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難自醫
在宋摘星曝光李唯西秘密的幾天後,因影響太大,李唯西被醫院停職。心理科終於恢複寧靜,任李唯西在外聲名狼藉,都與心理科無關了。
雲月華對宋摘星做的事情感到不可思議,但眼下心理科正是多事之秋,她不好過多非議兩人的感情問題,隻好忍著不快繼續工作。
既然雲主任都沒有表態,其餘同事更不敢出聲,媒體風波剛剛平息,誰也不敢過多評論高層的意思。
大家照舊工作,隻有胡梨在李唯西離開的那天情緒異常,哭得一塌糊塗,回到科裏第一時間衝到了宋摘星的辦公室。
她直接踹門進去,揚手向宋摘星潑了一杯涼水。
宋摘星猝不及防,辦公桌上的資料全部濕透,連剛剛寫完的病曆都未能幸免。
胡梨對她咬牙切齒,“你真不要臉!”
宋摘星平靜地拿出紙巾擦了擦浸濕的頭發,便聽胡梨繼續罵道:“枉李醫生對你那麼好,你就是這麼對他的?你還有沒有良心!”
宋摘星仍沒說話,接著將病曆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
“宋摘星!李醫生真是瞎了眼!”
“罵夠了沒有?”
宋摘星坐在位子上,終於抬頭看她。
胡梨冷哼,“罵你這種人怎麼會夠?”
宋摘星索性站起身,走到門口的位置將門打開,“你接著罵。”
胡梨心中有氣,不管不顧道:“你根本不配當醫生!落井下石的女人!”
如今辦公室房門大開,胡梨的聲音迅速吸引了很多患者和護士過來。宋摘星冷眼睨她,胡梨還在不停地發泄:“李醫生被停職對你有什麼好處?你巴不得李醫生身敗名裂是不是!他怎麼會有你這種女朋友!”
胡梨近乎麵部扭曲的嫌惡和謾罵將雲月華也引了過來。
但她什麼都沒說,站在門口靜靜看著這一幕。
潑在宋摘星身上的水順著衣服滴答滴答落在地板上,門外竊竊私語的聲音充斥耳邊,所有人都在對她指指點點。
宋摘星見胡梨罵的痛快了,麵色如常,緩緩說道:“你可以出去了。”
胡梨沒想到她竟然毫無反應,更加生氣:“你有病吧?你看看你把我們心理科禍害成什麼樣了!”
宋摘星的目光鎖在胡梨身上,字字珠璣,“你的機會轉瞬即逝。”
胡梨沒明白她的意思,一想到李唯西離開時頹喪的背影隻覺得一股熱流從顴骨直衝腦門,她揚聲罵道:“心理科怎麼會有你這種醫生!自私自利,沒有廉恥!”
“夠了!”雲月華麵色冷寒,上前一步緊緊看著胡梨。
胡梨下意識抖了抖身子,剛才罵的太凶,竟沒發現一直站在門口的主任。
宋摘星看向雲月華,走廊裏的病患擠擠挨挨看著熱鬧,都在等待她的回應。
然而宋摘星卻以一種不經心的語氣和雲月華說道:“我在心理科待不久了。”
雲月華微微吃驚,“你做什麼?難道你也要辭職嗎!”
“除非,”宋摘星斜靠在門邊,清寒出聲,“讓我接手林雨澤的案子。”
“不可能!”雲月華當即否決。
胡梨在一旁冷笑,“排擠走了李醫生,這才是你的目的吧!”
“你閉嘴!”
雲月華瞪了胡梨一眼,轉頭看向宋摘星,語氣放緩下來:“林家的案子太棘手,我已經失去唯西了,不能再失去你摘星。”
宋摘星早就料到雲月華的打算,如果不出意外,她應該會自己跟進林雨澤的病情,不會再讓科裏任何一個人插手。
宋摘星沒有再做爭取,隻是往外走了一步,看著圍在科室的一眾人對雲月華說道:“胡梨尋釁滋事,公然對我進行侮辱辱罵,如果不做懲處,我會當麵向院領導抗訴。”
胡梨倒吸一口涼氣,隻覺得宋摘星陰毒無比。她沒想到宋摘星剛剛主動開門竟然早就做好了打算,自己竟一步一步鑽進了她的圈套而毫不自知!那麼多人看見自己的所作所為,雲主任要麼讓自己一個小小的實習生離開心理科,要麼就隻能頂著“包庇自己”的罪名一起接受院領導的責問。
看得出雲月華亦十分為難,貼近宋摘星婉轉道:“你何必要鬧這麼大呢。”
胡梨囁喏,臉色唰白。她暗暗乞求雲主任能夠保住她。
宋摘星的語氣沒有任何起伏,“條件已經給你了主任。”
此時方琳和簡一凡也都在外麵看著,人越來越多,喧嘩聲隨時會將院領導引過來,到時事情就不隻是在心理科關起門來解決那麼簡單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胡梨竟開始抽泣起來。
“主任,我也是替李醫生覺得不值。我錯了主任。”
宋摘星冷冷地看著胡梨,她從未有如此嚴肅而威嚴地對待過別人。
走廊裏的人快要將門擠破了,氣壓愈來愈低。
雲月華感受著從宋摘星身上發出的清冷的氣息,心知她毫無半分玩笑的意思。
最終她做出決定:“林家的案子,你來跟吧。”
宋摘星揚手擦了擦脖頸裏的水,涼涼的,猶如自己如今的心境。一連幾天的陰雨遲遲不散,以至於讓她想不起來上一次天晴時是在哪,跟誰在一起了。
沾滿雨水的柏油路煥然一新,雨後的空氣濕濕的,散發著泥土的香氣。枝葉青翠欲滴,隨風搖蕩,清爽而幹淨。蟬鳴再起,在夏夜中發出獨特的旋律,天空澄澈,月華如水,靜謐清幽地照耀著整個城市。
刑警支隊,孫鳴正在檔案室整理資料,忽然傳來咚咚的敲門聲。
孫鳴一瘸一拐地開了門,發現站在門外的竟是李唯西。
“怎麼了?”孫鳴下意識感覺到事情緊急。
李唯西開門見山,“周鳴山有異樣嗎?”
