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不怒反笑:“我妹妹?誰是我妹妹?我連父母都沒有,我哪兒來的妹妹?”
徐欣被她堵得一窒,臉色越發難看:“霍家和林家遲早是要結親的,林鬱那孩子向來善良,你不要帶壞了他。”
白芷這回是連笑也笑不出來了,她的母親竟然會害怕她帶壞林鬱,自己在徐欣心裏,究竟是有多不堪?
可她卻不想解釋,索性笑得嫵媚,坐實徐欣心目中那放縱墮落的自己:“我就是帶壞他又怎樣?女人不壞,男人不愛,你怎麼知道,他不是心甘情願與我糾纏呢?”
徐欣見白芷這副模樣,心裏湧現出一抹莫名的憤怒,她忽地揚起手,眼看就要揮到白芷臉上,最後卻生生地停了下來,隻恨恨地看著白芷:“你與小璿真是差太多!”
白芷聽了,仍然笑:“所以她是你的女兒,我不是。”
徐欣氣白了臉,咬著牙道:“如果阿鬱知道你這幾年都在哪裏鬼混,你以為他還會對你多一分憐惜?如果他看到你現在房裏藏著的人,他還會願意跟你糾纏?”
突然,房門被打開,裏麵傳來林鬱的聲音:“我會。”
溫柔,卻又堅定。
徐欣沒想到裏麵的人竟然會是林鬱,一時愣住。
林鬱將白芷攬入自己的懷裏,目光直視著徐欣,道:“徐姨,阿芷的過去我一清二楚,如果你擔心我會因此對她始亂終棄,大可不必。”
徐欣搖頭:“你爸不會同意的。”
林鬱笑了笑:“我想他會更希望看到我幸福。”
徐欣沉默了會兒,問道:“那小璿呢?這麼多年,她對你……你知道她性子倔,除了你,怕是……”
“徐姨,”林鬱突然打斷徐欣的話,聲音緩慢卻堅定,“這輩子我隻想對阿芷負責。”
徐欣深深地看了眼林鬱,又看了眼麵色平靜的白芷,突然就沒了聲音。過了好一會兒,她歎了口氣,對著白芷道:“你好自為之。”
(5)
白芷看著徐欣的背影,隻覺得心裏的某一處生出一抹悶悶的鈍痛。
她和徐欣,大概是這世上最生疏的母女了。
白芷始終記得以前開家長會時,徐欣溫柔地陪伴在霍璿身邊,而她甚至不能開口叫徐欣一聲媽媽。
有一回她放學回家,看到徐欣在樓下等她,她忍著心中的雀躍,跑上前叫了一聲:“媽。”
結果,回應她的卻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是誰給你的膽子,讓你連小璿也敢欺負?”那個時候,徐欣顫著聲怒氣衝衝地質問她。
她被打蒙了,旋即想起下午打排球時,發球發得狠了,不小心砸到了霍璿的臉上,她雖然霸道慣了,但是對自己做的事還是敢作敢當的,所以二話不說就跟霍璿道歉了。
那時,霍璿狠狠地瞪著她:“道歉就免了,隻要讓我砸回去就好。”
她想確實是她砸到了霍璿,便答應了。
沒想到霍璿當真拿出了吃奶的力氣,那排球直直地砸向她的額頭,把她砸得頭昏眼花,額頭烏青一片,隻是被劉海遮住了,所以並沒有人看出來。
她本來以為這事就這麼了結了,卻沒想到霍璿回頭就跟徐欣添油加醋地告了狀。
“我沒欺負她。”那時她忍著眼淚倔強地回應。
哪知徐欣對她更是失望,隻恨恨道:“以後小璿要是再受一點傷,你就再也別叫我媽了!”
徐欣說完就走了,隻留下白芷一人,她穿著單薄的校服,臉上火辣辣地疼。
她摸了摸臉,又摸了摸額頭,恍恍惚惚地明白,有些人是注定沒有血脈親情的。
她最終一滴淚也沒有掉,轉頭就上了樓。
可是那天晚上,她卻可恥地想念起了那個人人喊打的殺人犯父親。
她想念他,他雖有一身罪孽,可他仍是這世上對她最好的人。
他從前也並不經常回家,可他每次回家,都會第一時間對她張開臂彎,笑吟吟道:“乖女兒,來給爸爸抱抱。”
然後,他會把她舉到頭頂,帶著她歡樂地轉一圈。
白芷從回憶中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被林鬱擁在懷裏,他身上的溫暖透過薄薄的衣服傳到她的身上,讓她的心一點點回溫。
“我沒事。”白芷露出一個微笑。
她早已學會不去傷心。
“我知道。”頓了頓,他繼續道,“是我想要溫暖你。”
“你一直都有溫暖我。”白芷抬手環住林鬱的腰,笑容裏添了抹暖意。
他一直都是她的光,是皎潔明亮的白月光,也是溫暖熾熱的陽光。
一整天,兩人都窩在家裏沒出門,像一對老夫老妻一般,看看電視、喝喝茶、聊聊生活的瑣事。
“對了,你為什麼說我是你的繆斯?”白芷驀地想起林鬱給記者的回答,有些疑惑地問道。
“因為這款新香水我陸陸續續調試了半年,一直覺得少了點什麼,直到那天你來找我……”林鬱說著,麵色突然有些泛紅,他定了定神,繼續道,“我才發現少了什麼味道。”
“什麼?”
