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罌粟走到近前,李遊纓衝她笑了一笑:“我想你會來的。”
他穿的是襯衫牛仔,腕上一隻皮帶手表,休閑而年輕的打扮。看她兩手空空,隻拿著一隻手袋,輕挑了一下眉毛,但也不問什麼,隻說:“我們去換登機牌。”
罌粟也不解釋,隻跟著他走。
罌粟自認識李遊纓起,就覺得他在某些方麵有說不出的熟悉。一直到跟在他身後穿過長長的值機大廳,兩人安檢完畢在候機區坐下後,才想起,李遊纓走路時背影透出的隨意慵懶意味,與這十年來她常常見到的另外一個背影,竟是再相仿不過。
他們沒有在候機樓停留很久,就登了機。罌粟一向不多言,飛機起飛不久,就慢慢睡著。中途覺得李遊纓往她身上披了毛毯,罌粟在半睡半醒間道了聲謝,恍惚聽到他笑了一聲,調侃她道:“等做這種事的時候你已經不必道謝,那才是真好。”
罌粟一時沒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就又睡過去。她睡得輕淺,但中間仍舊斷續做了幾個夢。都是一些小時候的事,與楚行有關,嬉笑儼然,嬌憨又輕暖,還有楚家亭台欄杆上的那些琉璃紅。
那時楚行提醒她糖果不能吃太多,又嚇唬她要是長了蛀牙也不會帶她去治療,反複說了多次,罌粟統統當耳旁風。結果到頭來真的長了蛀牙,牙疼得受不了,在床上打滾了許久,最後還是隻能淚眼汪汪地去找楚行。
楚行小憩給她吵醒,睜開眼便看到她捂著腮幫要哭不哭的樣子,生氣之餘又覺得好笑。
正值黃昏時候,紅彤彤的落日殘光映下來,可以瞧清楚罌粟額角上細碎的絨毛。楚行一身白衣白褲,單膝屈起在美人榻上,隨意而慵懶。他伸出手,把罌粟攬過去,抱到腿上。拇指按在她下巴的小窩上,將她的齒關溫柔掰開,一邊柔聲道:“不哭啊。我看看。”
罌粟迷迷糊糊醒來時,還以為自己在夢中。又覺得口幹,瞟見不遠處小桌板上的一杯水,張張嘴,細細軟軟地說:“我渴。”
說完也不等對方回答,自然而然便伸出手,把紙杯端了過去,慢慢抿了一口。一直到把水都喝光,罌粟才渾身一僵,抬起頭來。
入眼便看到李遊纓單手撐著下巴,正在笑著看她。見她握著紙杯停在那裏,左右都尷尬得說不出話來,調侃道:“請問小姐還需要加水嗎?”
“……不用了,謝謝。”
罌粟硬著頭皮把杯子遞給路過的空姐,見李遊纓還在笑悠悠地瞅著她,訥訥道:“不好意思。”
李遊纓不以為意,問她:“剛才做夢了?”
“……我說夢話了?”
“就說了一句,”李遊纓笑著說,“你說你牙好疼,好疼好疼。我本來以為是真的,結果發現你隻是在做夢。”
“……”
到了海島上之後幾天,如果單從吃喝玩樂方麵看,罌粟算是過得輕鬆。
蔣綿早前同罌粟說過,李遊纓是A城李家的三公子,幾年前離開李家自立門戶,為人沉穩,又是個活得精彩瀟灑的人。罌粟跟李遊纓相處了幾天後,深覺蔣綿這句話說得半分不差。
李遊纓是個玩樂上的行家。跟他在一塊兒時,不會擔心沒事做或者無話題。即便是海邊的一棵樹,也能讓他隨口說出一二三的門道來。罌粟聽他海釣或堆沙雕時聊天,不覺得空洞,隻覺得有趣。有時候聽得興起,便格外專注地盯著他看,看得久了,李遊纓便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停下話題來,問道:“我臉上有什麼問題嗎?”
罌粟搖了搖頭,說:“你怎麼能知道這麼多的事情?”
李遊纓正色問:“那我知道這麼多的事情,你有沒有因此覺得我很有風趣很有魅力呢?”
“……風趣有魅力這種話,難道不是應該讓別人講出來的嗎?”
“那你覺得我有嗎?”
“……算有吧。”
李遊纓笑出來:“你能這麼說,就不枉費我花了很長時間來特地準備功課,專門討好你了。”
李遊纓的舉手投足間透著不動聲色的禮儀風度,即便嘴上說努力討好,彼此的距離也保持得恰到好處。
李遊纓同罌粟之前遇到的異性都不同。他做事妥當而細心,又懂得尊重他人的意見,不管是住店還是出行遊玩,雖然都是他著手安排行程,卻也不會讓罌粟感到有任何不適。罌粟跟他在一塊兒的時候,基本隻用袖手旁觀,連腦子都不必動。
罌粟這幾年已經很少能有這種隻需玩樂兩字,便足以形容完一天生活的時候。她在楚家時已經習慣於算計,出了楚家遇上的人則大都懷有目的,即便是在蔣家,也不忘考慮蔣家同楚家之間的利益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