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心理科醫生(上冊)》(12)(3 / 3)

李唯西語氣凜冽,“這就是肖雅潔為父親做的所謂的報仇。林雨澤對父親的攻擊毀掉了我們一家,她也同樣毀掉了林雨澤的一家。”

兩人正說著,林莞被姆媽帶著走了過來。她似乎剛剛哭過,眼圈還紅著。

午後一時靜極,宋摘星想到她之前問過林雨澤與管家,林老是否對女人動過手。當時兩人很肯定地回答沒有,但她急於查證甘草的身份,並沒有來得及確認。如今看到林莞,宋摘星驀地明白了李唯西到底要做什麼。

見李唯西與宋摘星兩人在一起,林莞吸了口氣,有些不知所措道:“林帆的病還沒好,爸爸又失憶了,你們能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嗎?”

李唯西很肯定地和她說道:“你父親被其他心理師催眠了。”

林莞驚呼:“他得罪了什麼人?”

“一時說來話長。”李唯西看著她,“我找到了你父親之前發病的原因。”

“突然暴怒的原因嗎?”

李唯西點頭,“既然是被人催眠,就一定有催眠指令。有了催眠指令,即便催眠師不在身邊也可以實施在患者身上。”

林莞微微蜷著手指,“有什麼催眠指令不用見麵就可以直接操控我爸爸?”

“在回答你之前,我還需要問你一個問題。你父親有和你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嗎?”

林莞皺眉,“非常多。”

“你們共處的時候他會對你發脾氣嗎?”

林莞搖頭,“從來沒有。爸爸對我一向很好。”

李唯西與宋摘星對視一眼,終於肯定了自己的判斷。他緩緩靠近林莞,眸光清亮,“催眠指令是‘一個男人’。”

林莞有些吃驚,“一個……男人?”

“當你父親單獨與任何一個男人相處的時候,他就會進入催眠模式,控製不住自己突然發怒,不需要任何理由。”

“可是……可是我爸長年做生意,會經常和不同的男人見麵,怎麼這種情形隻出現在我家裏呢?”

“我問過管家,幾乎所有的商業合作都會有助理跟著。倘若在山莊待客,管家就會一直跟在你父親身邊。隻有為數不多的幾次,傭人不在,客人也不在,管家單獨和林雨澤在一起,林雨澤才會對管家拳打腳踢。”

“不,不。”林莞似乎接受不了他的說辭,整個人驚在原地。她哭著道:“這不可能。平時我爸看著一切都很好。”

“這正是心理師的狡猾之處。”李唯西歎道,“她必是對你父親的習慣了如指掌,知道你父親害怕孤獨,從不輕易一個人待著,想必管家從年輕時候就一直在你父親身邊了。這種催眠若不細究很難發現,旁人與你父親待一會,你父親即便發脾氣也不會讓人懷疑。隻有林帆的情況最為糟糕,因為作為他唯一的兒子,兩人單獨相處的時間比任何人都多。”

“怎麼辦?”林莞忽然撲到李唯西懷裏,眼淚決堤。她的無助和難堪在這一刻都湧進李唯西的懷中,“我父親還能治好嗎?”

李唯西雙臂垂著,任林莞忽然抱住自己卻沒碰觸她半分。宋摘星在一旁默默看著,眉心隨著她的哭聲跟著一痛,她替李唯西回答道:“會的。一定可以治好。”

林莞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站直身子。她清瘦了很多,鎖骨更加明顯,一張臉像被揉皺的紙。

待她情緒緩和一些,李唯西忽然問了一個別的問題,一個關於林落雪的問題。

“你有一個姑姑?”

林莞抹了一把淚,有些疑惑,“有是有,可是父親從不讓我們說,你怎麼知道的?”

李唯西有些緊張地看著她,“你對你的姑姑有印象嗎?”

“很少。姑姑去世的時候我和林帆都很小,家裏人也從不提,我爺爺奶奶跟沒有這個女兒似的。”

“你爺爺奶奶從沒有和你說過你姑姑的事情?”

林莞深呼了一口氣,“從沒有。姑姑去世後,連家裏的照片都全部銷毀了。”

李唯西直覺感受到林落雪的家庭關係十分詭異,想必一定有什麼原因,讓林雨澤的父母根本不願意提及這個養女。

看來線索還是要從林落雪的姆媽身上找。

他正思索著如何從姆媽下手去查當年的案子,1號人物的電話忽然來了。

他按了接聽,便聽1號人物歎氣:“我以為是個什麼了不得的人物,你讓我查這麼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無異於降維打擊這麼一個蠢貨,對我來說太丟臉了。”

李唯西看了看時間,才一個小時不到,1號人物就將陳峰的資料查了個底兒掉,可見陳峰果然了了。他道了感謝,隨即看向宋摘星:“明天晚上,你就可以教訓他了。”

夜裏九點鍾,路燈薑黃的光暈籠罩著京大醫院。風動葉響,蟲聲唧唧,李唯西與宋摘星,簡一凡與方琳四人圍在心理科密謀著明晚的行動。

李唯西在辦公室裏支了一個黑板架,將陳峰的日常全部列到上麵,與他們道:“陳峰一家三口,有個女兒,生活穩定。他的上班地點在德福路,家庭位置在新達路,每天上下班開車路程為二十分鍾。但是每周五市裏經常堵車,由此他有個習慣,每周五下班後都會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店待一會才走。”

自從簡一凡聽宋摘星說完陳峰的劣跡,他就按捺不住,一直大罵那個畜生。他見李唯西說了這麼多,心思還停留在前兩句,“他有女兒,還幹那麼多壞事,不怕報應嗎?”

