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心理科醫生(上冊)》(10)(3 / 3)

周鳴山食指放在嘴唇正中,示意她噤聲,“不會有證人。”

“玩過暴力遊戲的人,務必處理幹淨。”

“都是些沒人管沒人要的孩子,給他們點吃的,就能對你感恩戴德。”

肖雅潔咬牙,“你私自派殺手前往李唯西的別墅,連我的人都給殺了,你做事從不和我商量!”

周鳴山:“我是為你好。”

“我讓林雨澤失憶,完全是為了保全你。”肖雅潔點燃一支煙狠狠吸了兩口,煙霧繚繞中她盯著他說道,“如果你不能保全我,我會讓你死的很難看。”

周鳴山沒說話,眼神卻陰森淩厲。

肖雅潔彈了彈煙灰,“我們利用李唯西破解了七個房間中的數字,你從那些數字中找到段長惟留下的東西了嗎?”

“快了。”

“要是李唯西比我們先一步找到,就全完了。”

“自然。”周鳴山不動聲色,“我需要時間。”

“你現在等於和我說,你求著李唯西給你點時間。”肖雅潔一針見血,笑意裏含著不屑和譏諷。

周鳴山亦笑,手指捧著那碟瓷盞說道:“他不會有時間查我們了。”

“李唯西步步緊逼,我們都到這個地步了,還有什麼是他做不了的。”肖雅潔吸完一支春杉煙緊接著點燃第二支,“你最好看好你的手下,別再讓心理遊戲出什麼岔子。段長惟將最重要的數據藏了起來,如果你不能及時找到,我們做的所有的一切都將功虧一簣。”

“雅潔,別著急。”

肖雅潔仰頭吸煙,神色淡漠。她看著周鳴山的那張臉,唇角半揚,顯出一絲陰狠,“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關於心理遊戲的事情,沒有半分隱瞞。”

“其他的事?”

“其他的事,隻會絆住李唯西。”

周鳴山拿起拐杖緩緩起身,他的身姿高大健碩,卻總愛拐一根拐杖,像他的第三條腿。肖雅潔自然知道他的安全感都集在拐杖上,靜靜地看著他,默不作聲。

他忽然回頭,笑意深深,“我還需要最後一幅設計圖。”

肖雅潔立刻拿起電話,向對麵的人問道:“最重要的設計圖還需要多長時間?”

她須臾間就將電話掛了,這才安下心來,“十五天。”

陽光晴好,一方不大的辦公室充滿的寧靜沉寂的氣味。肖雅潔與周鳴山站在光影裏,笑意莞爾,隻覺得前景明亮,事事如心。隻是那時的肖雅潔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接下來的每一天竟都如芒刺在背,讓她膽戰心驚,方寸大亂。

京大醫院心理科內,宋摘星被李唯西抱到沙發上休息。

她給眼睛衝了水,敷著一塊冰毛巾小憩半日,這才勉強睜開眼。

李唯西和孫鳴就等在一旁,見宋摘星終於沒事,這才放下心來。宋摘星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孫鳴趕緊上前道歉:“我帶著子涵過來,正和唯西說話呢,沒想到子涵先跑過來了。”

宋摘星眼睛迷蒙地往外看,這才看見一個約莫六七歲的男孩子站在那。個子小小的,手裏正拿著一個辣椒瓶盯著自己。

她當然認得辣椒瓶,剛才就是被辣椒噴到了眼睛。不過她記得胡梨大叫一聲,問道:“胡梨沒事吧?”

孫鳴撓了撓頭,李唯西淺道:“就是她抱著子涵找你,所以你一開門,辣椒才能正中你眼睛。”

宋摘星心中默默,看來胡梨是故意這麼做的。孩子個頭那麼小,如果正常站在對麵,辣椒粉怎麼也不會被噴到自己的眼睛中。她回神過來,不想與胡梨一般見識,關心問道:“子涵怎麼了?”

孫鳴一瘸一拐地找了個凳子,準備和他們好好說說這件事。

“一樁怪事。”孫鳴回頭看了看一言不發的子涵說道,“成天抱著辣椒瓶,一刻也不鬆手。他爸媽都忙,他爸就讓我帶著子涵過來看看。可別小看這個辣椒瓶子,學校裏噴了多少小朋友,鬧得其他人都不和子涵玩了,連老師都沒一點辦法。”

“子涵喜歡辣椒?”宋摘星皺眉。

孫鳴搖頭,笑道:“他可一點都不喜歡吃辣,就喜歡拿辣椒噴別人。”

“要是奪了辣椒瓶子呢?”

