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她淡淡道,“不過就是希望你在接下來的幾天能過得好罷了。”
她心不在焉回這麼一句,腦子裏根本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麼。隻覺得心中咚咚跳得厲害,連楚行牽著她去登機都沒有察覺。等真正反應過來時,飛機已然開始在跑道上滑行準備起飛。
罌粟很少有這樣緊張過,緊張到止不住交握住自己雙手,卻仍然指尖冰涼。上一次她這麼緊張還是在第一次殺了人的時候,看著地上還殘留餘溫的屍體,腦海裏一片空白,緊張到直想把整隻手都塞進嘴裏去。
然而那一次她的緊張很快就在楚行的安撫下平靜下來。那次楚行很快趕來,將她抱到膝上哄,同她說不管她做了什麼,她都不會是死的那一個。他的聲音中帶幾分漫不經心,然而這份隨意卻極具鎮定作用。罌粟的肩膀很快就不再發抖,她仰起臉來望著他,問:“那你第一次殺人的時候,覺得害怕了嗎?”
他聽了她的問題,嘴角含笑,卻避而不答,隻撫摸著她的頭發,柔聲說:“我和你不同,罌粟。這世上有許多事我不能做。但這些我不能做的事,你都可以做。”
罌粟一直到下了飛機,胸中那口涼氣已經冰冷得壓在心底,提不上來也散不下去。楚行卻對她的心不在焉恍若未覺,隻帶著她去了已然預訂好的酒店,先泡了溫泉,又吃了當地一頓豐盛晚餐。
罌粟吃得味同嚼蠟,期間一句話都未說。她不說,楚行也沒有開口。隻給她剝了蝦殼,看她吃了幾口不願再吃,也不強求,留了大半一動未動的菜色在桌上,牽住她的手回了房間。
罌粟洗完澡從浴室裏出來時,楚行正腿搭著腿坐在沙發上等著她。他手中拿了兩副撲克牌,朝著她招招手:“來玩二十一點。五局三贏。”
罌粟眼神微微一動,看了看落地鍾,還有半個小時到晚上十二點。她定定神,問:“有沒有賭注?”
楚行嘴角有點笑容:“有。”
他的笑容淡淡的,像是一層薄薄的卻平靜至極的水,透不出下麵半點波瀾。罌粟看了他一眼,忽然默不作聲地把牌接過來,手法熟練地洗牌。
罌粟懂得不少出千的技巧,卻都由楚行教的,此刻懶得再費事去倒騰那些伎倆。不過一會兒楚行接過她洗好的牌,開始發牌。第一輪罌粟的兩張牌一張是黑桃八,一張是方片四,楚行的明牌為黑桃K。楚行問她:“要停牌嗎?”
“不停。”
他們玩了四局,各是兩勝兩負。第五輪開始,罌粟的兩張牌是梅花J與梅花2,楚行的明牌為方片J。楚行掃了眼她手下的撲克牌,說:“要停牌嗎?”
罌粟掃了眼牆角的落地鍾,十一點五十八分。心不在焉地道:“不停。”
楚行慢悠悠地開口:“罌粟,再考慮考慮。”
“不必。”
他看她一眼,緩緩把下一張牌翻開。
那上麵赫然印著紅桃10。
罌粟瞥了牌麵一眼,無聲沉默了一下,低聲問:“賭注是什麼?”
她的話音落地片刻,就聽到一旁的落地鍾緩緩劃過淩晨整點,一下下敲響鍾聲。
罌粟陡然一震,全身僵硬。她無意識地微微張開嘴,卻忽然被楚行捉住手腕,再輕輕一拽,便被拽進一個淡淡熟悉氣息的懷裏。
她的目光慢慢才聚焦到他的麵容上,楚行的嘴角仍然有點笑容,眼神仍然深邃平靜如初,卻有種奇異的柔和在裏麵。他的拇指撫在她的眼角上,緩緩劃過,動作與聲音一樣溫柔:“罌粟,考慮嫁給我。”
罌粟像是渾身被定住。呆呆望著他,一直過了良久,都沒有動彈一下。
楚行又說:“我在說認真的。”
罌粟仍是定定望著他。她的嘴唇無意識下微張,半晌像是渾身力氣都被抽光,才意識到他的人是真實的,方才的聲音不是夢境。她忽然渾身微微顫抖起來,淚水驀地湧出眼眶,聲音裏亦帶著顫抖,說:“我不。”
她在他的懷裏掙紮開,直到退到牆邊。她的眼淚簌簌掉下來,脊背卻筆直,大聲重複了一遍:“我不!”
楚行仔細地看著她,說:“給我個理由。”
他隻說完,便聽到一旁的電話瘋狂響起來。
他看了眼來電,還是把電話點開。路明慌張的聲音立即傳進來:“少爺,楚宅著火了!整個內重外重都起火了!火勢借著今天晚上的東風,根本止不住!”
他的話說到一半,電話已經被楚行掐斷。罌粟在一旁淡淡開口:“為什麼不聽下去?”
“你聽下去,就知道他說的遠遠還沒完。到後天,你會知道A城你大部分的盤口已經被外人接手,你最重視的西南邊境已經完全不屬於你。還有這兩年來你做的最大的一筆單子,也就是今晚運到海關的那批貨,已經被調包了,火藥和槍彈都已經丟到深海裏,找都找不回來。你可能記得這筆單子已經被你否決了,可是它確實已經做成了。”罌粟站在那裏,平鋪直敘地說下去,“是我模仿你的字跡代為簽的字。不止這一單,但凡你參與否決過的,我能看到的,都代你簽了字。”
“你問我理由。”她的眼中淚光一閃,又迅速壓下去,冷冷說道,“這就是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