了船,秦飛宇並沒有跟上去,他還有另外的事情。洪曉春在船頭抱拳:“秦飛宇壯士,後會有期。”
秦飛宇也一抱拳:“後會有期。”
秦飛宇之所以不上船,是因為他打聽到平田一郎正住在自己家中,殺父之仇,國家之恨,豈能不報?
秦飛宇熟悉廈門的地形,依舊以黑布蒙麵,路上躲過了幾隊日軍士兵的巡邏,來到唐家大宅後麵,悄悄攀上屋頂。
此時,並不太晚,秦飛宇在屋頂,觀察了院子中的情況,發現門口有兩個日本浪人,也就是黑龍會平田一郎的屬下,在巡邏。這兩個人並不在固定的地方,而是不時沿著大宅四周巡邏。
客廳上,隻有兩個人,一個是平田一郎,另一個秦飛宇不認識,兩人正在飲酒作樂,秦飛宇對日本語言懂得並不多,聽不怎麼清楚。
秦飛宇要殺平田一郎,必須先幹掉外麵兩個負責巡邏的人,正在想辦法,就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往門口一看,大門打開,一個日本浪人扛著一個麻布口袋進來,後麵跟著一個浪人。
客廳裏飲酒作樂的平田一郎和另外一個人聽到聲音,迎了出來,秦飛宇看到,另一個是軍官模樣,腰上別著手槍,掛著軍刀。
扛著麻袋的日本浪人說:“平田閣下,我們弄了一個中國女人回來……”
平田一郎得意地對軍官說:“閣下,這個女人,是我特意讓兄弟們弄來的,等一下慰勞慰勞閣下!”
兩個日本浪人把麻袋打開,裏麵是一個被捆綁得結結實實的女人,嘴裏塞著破布。
那個軍官模樣的家夥點了點頭:“真感謝平田君。”
平田一郎道:“把她弄進臥室,你們先回去,閣下,我們繼續喝酒,等一下再玩玩這個中國姑娘……”
兩個浪人把姑娘抬進秦飛宇妹妹秦小若的臥室之後,出了院子,平田一郎和那個軍官繼續到客廳喝酒,秦飛宇在屋頂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怒火燃燒,恨不得一刀一個,把他們全部砍掉。
但是秦飛宇心裏明白,自己動手,必須小心,否則,將前功盡棄,得不償失……
一個日本浪人站在大門前警戒,另一個浪人沿著大宅巡邏,秦飛宇悄無聲息地蹲在後院的圍牆上,那個日本浪人根本就沒有發現秦飛宇,大搖大擺地走過來,一手把著腰上的武士刀。
秦飛宇等他走到自己前麵,忽然從圍牆上一躍而下,大手如鐵箍一般,箍了這個日本浪人的脖子,往上一提。這個日本浪人矮小,頓時腳不著地,喊不出,想拔刀,刀又被秦飛宇的手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