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還算有點兒定力。”林子昭歎了口氣,“你知道就好。”
安銘臣抿著唇一言不發,眼神凝住遠方一動不動,過了片刻突然笑了一下:“你不是說一塊兒去喝酒?說吧,去哪兒。”
黎念走出大廳,跟著前麵那道紅色身影拐過兩重走廊,直到一個葡萄花架下停下。左迎靠著一邊的石雕方柱,麵色平靜,看她也在站著,笑了笑,指著一邊的長椅:“坐吧。”
黎念看了看她昂得高高的頭顱,思量了一下,還是坐下來。
左迎看了她許久,然後緩緩笑出來:“我倒是沒想到是你。”她歪著頭想了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但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
黎念覺得,如今她作為大眾眼裏的所謂獲勝者,麵對敗北者的挑釁或者服輸,總應該做些什麼。可是她實在跟她無話可說,雖然這樣一言不發在對方看起來照樣也很有不屑的嫌疑。
左迎也收攏裙擺坐下來,慢悠悠地說:“我很想知道,你既然一直都有安銘臣這座靠山,以前為什麼不順便用用?”
這個問題真是提得有技巧。黎念看著左迎,臉上是淡淡的公關牌不置可否的微笑。
她這個時候突然想起她在結婚前問安銘臣為什麼要娶她時他的回複。那句“以後你會知道的”再配合著淡淡的微笑說出來,真是既可以把不想回答的問題成功忽悠過去又順便能讓人顯得深沉。
她這麼想著,也就這麼說了出來。
左迎立刻“哈”了一聲:“這話安銘臣也對我說過。”
然後就有五秒鍾的冷場。
左迎頓了頓,突然說:“我為那天給你打的那個電話道歉。”
她的姿態很誠懇,盡管表情有些不自然。黎念有點訝異地看著她,很想衝口問問她今晚的態度為什麼這樣平易近人,實在是不符合她以往的風格。
黎念搖搖頭,心裏對這種對話十分頭疼。她一邊鄙視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一邊又很仔細地拿捏著措辭,慢慢開口:“小時候我和一位兄長玩紙牌,我把壓歲錢輸了個光。我十分鬱悶的時候他告訴我一句話,輸得一無所有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因為一無所有才不怕再輸。而一旦有勝利的機會,就很快又會贏回來。”
左迎翹起一邊的唇角:“我可沒有輸。”
“我也沒說你輸。隻不過突然對我自己有點兒感慨而已。”黎念看了看時間,站起來,“我要回去了。”
“還不到十分鍾呢。”左迎嘴角的嘲諷隨著這句話終於清晰起來,“安銘臣難道還怕我會加害你嗎?”
“你想多了,隻不過是宴會散了該走了。”黎念的臉色淡淡的,“再見。”
她頂著左迎很是異樣的目光走回大廳,想先去找韓道說兩句話,卻被眼尖的林子昭很快瞧見,並且招手。
她歎口氣,隻好作罷。並且很快就又連同安銘臣一同打包去了最近的一家會所。一幹男士進了包廂後就直接點酒,雖然顧慮到她淑女的身份,對她開的玩笑和打趣都很輕,但他們又心知肚明安銘臣肩負護花使者的使命,所以打著給黎念敬酒的名義暗裏一次次地豪灌安銘臣。
這裏麵甚至包括看起來似乎是真正的謙謙君子李唯正,大概那次接風宴被“接”得太狠,所以這次敬酒也相當不遺餘力。
安銘臣沒得選擇,擅長的巧言令色技能對這些一起長大的發小壓根沒有用,隻能一概接下。黎念看著他的酒杯空了又滿,滿了又空,眼睜睜也沒一點辦法。
這就是一場變相的鬧洞房。
最後還是李唯正最先心軟,看了看安銘臣微微眯起的眼,說:“他喝得不行了吧,你看手都拿不穩杯子了。”
林子昭“嘖”了一聲,頗是不以為意:“他裝呢。隻要他臉沒白得透明,那就代表沒事兒。話說裝醉這招銘臣還教過我呢,是不是啊,安董?”
安銘臣端著酒杯在嘴角,聽到這兒忍不住笑了一聲:“你這叫恩將仇報知道嗎?”
林子昭笑得特別沒良心:“仇報就仇報吧,你以為娶個老婆就那麼容易的?”
