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我愛你,以永恒的靈魂(3 / 3)

那時他明明還是恨她的,可在最恨她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想要愛她。

白芷怔了怔,她突然有些為林鬱難過,他心中的痛苦掙紮,要遠勝於她。

“阿鬱,謝謝你。”白芷緊緊地抱住他。

林鬱摸了摸白芷的頭發,眸光溫柔。

這天晚上,兩人躺在露台的雙人躺椅上,看著繁星閃爍的天空,白芷幾乎要溺斃在這絕美的銀河裏。

“我好久沒看到這麼美的夜空了……”白芷靠在林鬱的身上,喃喃道。

沒有高樓大廈、沒有車水馬龍,也沒有警察和罪犯,隻有海浪、繁星……和林鬱。

真像個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

“隻要你願意,你每天都能看到這樣的夜空。”林鬱的手輕輕地撫著白芷的秀發,聲音溫柔如海風的絮語。

白芷微微地笑,她當然願意,一千個一萬個願意。

可是……這多麼像一個美夢?

白芷突然翻身壓到林鬱身上,捧住他的臉,仔仔細細地研究了一會兒,眼神有些迷茫:“阿鬱,你是真的嗎?你是不是我幻想出來的?”

她做過無數個這樣的夢,遠走的林鬱在夢裏歸來,他重新接納她,告訴她再也不走了。可每次她欣喜若狂的時候,他就突然甩開她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現實裏她無處可追尋,夢裏她永遠追逐不到。

她始終不敢相信自己還能在有生之年得到林鬱的諒解,午夜夢醒,她總是會一遍遍看他們的聊天記錄,仿佛隻有那樣才能證明她沒有在做夢。

林鬱的心有些疼,像是被什麼東西揪住,他緊緊地摟住她,聲音有些低沉:“是真的,不是夢,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阿芷。”

“阿芷”是白芷的小名,除了林鬱,隻有白青柏這麼喚過她,從前林鬱覺得“阿芷”太過親昵,一直不好意思這樣喚她,隻有她生氣時,他為了哄她,才會喚她“阿芷”。

林鬱現在也還是習慣叫她“白芷”,隻有在極特別的時候,他才會喚她“阿芷”。

白芷的雙眸裏浮起薄薄的水霧,她一動不動地看著他,有些執拗地道:“你再喊兩聲。”

“阿芷。”林鬱伸手撩起她散落下來的一綹秀發,輕輕地別到她的耳後,目光溫柔如靜謐寬廣的大海。

“還有一聲。”

林鬱失笑,眼神卻越發溫柔,他再次開口:“阿芷。”

第二天,林鬱帶著白芷去島上閑逛,遠遠地,白芷看到一片金黃色的花海,那些花朵像一顆顆金色的毛球,調皮地掛在樹上,組成金色的海洋,與藍天碧海,相得益彰。

“那是澳大利亞的國花——金合歡。”林鬱為白芷介紹。

“很香!”白芷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去。

“嗯,可以提煉精油。”林鬱說著,和白芷並排而走,“你知道金合歡的花語是什麼嗎?”

白芷搖頭。

“稍縱即逝的快樂。”林鬱摘下一顆花球,輕輕一吹,金色的花絮便飛揚開來,像金色的雪。

亂花迷人眼。

“好美……”白芷有些怔忡,她的腦子裏想著林鬱說的那句“稍縱即逝的快樂”,突然有些觸動。

林鬱伸手牽住白芷的手,目光溫柔:“走吧,我帶你去體驗更好玩的東西。”

林鬱口中更好玩的東西,便是摩托艇。

白芷很快就看到了停在沙灘上的摩托艇,亮黃的顏色,特別出挑酷炫。

“你會騎?”白芷有些遲疑地問,因為在她的印象中,摩托艇是一種水上極限運動。

林鬱挑了挑唇,道:“我參加過F1摩托艇世錦賽。”

白芷驚訝地張了張嘴,她雖然不太關心體育賽事,但對F1賽事還是略有所聞。

F1——世界一級方程式錦標賽,一直被公認為世界最具影響力和最高收視率的體育賽事之一,每一屆的賽車比賽都備受矚目,摩托艇比賽當然也不例外。

“如果我告訴你我曾經得過冠軍,你會不會更驚訝?”林鬱一邊給白芷戴上安全帽,一邊挑眉問道。

“難怪程贇說吃喝玩樂他就服你,原來你還玩出境界了!”白芷忍不住咂舌,對於玩極限運動的人,她一向是既羨慕又佩服的。

“因為他是那一屆的亞軍。”林鬱笑道,“不服不行。”

