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到床上,伸手撫了撫自己的小腹,如果她真的有了林鬱的孩子,她真的能狠下心嗎?
而此時此刻,林鬱卻坐在一個透明的陽光房裏發呆。
他的麵前是大片大片的花苗,種著不同品種的花,反季節的花都在溫室裏養著,當季的花則種在外麵。
雖然是晚上,但因為設計了夜燈,仍有一種別樣的美。
這是他回國之後,一株一株親手種下的。
這片地,曾經是學校邊上的荒地,年少的白芷為他種下十九種花苗,那些花苗也長在了他的心裏。
後來他遠赴巴黎,心中恨她入骨,午夜夢回卻仍會想起那片花苗,所以他讓人買下那片地。
如今,這裏種下了更多品種的花,來日會變成韓市最美的花海。
這是他想要贈予她的禮物。
他曾經嚐試徹底將她拋諸腦後,所以才一個人踏上了漫長的郵輪之旅,卻沒想到,他們意外糾纏得更深了。
發現她逃之夭夭,他是生氣的,可再生氣,也擋不住心中的愉悅。
因為,她與江肖塵,原來並不是他想象的那樣。
可她又跟他說,她不會生下他的孩子。
他對她恨了又恨,愛了又愛,如今卻第一次感到害怕。
他害怕這片花海會成為他心底的夢,永遠成不了現實。
但無論如何,他不會放手。
(3)
第二天,白芷在家裏休息,她百無聊賴地打開電視,看到林鬱的時候,她歎了口氣,他簡直無處不在。
她正想換台,卻突然聽到有記者提問:“林先生,請問你和白小姐是什麼關係?”
“你知道她曾經是青雲會老大的女人嗎?”
“林先生,白小姐有黑道背景,因為你們的關係,今早林氏的股價跌了5個百分點,請問你對此有什麼看法?”
“林先生……”
記者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尖銳,似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她的手一頓,慢慢把遙控器放下。原來,她這麼糟糕,與她扯上關係,還會影響林氏的股價……
從畫麵上看,林鬱剛從機場出來,應該是他剛從曼穀回國的時候,各路記者把他圍得水泄不通。
不是巨星,勝似巨星。
世界級的調香大師,韓市首富之子,同時擁有這兩個身份的他不得不麵對此起彼伏的鎂光燈。
林鬱被迫站住,不過臉上卻並無惱怒之色。
隻見他突然停下腳步,對著鏡頭道:“第一個問題,她是我的繆斯。”
不等記者發問,他就繼續道:“第二個問題,不管她的過去如何,她都是我永遠的繆斯。”
現場頓時爆出一陣喧嘩聲。
林鬱卻充耳不聞,麵色鎮定:“第三個問題,林氏股價就算跌停,也跟她無關。最後,有個好消息,從今天開始,你們可以預訂我的新香水了。”
最後一句話說完,現場的喧嘩聲頓時變成歡呼聲,畢竟林鬱最受人矚目的還是他的香水,而這顯然會成為時尚界的第一手消息。
馬上就有記者順著他的話題問道:“新香水命名了嗎?”
“‘LOVE’。”林鬱的目光透過鏡頭,直達白芷的心底。
LOVE——最簡單的單詞,最直白的含義,是所有英文單詞裏,最讓人心動的告白。
她的心突然一悸。
“請問這個名字跟白小姐有關嗎?”馬上有人聯想到林鬱對第一個問題的答案,興奮地問道。
林鬱卻沒有回答他,目光看向了另一個記者。
她問:“新香水什麼時候發布?”
林鬱沉默了會兒,嘴角突然揚了起來,道:“12月25日。”
“聖誕節?!真是個好日子!”記者們紛紛道。
林鬱隻是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而電視機前的白芷,卻突然淚如雨下。
那是他第一次走向她的日子,那一天,暴雨傾盆,他為她撐起了傘。
那時的他還不是一個會討好女生的人,就連送她生日禮物,都那樣安靜靦腆。
可唯有一個日子,是不一樣的。
那就是12月25日。
於別人來說,是聖誕節;於她而言,卻是傷心日。
十六歲的她,連母親的家門都沒踏入,就被趕了出來。
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已經被拋棄了。
她渴望的愛,給她劃下了一道深重的傷口,那傷口血流不止,即便是時間也不能讓它平複。
可是,林鬱用他的方式,為她止了血。
那時已是高三,課業繁重,同學們都在教室裏埋頭自習。
白芷雖然盯著桌上的書本,心思卻早已跑遠了,看了眼霍璿的位置,那裏空蕩蕩的,聽說她請假回去給媽媽過生日了。
還是徐欣親自來接她的。
那時她就站在霍璿邊上,可徐欣卻仿佛沒看到她,溫柔地牽過霍璿的手,滿臉笑容地回家了。
白芷的臉色蒼白得厲害,她隻覺得傷口的血流得更洶湧了,痛得她不能呼吸。
可她還是看著徐欣的背影,期待徐欣能回頭看她一眼,可徐欣沒有回頭,霍璿卻回頭了。
年少的霍璿盛氣淩人地朝她笑了笑。
她握緊自己的拳頭,在心裏默默地告訴自己:不要羨慕、不要嫉妒、不要傷心……
因為……沒有用。
課間鈴聲響了,她還是對著書本發呆,有人突然發出一聲興奮的驚呼聲:“啊!下雪了!”
