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倏地頓住,眸色暗了暗:“是你?”
“白姐,你沒事?!太好了!”開快艇的人正是阿成,他轉過頭來,看到白芷,眸色裏浮現出一抹驚喜。
“什麼意思?”白芷的一隻手扣著腰間的槍,蹙眉問道。
“沒什麼,阿成,你繼續開。”
“別開了!江肖塵,你束手就擒吧。”白芷拔出槍,對準江肖塵,冷聲道,“這次人贓並獲,你逃不了了。”
“白姐,我們是被陷害的!”阿成急了,脫口而出道,“塵哥都是為了你!我們以為你被秦三爺綁架了,所以才跑去救你!沒想到他們事先在那裏放了海洛因,還報了警!”
白芷一愣,她怎麼也想不到這事竟是因她而起的,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江肖塵。
江肖塵見阿成都說了,也不掩飾,嘴角浮起一抹妖孽的笑:“怎麼?感動得要以身相許了?”
“為什麼?”
白芷的手有些抖,眼前這個人,明明是罪大惡極的壞蛋,可他不但沒有害她,反倒三番五次地幫她,她深以為他不是會被感情左右的人,自己也沒有這麼大的魅力,可是為什麼?
“相信我,讓你知道原因,對我而言不是好事。”江肖塵揚了揚唇,眼中似有星光瀲灩。
(3)
“塵哥,小心!”突然,有子彈從側麵破空而來,阿成大喊一聲,放開方向盤,猛地將江肖塵撲倒。
隻聽“噗”的一聲,那是子彈射中人體的聲音。
“塵哥……”阿成虛弱的聲音緩緩響起。白芷看著血流不止的阿成,心跳得飛快,那顆子彈射到了致命的地方,他隻來得及再喊一聲塵哥,就沒了氣息。
“阿成!”白芷撲到阿成麵前,麵色泛白,她想起他總是說自己永遠是他的嫂子,她在酒吧遇到騷擾的時候,他會毫不猶豫地為她出頭,她想起七胖死的時候,他安慰她不用自責……
他本質上並不是壞人,隻是走了一條錯誤的路,而她因為自身立場,幾乎沒對他報以真心,可是此刻看到他死在她麵前,她隻覺得眼中有淚想要噴薄出來。
有幾輛快艇圍了過來,剛剛的子彈便是其中一艘快艇裏射出來的。
江肖塵的眼中閃過一絲嗜血的神色,他拿起一把槍,扣下扳機,一槍,一槍,又一槍……如修羅附身,江麵上響起此起彼伏的慘叫聲……
白芷正要站起來,就被江肖塵伸出手按了下去:“別起來,去開快艇!”
白芷聽了,連忙彎著腰快步走到駕駛位上,加快了快艇的速度。
耳邊有槍聲肆虐,白芷駕駛快艇飛快地馳騁在江麵上。
突然,身子被人一攬,一顆子彈從她頭頂飛過,打中了江肖塵的胳膊。
“江肖塵!”白芷驚叫一聲。
“沒事,你繼續開!”江肖塵看了眼還在後麵追擊他的兩艘快艇,眸子眯了眯。
兩岸華燈連綿,夜色撩人,江麵上卻在上演生死時速。
突然,一片火光襲來,伴隨著一聲爆炸聲,半艘快艇都被炸得變了形,並燃起了火焰,白芷被江肖塵撲在地上,隻感受到他吃痛的悶哼聲和灼熱的氣流。
白芷小心翼翼地轉過身,看到江肖塵滿身的血,他的麵色蒼白無一絲血色,她看了眼他的背,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觸目驚心。
白芷顫了顫,感覺內心受到了巨大的衝擊,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就算我對你再好,你也會逮捕我。”江肖塵打斷她的話,輕笑道。
“你既然知道……”
“白芷,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不好?不,是兩個。”江肖塵幾乎整個人趴在她身上,他湊到她的耳邊,輕聲道,“聽好了,第一個……當年發現白青柏是臥底的人,是我……”
白芷的身子一僵。
“林氏母子綁架案,把白青柏的麻醉槍換成真槍的人,也是我……”江肖塵低低一笑,又道。
白芷驀地瞪大眼睛。
江肖塵漂亮的眼睛定定地盯著她看,把她的表情盡收眼底,他看到她的震驚,也看到她眼底更多的疑問,可他卻不打算再解釋,他撐起上半身,突然朝旁邊開了幾槍。
到了此刻,子彈已經用盡,秦三爺的快艇還剩下一艘。
他看向後麵,警方的快艇正朝他們追來。
江肖塵扔掉搶,突然俯身狠狠地吻上白芷的唇。
白芷被吻得猝不及防,正要推開他,他已經放開她,嘴角揚起一抹邪肆的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話音剛落,旁邊的快艇就撞了上來,千鈞一發之際,江肖塵抱起白芷猛地跳進了冰冷的江水裏。
身後的快艇轟然爆炸,巨大的衝擊力將白芷衝了出去,神誌恍惚之中,白芷聽到了江肖塵的最後一句話。
他說:“白青柏是我殺的……”
那句話像是一把利刃,直接插入了白芷的心中,痛得她即刻清醒過來,掙紮著往水麵上浮去。
滿眼都是水,滿心都是洶湧的波濤,她已經不知道用什麼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是難言的震驚、是痛不可遏的恨,還是難以接受的出人意料……
江肖塵!江肖塵!