林鬱的唇貼近她的耳畔,隻聽他緩緩開口,低沉的聲音溫柔又性感:“女人動情時的眼淚。”
天生敏感的嗅覺,於調香師而言,就如上帝賜予的禮物,每個調香師,都致力於調出一款頂級的香水,但是所謂的頂級,並不僅僅隻是指香水的味道。
對林鬱來說,一款香水,可以調出人生百態,千秋味道。
那是他所追求的,也是他的香水之所以會如此受歡迎的原因。
但他調了這麼多款香水,從未有一款香水是以愛情命名的,其實那才是人最美妙的情感,不隻是他的粉絲,包括他的合作夥伴,都希望他能出一款以愛為名的香水。
可他調不出來。
直到重新遇到白芷,直到他打開心房,原先被阻塞的靈感,突然便如煙花般綻開。
原來愛情,是甘願撲火的飛蛾、是暗夜裏盛開的鮮花、是他午夜夢回時的恨而不能、是她動情時流下的眼淚。
白芷的臉陡然一紅,她瞥了他一眼:“那你準備拿什麼來感謝你的繆斯?”
“謹以我的餘生。”林鬱親了親白芷的額頭,溫柔道。
“阿鬱,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你為什麼會成為調香師?”過了會兒,白芷突然開口道。
林鬱一怔,腦子裏恍惚想起初到巴黎的時候,他的嗅覺不知為什麼突然敏感了百倍,這讓他在巴黎寸步難行,因為他難以忍受任何人的味道。
那段時間,他幾乎天天把自己關在公寓裏不見人,因為他悲哀地發現,自己竟然隻能靠回味她的味道來緩解自己的狀況。
有一天夜裏,他嚴重失眠,打開電視,正好看到一檔香水節目,有調香師在介紹香水調製方法,那時他突然就想,如果他隻能接受她的味道,為什麼不自己去試著調出來呢?
全世界都以為他的第一款香水是“Dream”,其實並不是,他調出的第一款香水,並沒有名字,但他知道,它代表了一個女人。
誰也不知道,他曾調出過他在這世上最喜歡的味道,他永遠也不會拿出來與人共享,所以連配方也不曾留下。
也就是在調試香水的過程中,他發現白芷對他的影響終於逐漸減弱,他的嗅覺漸漸恢複正常,他可以正常地和人交往。
而當初那瓶香水,在一次酒醉之後,被他不小心摔碎,從此隻塵封在他的記憶裏。
好在如今,他已經不需要靠一瓶香水來思念她,她已經伴在他左右。
他當然不會告訴白芷那段痛苦的往事,他隻是將她擁進懷裏,深深地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輕聲道:“因為我想你。”
這天晚上,白芷在蒙洛斯賭場招待VIP貴客,秦三爺突然派人把她叫了過去。
她有些狐疑地上了頂樓的包廂,一開門,就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孔,那人麵孔硬朗,眼睛深邃,脖子上掛著一塊長方形的金牌子,笑起來的樣子,爽朗又帶著絲捉摸不透的危險。
白芷眸光一閃,心裏頓時湧起一陣厭惡,臉上卻露出一個微笑:“金先生,好久不見。”
“白小姐,我們又見麵了。”金榮看到白芷進來,連忙站起身走上去,給了她一個吻手禮。
金榮是泰國人,三十多歲,已經經手毒品生意很多年,三年前白芷曾經去泰國跟金榮見過麵,當時她代表江肖塵,和金榮定下了一筆毒品交易。
那筆交易一開始進行得很順利,但是臨走時卻被金榮的死對頭擺了一道,同伴死了好幾個,她和七胖也是九死一生,差點沒能回來。
不過她也算因禍得福,就此得到江肖塵的賞識。
後來金榮和江肖塵不知因什麼原因鬧翻了,兩人沒再合作,她也就沒再見到過他。
此刻他突然出現在蒙洛斯,隻怕沒什麼好事。
秦三爺坐在一旁抽著雪茄,笑著對白芷道:“小芷,金先生是我的貴客,你們是故人,金先生遠道而來,你可要幫我好好招待他。”
“秦叔的貴客,當然也是白芷的貴客。”白芷的笑容無懈可擊。
“白小姐還是和我印象中一樣漂亮,不知白小姐的賭技是否也還跟當年一樣?”金榮看著白芷,眸子裏露出一絲奇異的光。
白芷的目光落到秦三爺身上,秦三爺仍然笑:“金先生想要跟你切磋技藝,你隻管陪著。”
白芷這才坦然地迎向金榮的目光,笑道:“金先生想要玩什麼?白芷一定奉陪到底。”
“好!”金榮拍了拍手,“若是我贏了,今晚白小姐便陪我喝一杯,怎樣?”