她猛地抬起頭,朝窗外看過去。
紛紛揚揚的雪花從她眼前落下,大片大片的,美得像是夢境。
她最喜歡的就是下雪天,早在一個星期前,她就默默地祈禱聖誕節能夠下雪,這樣,她就不會記得徐欣帶給她的傷心。
她很懂得欣賞每一個下雪的時刻,她會開開心心地看著每一片雪花飄落。
可一周以來都是晴天,天氣甚至還有些許回暖,絲毫沒有下雪的跡象。
她沒想到,她最期待的時刻,來得這樣出其不意。
她的眉眼很快染上笑意,仿佛得到了最好的聖誕禮物。
“哎,怎麼隻有白芷的窗前有雪花?”突然有人狐疑地問道。
“對啊!這雪怎麼隻下一個角落?”馬上有同學附和,驚訝之情不言而喻。
白芷一驚,看向其他窗口,幹幹淨淨的,一片雪花也沒有,可自己的窗前,確實飄著紛揚的雪花。
她愣了愣,突然站起來跑出了教室。
教學樓隻有三層樓,他們的教室在三樓,頂上隻有一個天台,她飛快地衝到了天台上,然後就呆立在當場。
隻見一個穿著白色羽絨服的男生背對著她倚在欄杆上,他的手裏抱著一個笨重的類似高壓水槍的機器,紛揚的雪花正從那個機器裏噴湧出來,如煙火般炫目。
那是高壓噴雪槍,是一種造雪機,可以造出真正的雪。
興許是噴雪槍太重,他的動作有些笨拙,可白芷卻感動得熱淚盈眶。
“阿鬱……”她哽咽著喊了一聲。
林鬱倏地轉頭,看到她眼眶微紅、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忍不住笑道:“這麼快就被你發現了?”
少年的笑容溫暖明亮,照亮了他身後飛揚的雪花。
白芷突然笑了起來,眼中淚花化為七彩流光,她跑過去,翹了翹唇:“誰讓你這麼傻,隻往我那個窗戶噴雪?”
“給我,我來!”白芷說著,就要把噴雪槍拿過來,可她一拿起來才發現噴雪槍沉得很,她的手被壓得往下一沉。
“我幫你吧。”林鬱笑得溫柔,他站到白芷身後,幫她一起將噴雪槍抱起來。
“噢……下雪咯!”白芷在天台上興奮地大喊一聲,然後抱著噴雪槍沿著欄杆跑了起來。
而林鬱跟在她身後,跟著她跑了一圈又一圈,笑聲清亮。
到後來,整棟教學樓的人都看到了飛揚而下的雪花,驚喜的歡呼聲從一個教室傳到另一個教室,此起彼伏,宛如看到了聖誕老人送來的禮物。
白芷和林鬱累得氣喘籲籲,他們在天台上席地而坐,噙著笑看著噴雪槍裏的雪花往天空中飛揚。
這是一場為她而下的雪。
這個認知讓她整顆心都暖了起來,曾經血流不止的傷口,在那一刻,終於止了血,並迅速地開始結痂。
很久之後,林鬱側頭看她,眉眼溫柔,他抬起手,緩緩指向她的心口,道:“阿芷,你知道嗎?總有一天,會有人贈予你愛,贈予你複原的能力,讓你不再害怕任何傷害。”
“嗯,我知道。”她笑得溫柔而知足。
那個人,已經出現了。
時隔多年,他在電視裏,告訴全世界,他要在12月25日發布一款名為“愛”的香水。
可她的心告訴她,那是他贈予她的愛。
(4)
白芷驀地起身,飛快地衝出門去。
隔壁的門開著,搬著家具的工人一撥撥地進出,白芷避著那些家具,小心又迅速地往樓下衝去。
臨到最後一個台階的時候,她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穿著一件白襯衣,幹淨又好看,像極了她年少時最熟悉的那個人。
她先是愣了愣,隨即眸光一亮,倏地朝他跑了過去。
她像一把跳躍的火焰,不顧一切地飛撲到他的懷裏,不等他反應,就捧住他的臉狠狠地吻上他的薄唇。
她怎麼可以拒絕他?
