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起身，沉默的擦掉了眼角的一滴淚珠。
自從第一次被叫到警局那晚開始，我就不停地在做這個夢。
夢境真實的讓人害怕，我已經好幾天沒睡好了。
為什麼會這樣呢？
是因為校園裏，同學看見我時的竊竊私語？
還是父母的質問與懷疑？
“不對，肯定是因為陸洋那個腦殘玩意兒！”
我憤憤地想。
“一直懷疑我！一直懷疑我！天天去警局喝茶，能不做噩夢嗎？！”
打開微信，手機嗡嗡響個不停。
爸媽發來的消息輪流往外彈。
我起身下床，來到陽台，撥通電話。
“喂，爸？媽？”
“遙遙，你又在外麵亂搞什麼？能不能消停會！”
“我沒有，是那些警察非要懷疑我的。”我麵無表情。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你懂不懂？！”
“我說多少次了，我沒有。”我頭疼的揉著太陽穴。
“你沒有，你沒有你解剖死老鼠、死兔子？！”
“我沒有！那不是我弄的，我解釋多少遍了！”
“今天你三個高中同學來咱家了，小夥子人都挺不錯，你可以考慮考慮。”
比起陳述，父親的聲音更像是在命令。
“對象我會自己找，不勞您費心了。”
等等，高中同學來我家？
我沉下了聲音，“那三個人叫什麼？”
“有一個姓楊，你別給我起什麼邪門心思！”
“他們有可能是警察。”我輕嗤一聲。
對麵沉默了。
幾分鍾後傳來了氣急敗壞到的吼聲。
“豬狗不如的東西！別讓咱家的名聲敗在你手裏！”
“頭發還有吊兒郎當的衣服都給我……”
嘟嘟嘟……
我索性掐斷了電話。
8
“長遙父母的話和她高中同學的話基本是一致的。”
“從長遙高中的日記中我們也沒發現什麼新的線索。”
夏安有些沮喪。
“陸隊，我們是不是一開始方向就錯了？”
我擰緊了眉頭，繼續翻閱日記照片。
“這長遙怎麼看都隻是個emo怪啊……”
等等，emo？
想起在長遙家裏看到的那幅畫，我突然靈光乍現。
“夏安，你說像長遙這樣成績好、容貌好、家世好的女孩為什麼會emo呢？”
“因、因為、同學關係？”
“對！”
我重重點頭，飛快的語速裏是壓抑不住的激動。
“如果不是普通的同學關係不好呢？如果是校園霸淩呢？”
夏安的眼睛瞬間變得鋥亮。
“這就能解釋為什麼她到大學會性情大變，也能和案件的複仇謀殺聯係上！”
“不錯，反應過來了。”我笑著拍了拍夏安的肩膀。
“嘿，有了大致方向，案件被破那還不是分分鍾的事嗎！”
叩叩叩……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陸隊，有人找您。”
“走，去看看。”我扭頭示意夏安。
接待室裏坐著的是我這兩天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她一頭彩發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隻是罕見的換上了簡單樸素的深藍色羽絨服。
“陸警官，你好，我是長遙。”
聽到她的問候我不禁詫異挑眉。
小太妹這次吃錯藥了？這麼有禮貌？
“嗯，你好，這次怎麼主動來警局了？”
“是這樣的陸警官，我是來提供線索的……”
女孩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微微低下了頭。
“……是關於分屍案的。”
“嗯，先坐下，別緊張。”我拉出一把椅子給她，“說吧，什麼線索？”
她深吸了一口氣，臉色蒼白，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驚嚇。
“我不能確定……但是，我覺得這很有可能和分屍案有關。”
第一次看到她這個樣子，我不禁放柔了聲音。
“好，你說，別害怕。”
她的唇瓣被咬的發白，從包裏掏出幾張照片放在桌子上。
“這是我今天檢查宿舍衛生，在其中一個宿舍發現的……”
陽光下，她絢麗的彩發和她臉上的神情有種強烈的違和感。
照片的角度很奇怪，可以看得出是偷拍的。
照片上，是雜亂的宿舍和慌亂收拾東西的幾個男生，猛地看起來並沒有奇怪的地方。
然而照片一角，胡亂堆放的衣服堆裏，卻露出了半截水果刀一樣的東西。
上麵有褐色的痕跡。
“還有這張，”
她拿起一張照片指給我看，
“隻拍到了一點……但是衣服上的褐色明顯不是印彩。”
我身體微微向前，緊緊盯著她的眼睛。
“長小姐，隻憑借這些，你就能判斷和分屍案有關嗎？”
“不、不能……”
她的身體微微顫抖，緩緩掏出一個透明袋子放在桌上。
“是因為……我發現了這個……”
透明袋子裏的，是半截斷掉的小指。
9
陳沉是我向陸洋提供線索的當天下午被抓的。
陸揚說陳沉的行動時間和案發時間高度重合，且無不在場證明。
再加上他們從陳沉宿舍搜出來的凶器、人體碎塊，凶手是他無疑。
案子算是結了，但陸洋莫名其妙的依然時不時約我出來。
他為什麼就看不出來我討厭社交呢？
“你們化驗了，是死者丟失的組織？”
“是，而且水果刀上的血也是死者的，而且，”
他停頓了下，看向我，
“水果刀上隻有陳沉一個人的指紋，恭喜你，長小姐，你今後再也不用都來警局喝茶了。”
“嗯，謝、謝謝你們，抓到了凶手。”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向陸洋點頭致謝。
“還有一件事，陸警官……”