等到他們終於被放行回家的時候,安銘臣已經喝到微醺。眸子越發黝黑,眼神也不再清明,唯一慶幸的是還能夠在她的攙扶下走回臥室。
安銘臣靠在床頭半躺半坐,從進了臥室就開始閉目養神,黎念倒了一杯蜂蜜水湊到他嘴邊,他睜開眼看了看,卻並不接下,倒是伸出右手食指,輕輕鉤住了她的下巴,眼尾斜斜挑起,深秀的眼眸滿含春色,然後慢慢叫出她的名字:“念念。”
黎念輕輕拍開他的手:“喝醉了你。”
他不理會她的話,兀自慢慢地繼續說:“我昨晚做了一個夢。”
她摸了摸他的額頭:“你確定是昨晚不是現在?”
安銘臣的眼角依舊蘊含笑意:“我夢到你手上浮著一個泡沫,很圓很透明,也很漂亮,但你隻是輕輕碰了碰它,就破了。”他頓了頓,微微歪著頭瞧著她,然後繼續說下去,“就像是現在我跟你一樣,總讓我覺著有點兒不真實。”
黎念很嚴肅地給他判斷:“你真的喝醉了。”
她遞過來蜂蜜水,他依舊拒絕,垂著眼看著她,手指因為醉酒而微微發燙,撫上她的眼睫毛,力道很輕卻不算穩,但他依舊固執地來來回回摩挲,然後緩緩地說:“念念,你要記住,我現在做的事,都是為了你。”
他的指腹帶著暖意熨帖她的眉眼,黎念不敢動,過了一會兒他卻又突然停住了,隻盯著她出神,然後嘴角牽出一抹笑,捏住她的下巴,慢慢地吻了上去。
他的嘴唇上依舊站著些微醇酒的味道,微辣而且潮濕。他隻是輕輕碰觸,並不深吻。黎念被他半是挑逗半是誘惑的動作弄得惱火,他卻突然輕輕笑了出來,手指撫摸上她的後頸,翻身把她壓在身下。
安銘臣的動作緩慢,手指卻還是很靈巧。他的一隻手壓住她,同她十指交叉,另一隻手從她的後背探進去,很是準確地解開了她的胸衣。
安銘臣濃而長的睫毛近在咫尺,一雙眼睛因為微醺反而變得格外深邃,臉龐線條美好,淡淡地笑看著她,然後緩緩壓下來,帶著清冽的酒香氣。
他的手指像是帶了魔力,黎念被他折磨得無力抵抗,隻能輕聲低哼。然而安銘臣的動作卻變得越來越緩慢,最後他貼住她的脖子,隻剩下了綿長的呼吸聲。黎念的手依舊被他握住手裏,她終於覺得不對勁,扭過頭去看,卻發現他已經睡著了。
黎念一夜沒有睡好,反倒是在第二天去機場的路上開始犯困。到目的地的時候她已經睡過去,還是在安銘臣捏住她的鼻子讓她呼吸不暢的情況下才悠悠轉醒。
安銘臣好笑地看著她:“喊都喊不醒,睡得跟啄米小雞一樣。到了那兒記得給我打個電話。”
黎念睡眼蒙矓地點頭,然後下意識就要開門往外走。安銘臣忽然把她拽回去,撈過她的右手,又不知從哪裏變出了一枚戒指,捏住她的無名指,慢慢地套了上去。
他的眉眼沉靜,表情甚至有些嚴肅。動作緩慢而安靜,在戒指抵達指根後,他依舊捏住她的手看來看去,直到表情中漸漸現出滿意。
這一突然的舉止讓黎念再困也徹底醒了過來。一枚十分大氣漂亮的戒指,隻是一個簡簡單單的指環,冠頂有一枚粉鑽,周六顆小鑽包圍,戒指內圈似乎還有曲曲折折的符號,隻稍稍轉動,就可以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安銘臣斜撐著方向盤,微微地笑:“這一個不要再扔了。”
黎念頓時睜大眼看著他,安銘臣卻笑了出來,把她拽過去捏住她的下巴親了又親:“以為我不知道?你把那枚婚戒扔到草地上的時候,其實我就在不遠處的噴泉後麵。”
黎念在這座別墅扔過的東西太多了,但這枚婚戒因為存在某種意義,所以她還是記憶猶新。時間是在她為了離婚最後踏入別墅的那一次。她還記得自己那次是被安銘臣氣到極點,扔完戒指還不夠,還發誓一定會不惜代價地離開他。
“後來我嚐試去找過,但沒找到。”安銘臣說這話的時候眉眼很淡然,看到她恍惚的臉色後又稍稍收了笑容,慢慢地說:“我說過你要求的我都答應。現在再添一句,你想要做的,我也不阻止。記住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