她怎麼可以做那個在他心上劃下傷口的人?
假如有朝一日他們要共赴黃泉,至少,他不會帶著滿心傷痕離開,不是嗎?
白芷這樣想著,眼淚就順著臉頰不受控製地流了下來。
林鬱被白芷吻得猝不及防,還未反應過來,就已經感受到她無聲的淚。
“對不起,我錯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移開唇,在他耳邊哭邊道。
林鬱還來不及開口,就聽她繼續道:“我愛你!林鬱!我愛你!”
林鬱的手猛地箍緊白芷的腰,仿佛要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半晌,他回道:“我也愛你。”
兩人擁抱許久,才發現周圍不時有人拿曖昧的目光瞄向他們。
白芷也不在意,仍然偎在林鬱的懷裏,有一種失而複得的忐忑感。
“林先生,東西都放好了。”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渾厚的嗓音,白芷驀地回頭,發現他是剛剛搬家具的師傅。
“好,謝謝。”林鬱回了一聲。
白芷想到什麼,驚道:“你、你搬到了我隔壁?”
“聽說近水樓台先得月。”林鬱笑道。
白芷是真被驚到了,她眨了眨眼:“萬一我為了躲你不回家,你是不是還準備去蒙洛斯和蜉蝣堵我?”
林鬱親了親她的額頭,道:“我說過我們的未來由我決定,所以……你在哪裏,我就在哪裏。”
白芷的鼻子一酸,險些又落下淚來。
她蹭了蹭他的襯衣,又忍不住笑了:“那麼,我現在要上樓換鞋子,你要跟我一起嗎?”
林鬱這才低頭,目光落到她的鞋子上,發現她竟然穿了一隻涼拖、一隻高跟鞋,他微微蹙眉:“你怎麼穿成這樣下樓?”
“等不及想見你,沒注意……”
一句話,勝過千言萬語。
林鬱的眉眼頓時溫柔如春水,他將白芷打橫抱起,大步上了樓。
到了玄關處,林鬱把白芷放下。
白芷隨便換上一雙鞋,便拉著林鬱要去隔壁的房子看看。
房子已經重新裝修過,風格是林鬱一貫喜歡的現代簡約風。
她剛參觀了一遍,家政阿姨已經過來準備打掃衛生了。
“看來我要去你那兒暫避了,正好中午了,如果你的冰箱裏有菜,我想我可以為你做一頓午飯。”林鬱笑道。
“有有有!當然有!”白芷一聽,連連道,此時此刻,她非常慶幸自己昨晚心血來潮去了趟超市。
林鬱熟門熟路地去了廚房,白芷不知不覺走到鏡子前,看著鏡子裏麵若桃花的自己,眉眼裏的歡喜遮也遮不住。
她垂了垂眸,有些許憂慮浮上心頭,可未來的憂慮始終敵不過此刻的歡喜。
她想,她真是瘋了,竟然這樣不管不顧地去擁抱他。
而他大概早就被她逼瘋了吧?
也好,就讓他們一起瘋魔吧。
突然,門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
白芷有些納悶地從貓眼上看了一眼,臉色瞬間白了白。
她沉默片刻,打開了門,門外是個雍容華貴的婦人,四十幾歲的年紀,看著卻隻有三十多歲,仍然美麗動人。
喉嚨裏的那一聲“媽”始終沒能叫出來,白芷看著徐欣,麵色發白,已然猜到了她此行的目的。
除了為霍璿出頭,徐欣還有什麼理由來這裏呢?
“不請我進去坐坐嗎?”徐欣率先開口,聲音溫和,卻並沒什麼感情。
“不方便,霍夫人有什麼想說的,直接說吧。”白芷不想讓林鬱看到這一幕,自己走出門口,關上了門。
“小璿這幾天心情不好,天天以淚洗麵。”徐欣見白芷直接將門關上,微微蹙了蹙眉,然而還是把要說的說了出來,“你應該知道原因。”
“她心情好不好,關我什麼事?”白芷內心發苦,麵色卻隻是冷笑。
“你不讓我進門,裏麵怕是有人吧?我不管你跟誰廝混,也不管你怎麼墮落,無論如何都不該搶你妹妹的心上人。”徐欣板了板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