我咬緊唇瓣，低著頭，猶豫要不要說出來。
“什麼事？說吧，之前也沒見你這麼客套。”他笑著打趣我。
“嗯……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讓我去見他一麵？”
“為什麼？”他十分訝異。
“畢竟……他是我社團部長，平時對我也挺好的……”
我怯生生抬頭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頭。
“探望他一次，就當是還他的了……可、可以嗎？”
沉默……
我能感受到陸洋銳利的目光射在我身上，上下打量著我。
我鼓起勇氣抬頭直視他的視線。
半晌，他終於開口。
“去吧，別太久。”
“嗯！”我用力點頭。
不會太久的。
探監室內，我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居高臨下的看著陳沉。
“還記得我嗎？”
我微微一笑，拿起電話問他。
“終究是還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呢。”
我沒有等他的任何回應，掛掉電話離開了探監室。
當天晚上，我再一次接到了父母的打電話。
“明天，我會到學校接你。”
沉默……
“你必須要接受治療。”
父親的聲音低沉的可怕。
我依然保持著沉默。
“醫生是國內最好的醫生，你不用害怕。”
對麵的聲音不知怎的柔和了下來。
“你放心，爸爸不會讓她傷害你的。”
“你隻是病了，等病治好了，你依然是那個讓我們驕傲的女孩。”
“我沒有……”
我張了張嘴，對麵卻傳來一陣忙音。
“……生病。”
彩色的長發在皎潔的月光下閃耀著絢麗的光澤。
像是彩虹的盡頭。
像是精靈的美夢。
像是……易碎的肥皂泡。
10
“陸隊，別看了！盯著手機主頁看半天了！”
夏安欠兮兮的伸手在我眼前擺了兩下，
“陸隊，你不會是在等人給你發消息吧？”
“一邊去，別搗亂！”
我一巴掌拍在了夏安的腦袋瓜子上。
“哎呦！”夏安捂著腦袋一陣哀嚎，“你不愛的我了，陸隊！”
手機適時的響了一聲，長遙的微信框彈了出來。
“可以”
簡短的兩個字莫名的讓我心情鬆快。
“不是吧不是吧，陸哥，嫂子居然是長遙？？？”
“說什麼呢！”我直接賞了夏安一個栗子。
“疼！陸哥！”夏安嬉皮笑臉地湊過來，“哎，你不之前還嫌人家是精神小妹嗎？”
“工作做完了嗎？沒做完加班！”我狠狠瞪了他一眼。
“還不讓人說了……”
和長遙約的是星期六去爬山，一是為了感謝她，二，大概是想為對她的誤解道歉。
星期六早晨，我特地早到了半個小時。畢竟讓一個女孩子等，太不紳士了。
“嗨~這裏！”
我遠遠的朝她招手。
沒想到她請假一個多月，再回來直接把頭發染回了黑色。
衣著也變成了優雅得體的淑女風。
“陸警官好。”
她朝我點頭示意。
不是到是不是我的錯覺，她的眸子十分暗淡。
“沒必要拘謹，其實你之前那樣就挺好的。”
“是嗎？我也覺得。”
“那……”
“陸警官，再不走就要錯過最合適的時間了。”
山頂的空氣很清新。
薄薄的霧氣流連在底層的峰巒之間，山頂上有奇鬆，有怪石。
太陽金色的光芒灑在嬌豔的花朵上。
難得的美景讓人心情舒暢。
“還不錯，對吧？”
長遙沒回我。
她注視遠方的目光中有我看不懂的哀傷。
我沒忍心打擾她。
就靜靜的陪她在山崖邊站著。
直到霧氣散去。
“走嗎？”我問。
“陸洋，謝謝你沒有把白雅她們的事調查到底。”
“什麼？”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我想去找一個朋友。”
“遠嗎？我可以送你去？”
“不用了。”
氣氛有些尷尬，我隨口扯了個話題。
“她也是個女孩子嗎？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愣了幾秒， “嗯，她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是我想要保護的人。”
停頓了下，她繼續開口，“你也認識她。”
“我？”
“嗯，該走了。”
她的聲音平靜如水。
“嗯。”
我點了點頭，轉過身去。
背後，布料與空氣的摩擦聲、旁人的驚呼聲，大的像是要震碎我的耳膜。
那個瞬間，我一輩子無法釋懷。
11
《長遙日記》
“今天媽媽給我報了新的補習班，裏麵的同學我都不認識，但沒關係，隻要能提高成績就可以了。”
日期跳轉到一個星期後
“今天補習班來了新同學，我不想去補習班。”
日期跳轉到半個月後
“我不想去補習班，我不想去補習班，我不想去補習班……”
日期跳轉到兩個月後
“為什麼？為什麼都不相信我？”
“還好，補習班終於要結束了。”
日期跳轉到一個星期後
“為什麼會在學校裏？為什麼不放過我！為什麼？救救我！誰來救救我！”
日期跳轉到一個星期後
“為什麼不救我！為什麼不救我！惡魔！都是惡魔！我恨你們！”
日期跳轉到一個星期後
“他們都走了，真可惜，找不到他們了……”
“她真可愛，我會保護好她。”
日期跳轉到兩年後
“這是一個新的開始，我會帶走她所有的噩夢，她會成為她喜歡的樣子。”
日期跳轉到兩個月後
“找到你們了呢……”
日期跳轉到一個星期後
“清晨的陽光很美，會將一切罪惡終結。”
日記結尾
“他們抹殺掉了一個天使，卻留下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