她在他身邊待了一年,卻不知道他竟是自己的殺父仇人!
白芷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上岸的,冰冷的江水凍得她幾近暈厥,可真相卻像一把火,在她體內熊熊燃燒。
“白芷!”
直到林鬱略帶驚痛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白芷的意識才漸漸清晰起來,她回頭,看到林鬱一邊快步朝她走來,一邊快速脫下自己身上的大衣,然後上前緊緊地裹到她身上。
“林鬱,你先帶白芷回去!”沈剛的聲音在身後隨之響起。
白芷伸手拉住沈剛的袖子,仰頭看著他,眼淚突然啪嗒啪嗒地掉了下來:“沈隊,一定要找到他……”頓了頓,她繼續道,“是他殺了我爸!”
沈剛和林鬱俱是一震。
沈剛沉默了會兒,拍了拍白芷的手,道:“你放心,我一定把他緝拿歸案。”
林鬱帶白芷回了林園。
白芷整個人渾渾噩噩的,任由林鬱抱著她一路走進浴室,將她放進放滿熱水的浴缸裏。
被熱水浸泡了一會兒,白芷才覺得自己慢慢活了過來。
她抬起頭,看向目光關切的林鬱,嗓音有些艱澀:“我沒事。”
“嗯。”林鬱一邊用毛巾裹住她的頭發,一邊應了一聲。
浴室裏開著暖氣,白芷很快就熱了起來,見白芷泡得差不多了,林鬱拿過一塊浴巾,道:“站起來吧。”
白芷的頭有些昏沉,剛剛是林鬱幫她脫了衣服,此刻她也沒心思羞澀,聽話地站了起來,林鬱用浴巾裹住她的身體,將她抱了出去。
林鬱抱著她一路走進臥室,將她放到鬆軟的床上,又拿出一套棉質睡衣給她套上,這才給她蓋上被子。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見沒有發燒,這才放了心,轉身往外走去。
“阿鬱……”白芷忍不住喚了一聲。
林鬱返回來,在白芷額頭上親了親:“我去洗澡,很快回來。”
白芷點了點頭,將自己縮進了被子裏。
林鬱回來的時候,白芷的情緒已經平複了許多,她窩進林鬱的懷裏,輕輕喊了一聲:“阿鬱……”
林鬱拍了拍她的背,輕聲道:“睡吧,我在。”
白芷抱緊林鬱,像抓著救命稻草。
她想起很多年前,江肖塵曾經很不經意地問過她一個問題。
他說,白芷,你為什麼不愛我?
財富權利、容貌才華,他都是上上等的,即便他走了黑道這條路,為他瘋狂的名媛貴女也多得數不清。
他想要的,幾乎都能得到。
可唯獨白芷的心,他始終不能觸碰到。
那時的白芷是這樣回答他的——因為你是深淵。
後麵半句她沒有說,那半句是——而她愛的人是燈塔。
她這一生,沒有什麼好運氣,整個青春歲月,幾乎沉湎於灰暗之中,唯一的光華,是與林鬱相知的那兩年。
江肖塵是黑暗的深淵,他隻想拖著她一起在黑暗中越陷越深,在他麵前,人命如螻蟻,而他是主宰,你一旦順從,就再也無法回頭。
可林鬱不一樣,他是天上的明月,是海上的燈塔,是她的救贖,他帶她走出孤單歲月,給了她燦爛年華,指引她走向正途。
同樣一杯酒,江肖塵給她最好的,是要她跟他一起醉死深淵,可林鬱,卻會把酒拿走,給她換一杯暖心的茶。
這就是區別。
沒有林鬱,就沒有現在的白芷。
(4)
蒙洛斯賭場的頂樓辦公室裏,秦三爺麵色難看地看著前來彙報的助理:“還沒找到?”
“江裏都來回找過幾遍了,警察也一直在找,但就是找不到屍體。”
“下遊呢?也都找了?”
“是。”
秦三爺把手中的煙一扔,猛地站起來,道:“屍體沒找到,就說明他還活著!”
“可是那天他分明中了槍,還受了重傷,這種時候落入江裏,幾乎沒有生還的可能。”助理蹙眉道。
秦三爺冷笑一聲:“他要是這麼容易死,他就不是江肖塵!你以為封狼的名頭是唬人的?”
“我這就安排人去找他的下落。”助理心裏一驚。
要是江肖塵活著回來,別說是秦三爺,就算是他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那個男人,簡直就是撒旦一樣的存在!