“若是我贏了呢?”白芷挑眉。
“那我就陪白小姐喝一杯。”金榮大笑。
“……”白芷雖然無語,但也隻能應了。秦三爺如此看重此人,隻怕兩人之間會有筆大交易。
秦三爺朝助理使了個眼色,助理馬上就準備好一切,並召了個美女荷官上來。
兩人玩的是色子遊戲,即押大小,這是一個運氣比技巧關鍵的遊戲。
白芷看向坐得吊兒郎當的金榮,笑道:“金先生先請。”
金榮挑眉笑了笑,隨手把籌碼推到了寫著“大”字的圓圈裏。
荷官觸動色子盅的機關,很快結果揭曉:14,大。
白芷輸了。
可她這次輸得毫無負擔,畢竟不管輸贏,賭注是一樣的。
金榮顯然很高興,站起身道:“白小姐,看來你要陪我喝一杯了。”
“榮幸之至。”
白芷帶著金榮到了蜉蝣,此時正是最熱鬧的時候,勁歌熱舞,嗨翻全場。
兩人尋了個卡座坐下,白芷叫服務生端了兩杯雞尾酒,和金榮碰了碰杯,仰頭一飲而盡。
金榮見了,臉上笑意更明顯,湊近白芷耳邊道:“白小姐還是和以前一樣明豔照人。”
酒吧裏的音樂聲震耳欲聾,金榮灼熱的呼吸噴薄在白芷耳側,讓白芷泛起一絲惡心感,但她仍然笑著道:“多謝金先生誇獎。”
兩人喝了幾杯後,金榮便借著醉意大膽地攬住了白芷的肩膀,眸子裏流露出一絲熱切:“三年前第一次見到白小姐,金某便被你吸引了,可惜江肖塵把你看得緊……”
金榮話未說完,就見門口突然進來一群人,為首的穿了件黑色襯衫,仿佛與黑暗融為一體,然而那張妖冶的臉,卻似在黑暗中生生地開出了一朵花來。
江肖塵徑直走到白芷和金榮麵前,對著金榮似笑非笑:“金先生遠道而來,怎麼沒來找江某?”
金榮的麵色微微一變,搭在白芷肩膀上的手倏地收了回來,他訕訕地笑了笑:“本來還想過幾日再找江先生敘舊,沒想到江先生先來了。”
“是嗎?”江肖塵扯了扯唇,他的目光掃向白芷,白芷有些不自然地撇開了眼,“我倒是想早點和金先生敘舊,知道金先生來韓市,我還特意請了金太太一起來玩呢。”
江肖塵話音剛落,金榮的臉色立馬大變。
江肖塵揚唇,此人有野心,也很謹慎,最大的弱點是女人,尤其是像白芷這樣,聰明又嫵媚的女人,但他雖然在外麵風流,卻始終瞞著家裏的糟糠妻,最怕正牌老婆找上門。
所以這會兒一聽說老婆來了,金榮立馬嚇得跳了起來:“她人呢?”
“正在金先生的VIP套房等著呢。”江肖塵說著,站了起來,拍了拍金榮的肩膀,“春宵苦短,可別辜負江某的一片好心。”
金榮氣得咬牙,轉頭瞪了江肖塵一眼,急急離去。
白芷安靜地坐在卡座上,看著江肖塵不費吹灰之力搞定金榮,莫名心塞。她剛剛套話套了半天,愣是沒套出一句有用的信息,結果江肖塵輕易便捏住了對方的七寸。
“壞了你的好事,沒生氣吧?”江肖塵大步一跨,挨著白芷坐下,伸手放到她的肩膀上,狀似親昵地問道。
白芷把他的手從自己肩膀上拿下來,蹙眉道:“別動手動腳。”
“怎麼?金榮能放?我倒不能放?”江肖塵的眸光沉了下來,眼中閃過一抹陰霾。
“你……”白芷瞪了江肖塵一眼。
見白芷氣呼呼的樣子,江肖塵又恢複了原先的神情,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他伸手摸了摸白芷的頭,似笑非笑:“離金榮遠點,他對你可是不懷好意。”
“我記得當初我去泰國的時候,你讓我不計代價也要把事情搞定,其實你當時是想把我送到他的床上吧?”白芷突然笑了,眼中卻沒有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