因方琳要參與後續白青果的心理治療,宋摘星也將她喊了來。簡一凡剛說完,方琳也忍不住抱怨道:“還不是覺得沒人敢把他怎麼樣,摸摸女同事屁股,找找剛畢業女孩子的麻煩,怕是早就幹慣了。”

簡一凡又呸了一聲:“仗著自己是個小小領導就威脅別人,什麼狗東西。”

方琳見李唯西沒說話,問道:“陳峰家庭穩定,是不是沒有什麼弱點?”

倘若沒有弱點,就沒有辦法威脅他,也就很難讓他說出實話。

李唯西搖頭,“家庭穩定就是他的弱點。”

站在一側的宋摘星很是同意李唯西的話,隻是歎氣道:“拿他家人下手未免卑鄙。我現在擔心很難讓陳峰自己說出來他做的壞事。”

李唯西淺笑,“如果對他拳打腳踢,估計他就不會認了。知道被打一頓就能解脫,怎麼也要咬牙忍著。人最怕的不是這些實實在在已經來臨的事情,而是未知的恐懼。”

宋摘星見他劃了陳峰的日常路線,問道:“是從他上下班的路上下手?”

李唯西點頭,接著拿筆在咖啡店與新達路上劃了一個小圈,“離家近的地方挨著鐵路軌道,每天晚上八點半準時有輛火車經過。陳峰有次不堪其擾,還投訴過火車聲音太大擾民。”

簡一凡上前指著這個小圓圈,目光大亮,“就在這裏下手。”

方琳卻皺了皺眉頭,“把他拉到鐵軌上?威脅他如果不說就讓火車從他身上碾過?這個方案太難實施了。”

宋摘星也覺得這個辦法不太可行,細數了一些弊端,“第一我們必須讓陳峰八點半之前從咖啡館裏出來,不然就沒有火車給他增加壓力;第二把他拉到鐵軌旁邊估計還要翻越鐵軌外的柵欄,實施起來確實麻煩;第三我們要把他說的話都錄下來,火車來之前聲音太大,夜裏又黑,咱們就算拍了視頻,事後他也可以抵賴說不是他。”

李唯西收了筆,看向他們道:“你們應該都知道心理暗示殺人吧?”

宋摘星張了張嘴,豁然開朗。

“之前有個案子,警察接到報案後十分鍾趕到案發現場,撞開門後發現客廳坐著一個女人,是教授的保姆。她被綁在椅子上,雙眼被蒙住,推斷是他殺。但是她的右手動脈上隻有一點傷痕,像是被利器刺的,不過凶手並沒有刺破動脈。椅子周圍有一灘水,還有一個水盆,盆裏是一根細管子。而年邁的教授則昏倒在臥室的床上,床頭櫃上有一個毛線織的帽子,抽屜裏藏著一堆毛線和毛線針。警員查看了周圍,窗戶都是從裏麵反鎖的,沒有任何損壞,也就是說凶手一定是教授。”

方琳停了一會,解釋道:“這是典型的心理暗示。把受害人綁住,把眼蒙上,跟她說‘我要把你的血放幹了讓你死得痛苦不堪’,然後用毛線針刺她一下,實際上沒有造成什麼傷害,但是在她旁邊用那些水和細管給她造成血一點一點從動脈流出並血流成河的聲音和感覺,然後保姆就在巨大的心理壓力之下漸漸覺得呼吸困難,缺氧,全身無力,導致最終死亡。”

簡一凡連連點頭,“對,這個女人就是被嚇死的。前蘇聯也曾報道過一個案子,有一個人被無意中關進了冷藏車,第二天早上當人們打開冷藏車時,發現他已經被凍死在裏麵,身體呈現出凍死的各種狀態。但是奇怪的是,冷藏車的冷凍機並沒有打開製冷,車中的溫度同外麵的溫度差不多,是絕對不可能凍死人的。這個人明顯就是被自己的暗示害死了,當他被關進冷藏車之後,就不斷擔心自己要被凍死,這種意念對他的身心發生了影響,讓他最終死在自我暗示之下。”

這些案例雖然多來源於一些心理課外野史,但本質都是給心理增壓,宋摘星在一旁說道:“澳大利亞土著人的骨指術——手指指向誰,誰就會死;或者是一些導致人自殺的音樂禁曲,本身就是利用了心理暗示才得以完成。極度恐懼會使腎上腺素增加,減少身體某些部位的血液供應,血壓降低,從而影響器官功能,惡性循環下這些人就會因身體機能崩潰而喪命。”

辦公室的窗子沒關,夜風習習,吹著窗簾來回搖動。幾個人說了這麼多,身上倒都生出一股涼意。

李唯西看了看時間,說道:“陳峰下班時間是晚上七點半,明晚我在咖啡館裏等他。”

宋摘星問道:“平常陳峰都在咖啡館裏待多久?”

李唯西:“一個小時左右。”

宋摘星不放心,“明晚必須保證他八點之前就得從咖啡館裏出來,突兀改變他待在咖啡館裏的時間,我們可以做到嗎?”

李唯西笑得肆意,“你與我同去,讓簡一凡準備後麵的事情。”

他既這樣說,宋摘星總算稍稍放心。隻是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能讓陳峰提前半個小時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