林鬱把摩托艇推出沙灘,跨坐上去,示意白芷:“上來。”

白芷有些興奮地坐到了林鬱身後。

“要走了,抱緊我啊。”林鬱話音剛落,摩托艇就被發動起來。

白芷連忙傾身向前,抱住林鬱的腰,隻聽一聲轟鳴,摩托艇就往前疾馳而出。

(5)

海浪拍打到身上,帶來別樣刺激,海風呼嘯而過,白芷覺得自己像一隻鳥,掙脫鳥籠,飛向天空。

她緊緊地抱著林鬱的腰,以防自己被這驚人的速度給甩下去。

“阿鬱!”白芷興奮地喊了一聲,“太刺激了!”

林鬱聽了,覺得更開心,一個急速轉彎,引得白芷尖叫連連,但他知道她並不是怕,而是興奮。

摩托艇的速度很快,兩人馳騁在海麵上,林鬱指著遠處的一片海域道:“看到了嗎?那邊就是大堡礁。”

“我們離大堡礁這麼近?”白芷一愣,她知道這個小島是在澳洲,離昆士蘭很近,但沒想到原來就在大堡礁附近。

“想過去玩嗎?”

“想!”白芷二話不說就點了點頭。

“那就走了!”林鬱加快速度,往大堡礁的方向而去。

“阿鬱,摩托艇太好玩了!你怎麼想到學這個?”白芷興奮之餘,忍不住在林鬱耳邊問道。

“一切能令我短暫地將你忘卻的事情,我都會去嚐試。”林鬱沉默了會兒,回過頭輕聲說道。

他玩過跑酷、試過高空跳傘、參加過極限衝浪……他做過很多瘋狂的事,隻為了忘掉一個讓他恨而不能、愛而不得的人。

可他嚐試過所有,卻發現忘記她,是比死亡還要困難的一件事。

所以他放棄了,他妥協了,他回來了……

林鬱的聲音被摩托艇的聲音蓋過,但白芷卻仍然聽懂了他的話。

她的心微微一痛,她突然鬆開林鬱的腰,伸展雙臂,迎著風,向著浪,朝著這廣袤無垠的天空,大聲喊道:“林鬱,你聽著!”

林鬱的呼吸一窒,然後他就聽到了此生聽過的最美的誓言——“我愛你!以有限的生命,永恒的靈魂!”

白芷的聲音很響亮,她高昂著頭,向著這頭頂的藍天、腳下的大海起誓,終此一生,隻愛他一人。

林鬱的心像是受到猛烈的激蕩,他突然由衷地笑出來,那笑聲由內而外,由心到身,由身體到靈魂,他猛地站起來,縱情歡呼了一聲,身下的摩托艇仿佛有了生命,在海麵上自由馳騁開來。

白芷清脆的笑聲響徹海麵。

這麼多年,白芷其實從沒真正度假過,她不是沒出過國,泰國、柬埔寨、緬甸……她都去過,但每次去都是危險重重,哪有時間玩樂?

江肖塵偶爾興致來了,也會帶她出去玩,可那對她而言更是煎熬,因為那個男人比任何毒販都還要危險。

白芷印象最深的一次遊玩,還是在高中的時候,那其實也不算遊玩,應該說是戶外拓展。

學校組織夏令營,她和林鬱都參加了。

整整一個月,他們朝夕相處,接受訓練。

那時候,他們經常談心,談人生談理想,當然,更多的是她在說,林鬱在聽。

那時候月光很亮,他們坐在樹下,覺得時光漫長,成長太慢,可沒想到,一轉眼,七年已經過去。

他們錯過了彼此最應該肆意綻放的年華,就好像還在光陰裏嬉鬧的青澀少年,一回頭,發現對方已經站在光陰的彼端,眉眼裏沉澱著歲月賦予的沉重和悲涼,再無青澀可言。

所以這次意料之外的度假,對白芷來說,就像是上蒼給予她和林鬱的一種成全。

她何時敢想象,可以和林鬱度過這樣無憂無慮的一段時光呢?