“那就拿胡椒瓶,鹽瓶,石子兒,但凡拿的上手的,就一直拿著。”

“倒真是一樁怪事。”宋摘星看了看李唯西,眼波流轉,“父母問過他嗎?為什麼要噴別人?”

“不說啊,一問到這件事他自己就渾身緊張。”

孫鳴招呼子涵過來,隻見他慢吞吞地走到幾個人麵前,緊緊抿著小嘴。

“這孩子我就交給你們了。”

宋摘星心中想應允,隻是一時無奈,不得不說實話,“我答應要看好鄭亮亮,估計要有一陣子忙了。唯西現在要給林雨澤做治療,還要顧全高璨媽媽,子涵的事情怕也有心無力。我可以推薦你一位醫生,讓他來做子涵的主治醫師吧。”

孫鳴爽快答應,“你們推薦的肯定靠譜。是誰呀?”

不知道怎麼的,一聽孫鳴說“靠譜”兩個字,宋摘星眉心乍然一痛。她捂著額頭支吾半天:“簡,簡一凡。”

西山精神病院周圍群峰環繞,入夏時節眾鳥啼囀枝頭,叢草臨蔭,金蟬高歌。景致尤以夕陽最美,日色懸高樹,薄暮入青峰,群山山頂皆鋪著一層金黃,晚霞中餘韻嫋嫋。夕陽慢慢與山與雲融為一色,天光明媚,飛鳥極目,萬樹蒼蒼,一時盛景無限。

時越帶著瀟瀟穿梭在住院樓每一層,瀟瀟累得滿頭是汗,憋了半天的話終於忍不住說了出來:“時醫生,院裏好不容易撤掉了對你的懲罰,咱們就不要再瞎折騰了吧?”

本還忙碌的身影猛地一頓,時越從樓上回頭,目光清寒,“瞎折騰?”

瀟瀟嚇得瑟縮,懷中抱著的燈燭啊漿糊啊撒了一地,“不,不是折騰。”

時越繼續向上走,瀟瀟亦步亦趨地跟著,她沒忍住,又加了一句:“院裏萬一再對你做懲罰,怕是……怕是就升不上主任了。”

“你跟我那麼久,見我哪天要做主任了?”

時越眸光清亮,許是心情好,沒有和瀟瀟一般見識。他將燈燭和火柴分給每一個房間的病患,諄諄叮囑,耐心細致。夕陽映在他的周身,清臒落拓卻又如玉淡雅,瀟瀟有一瞬看得癡了,沒顧上回答他的話。

想他朗眉星目,玉山傾倒,瀟瀟卻總是看不透他每天都在想些什麼。即便跟了時越教授那麼久,依舊摸不準他的脾氣,隻覺得他太任性了。上次帶著宋摘星跑到樓頂最高層,導致全院通報險些停職,如今剛好了兩天,這又開始不安分,連病患都要參與到他計劃中。

瀟瀟一直想不通,時越對職銜怎麼就這樣無欲無求。明明再往前走一步,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做主任,做副院長甚至得到繼任院長的機會。所有同事都眼紅他的成就,年輕有為,聰穎善任,怎麼到最後,他卻總是為了一件件無足輕重的事丟掉了錦繡前程。

她最後勸道:“時醫生,這次你可要想好了。”

時越將手中的東西全部分發完,桃花眸灼灼看她,“小雪怎麼樣了?”

瀟瀟知道自己剛才的問題在他的決心麵前不堪一擊,悻悻答道:“做了經顱微電流刺激,情緒基本控製住了。不過我覺得小雪一直沒有走出來,還是在於她母親對她的厭棄。”

時越自然知道這也是小雪長期以來沒有痊愈的原因,父親出軌,母親又忙於維持生計,家庭分崩離析讓她很少來醫院,不肯麵對自己的女兒。時越隻能單方麵對小雪進行治療,事倍功半。

“不過最近小雪一直在問一個問題。”

“是什麼?”

“活著的意義是什麼?”

時越一愣,有一瞬間他以為小雪想自殺,隻是轉瞬就把這個念頭掐滅了。他自信小雪的症狀在減輕,他治療了那麼久,小雪一定是想活下去的。

他忽然笑起來,眸中大放異彩,“小雪馬上就要破繭成蝶了。”

瀟瀟懵在原地,“什麼意思?”

時越轉身下樓,腳步輕快。

他的最後一句話留在樓梯口,聲音清澈通透,如流水擊石,微風拂葉。

“這個問題,是阻攔小雪康複的最後一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