孫鳴請他進來,倒了杯水。
“我托朋友一直盯著他,但是無論是稅務方麵還是運營渠道都沒發現什麼問題。”
李唯西眉心輕皺,“老狐狸。”
孫鳴緩緩坐下,將桌子上散碎的資料摞在一邊,騰出巴掌大的地方,而後從抽屜中拿出另外一份資料放在那。
“這是周鳴山申請遊戲經營執照時遞交的公司資料,我做了備份。”
李唯西眸光半眯,“他對外的公司一直做地產生意,看來要準備通過合法手段做遊戲了?”
孫鳴點頭,“你說你得到過一個視頻看見周鳴山非法運營暴力遊戲,殘害了很多孩子,我想周鳴山確實在秘密做這件事情。”
“我讓1號人物查到了一些東西。”
李唯西從口袋裏拿出幾張照片遞給他,這也是今晚他著急過來的原因。
孫鳴看了片刻,是個男人出車禍當場死亡的照片,有些不明白,“這是誰?”
“藏在高璨媽媽房間的人。”
孫鳴大驚,“就是他把高媽媽逼瘋的?”
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孫鳴自然知道李唯西的處境。新聞報道說他已經停職,孫鳴一直不敢開口問,就怕觸到他內心的痛處。十幾年前兩個人作同班同學時,孫鳴就眼睜睜見過李唯西因為父親的事情受到怎樣的傷害,沒想到十幾年後同樣的事情竟發生在李唯西身上。
更沒想到的是,他父親的事情竟然再一次被翻出來,讓他的處境雪上加霜。
麵對孫鳴的慌亂,李唯西反倒淡然很多,“我猜測他不是逼瘋高媽媽的主要凶手。他隱藏在高媽媽房間,應該是配合心理師對高媽媽做了一些心理暗示。”
孫鳴臉色凝重地看著他,“主要凶手查到了嗎?”
李唯西搖頭。父親的事情將他推到風口浪尖,幾乎所有人都默認了就是他逼瘋了高媽媽,讓他一時很難查證其他線索。
李唯西接著說道:“這個人跟林雨澤有過往來。1號人物幫我查到,高媽媽出事之前,他的賬戶裏收到過一筆巨款。”
“林雨澤?”孫鳴又看了看手上的照片,“他幹的?”
李唯西想到宋摘星被綁架之前林雨澤故意將自己喊過去,以暴露凶手為代價將自己留在林家以給周鳴山換取時間,若說兩人背後沒有交易很難讓林雨澤做到這個地步。
李唯西慎重道:“我想讓你幫我查查出事的這個人。”
“沒問題。”孫鳴答得幹脆利索,不過轉瞬疑惑道,“怎麼,還有1號人物查不到的東西?”
李唯西低了低頭,燈光搖晃,一時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孫鳴有些遺憾地歎氣,“我很想見你這個朋友,可惜他從沒有出現過。”
“他不敢見你。”李唯西唇角半揚,“你也知道他侵入過你們的公安係統,他怕你見到他之後,直接把他抓起來。”
孫鳴苦笑,連連擺手,“恐怕這就是你連他名字都不願意透露的原因吧。”
李唯西沒應他,隻是笑意裏也透著一絲疲憊,似乎是在勉勵支撐現在的對話。
孫鳴自是察覺到他的異樣,目光凝在他的身上,“最近很辛苦吧。”
李唯西半握著拳頭,修長的手指滲出一層薄薄的汗。他想說很累,可話到嘴邊緊接著咽了回去。從十歲起,他就從來沒說過這兩個字了。
窗外風聲沙沙作響,夏夜已深。
李唯西望著懸在窗角的點點星辰,心尖微涼。
他轉移話題:“周鳴山的地下實驗室找到了嗎?”
“沒有。”孫鳴眉心擰著,“就像完全消失了。”
“應該還在。”李唯西思索道,“雖然在林中的入口坍塌了,但我和摘星被還能被送出來,說明他們還有其他入口。”
“能在哪呢?”孫鳴歎氣,“警力有限,沒有明確的目標,總不能挖地三尺地找。”
李唯西將當日情形回憶了一遍,確信入口是在林中的茅屋,可惜後來坍塌就再也沒有發現地下室。周鳴山將他們引入那個地方,相信也做了萬全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