一個月後,島上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此時的白芷和林鬱剛從海裏衝浪回來,正有說有笑地上了沙灘,就看到一個戴著誇張的大草帽和墨鏡、穿著花裏胡哨的衣服的人,坐在沙灘上看著他們。

兩人俱是一愣,白芷盯著那人看了會兒,有些遲疑地問道:“沈隊?”

林鬱一聽,嘴角的笑容頓時斂了斂。

沈剛站起身,聲音裏流露出一絲歉意:“不好意思,你們的假期恐怕要結束了。”

“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親自來了?”白芷斂了神色,疾步走上去問道。

沈剛沒說話,隻是四處看了一眼。

“進屋說吧。”林鬱開口道,“那裏的安保係統,連隻蒼蠅飛進來都能檢測到。”

沈剛點了點頭。

三人走進白房子,林鬱給沈剛倒了杯水,道:“你們在這兒慢慢聊,我去換身衣服。”

林鬱一走,白芷就忍不住問道:“到底怎麼了?”

沈剛看了她一眼,從口袋裏拿出一個信封,遞給白芷:“前幾天我去了趟你老家,在你家信箱裏發現了這個,你看看吧。”

“信?”白芷有些疑惑地接過信封,她低頭看了看,麵色突然白了白,因為信封上的寄件人一欄寫著:小熊。

“小熊是你父親白青柏吧?”沈剛問道,見白芷麵露疑惑,他有些歉然地道,“抱歉,因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我看了信。”

白芷小時候有一個特別喜歡的公仔,是徐欣送她的生日禮物,她給它取名叫小熊,天天抱著它睡覺,後來搬家時弄丟了,雖然白青柏給她買了個一模一樣的,但她還是開心不起來。

直到有一天她收到一封信,寄件人寫著“小熊”,知道她很多興趣愛好,她高興壞了,自此開始跟“小熊”做起了筆友。

白青柏出事後,她在家整理他的遺物,發現了厚厚一遝信,都是她寫給小熊的,那時候她才知道原來給她寫信安慰她、和她做朋友的小熊是她的爸爸。

殺人犯爸爸。

“這是什麼時候的信?”白芷的手有些抖。

“我查過了,是一家慢遞公司寄過來的,說是寄件人在他們那裏交了十五年的寄存費,讓他們十五年後寄出來。”

“為什麼?”白芷有些不敢看信,隻輕聲問道。

“你看了就明白了。”

白芷深吸了口氣,慢慢打開信封,熟悉的字體映入眼簾,白芷的眸中頓時浮起一層水霧。

致我的女兒阿芷: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想必已經知道小熊的身份了。

對不起,爸爸騙了你。

我希望你永遠不要看到這封信,但是如果你看到了,說明爸爸已經不在了。

我不知道自己會怎樣死去,想必不會太光榮,可能還會沾滿汙點,你的人生可能也會因我受到不好的影響。

我遲疑很久,要什麼時候告訴你真相,現在可能正好,你二十五歲了,已經有了足夠承擔生活的能力,不至於太年輕衝動,也不至於老得忘記我。

在你的印象中,爸爸應該很少回家,可能周圍的人會告訴你,我沉迷賭博,甚至吸毒販毒,其實爸爸並不在乎在別人心目中我是什麼形象,但我不能讓我的女兒覺得自己的爸爸是個社會敗類。

阿芷,這個社會有很多壞人,他們用毒品毀掉一代又一代的年輕人,很多像你一樣的孩子,在十四五歲的年紀,就因為毒品走上犯罪道路,毀掉自己的人生。

所以社會才需要爸爸這樣的人忍辱負重,混跡在他們中間,找到那個罪惡的源頭。

沒錯,女兒,爸爸是個警察,爸爸從來沒穿過警服,但我一直在做能讓你驕傲的爸爸。

寫這封信之前,我聽聞一個噩耗,我的聯絡人意外身亡,他是唯一知道我身份的人,他一死,我徹底孤立無援,也許他們很快就會知道我是臥底,我已經預料到我的結局。

所以我留下這封信,我總要讓你知道,你的爸爸不是人渣、不是社會敗類,他仍然是你心目中的英雄,值得你為他驕傲。

不要再為我的死傷心,也不要為我報仇,或者昭雪。

你要好好過你的人生,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如此,爸爸才能含笑九泉。

——愛你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