“快去!”秦三爺心裏焦急,聲音裏也流露出一絲焦慮。
他點了一根雪茄,狠狠地吸了一口。他轉身,目光穿過落地窗望了出去,天空陰沉沉的,似是要下雨。
他的腦海裏突然想起十五年前的那一天,也是這樣的天氣,他正在家等消息,江肖塵突然匆匆忙忙衝了進來。
那時的江肖塵才十二歲,卻絲毫沒有那個年紀的孩子該有的模樣,平日裏很是陰沉,就算有人死在他麵前,他也不會眨眼。
可那一天,江肖塵卻出乎意料地露出驚懼的神色,向來冷漠的眸子裏還泛起了水光,江肖塵第一次扯著他的袖子,顫著聲說:“秦叔,怎麼辦?白叔快死了……怎麼辦?你救救他好不好?”
當時他有些出乎意料:“怎麼回事?”
自從知道白青柏是臥底之後,他就計劃處之而後快,本來準備綁架案後動手的,卻沒想到有人幫他動了手。
“是我,是我開槍殺了他……”江肖塵的麵色灰白,“他為什麼不肯跟我回來?他都殺了人了,已經不能回去當警察了,他為什麼還想著回去?難道跟我們一起不好嗎?”
偏執的少年以為斷了那人的後路,他就會永遠做自己的白叔,所以他把白青柏是臥底的事告訴了封二爺和秦三爺,偷偷換了白青柏的麻醉槍,誘導白青柏對人質開了槍,可他沒想到,白青柏卻執意要去自首。
江肖塵一時激憤,直接開槍打了他。
秦三爺知道這事後,安撫江肖塵:“你在這裏待著,秦叔這就去找他,放心,他不會死的!”
江肖塵告訴了秦三爺地址,他不知道,秦三爺到的時候,白青柏其實還活著,他那一槍並沒有打到關鍵位置,隻是令白青柏暫時昏死過去。
而秦三爺到的時候,白青柏剛剛轉醒。
也就是在那一刻,秦三爺從衣服裏掏出一把槍,直接對準了白青柏。
“我這個人最恨背叛,去死吧!”
槍聲過後,白青柏閉了眼。
時至今日,江肖塵一直不知道,其實他並非殺死白青柏的凶手,真正的凶手,是秦三爺!
秦三爺想到此,嘴角浮起一抹嘲諷的笑容。
這個江肖塵,對封二爺一片忠心,對白青柏也與眾不同,唯獨跟他不對盤,真是讓人後悔沒有早點處理了江肖塵。
淅淅瀝瀝的雨突然下了起來,秦三爺眸色沉沉地望著外麵,隻覺得心裏有些憋悶,不安得很。
突然,他摁掉手裏的煙,給助理打了個電話:“白芷那邊有什麼動靜?”
“她也在找江肖塵。”
“給我盯緊她,有任何動靜,隨時彙報。”秦三爺眯了眯眼,事到如今,江肖塵的軟肋也就隻有這個女人了,江肖塵若是敢對他動手,那麼,也別怪他心狠手辣!
對江肖塵的搜索工作已經做了半個月了,一直沒能找到他的蹤跡,整個警隊忙得昏天暗地,因為找他的同時,順便還借著這個時機,端掉了半個青雲會。
等青雲會的事情終於告一段落,沈剛給全隊人放了兩天假。
白芷回家的時候,林鬱難得不在,她累得全身酸痛,直接趴到了床上。
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她感覺到有人在親吻她的臉頰,她睜開眼,看到林鬱坐在床沿,西裝筆挺。
“你要去哪兒?”白芷的瞌睡蟲立刻散了。
“後天是香水的發布會,我現在要出發去巴黎,做一些準備。”
“這麼快就到聖誕節了?”白芷最近忙得對時間都沒概念了,此刻突然反應過來,喃喃著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好好睡一覺,等我回來。”林鬱笑了笑,在她唇上溫柔地親了親。
白芷點頭,目送他離開房間,眸光裏充滿了連自己也沒發現的留戀。
聖誕節這天早上,白芷一到警局,沈剛就把她叫了過去。
“這幾天我又把你爸的日記研究了一遍,我發現了點東西。”沈剛拿出記事本,眼中閃著些許興奮的光芒。
“什麼?”
“你看這裏。”沈剛指著日記裏的一行字道。
白芷探頭過去看,看見上麵寫著:這幾天有不好的預感,所以提前做了準備,該見的人都見了,十年回憶,妥帖珍藏,再無遺憾。
那是綁架案前兩天的日記裏的一句話。
“這句話有什麼問題?”
“粗看隻是一句感慨,但你仔細推敲,你爸那十年,除了臥底,再沒有別的生活,可他卻說十年回憶,妥帖珍藏,再無遺憾。能讓你爸沒有遺憾的,隻有一個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