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底
劉千手看我倆都沒反對,從兜裏拿出手機播了出去。這次通話很簡單,他告訴對方上來吧,之後就把電話掛了。我不知道他叫誰來了,但也沒問,眼巴巴地等著。過了三五分鍾,病房門開了,進來兩個小夥子。這兩個小夥子我不認識,不該是警局的,他們還對劉千手很客氣,都點頭叫了一聲探長,我估計他倆是線人。
劉千手又把看門護士叫進來一個,指著我和杜興說:“給他們換裝。”這可折騰上了,我倆身上那些繃帶,全都轉移到這倆小夥子身上,這時我也意識到,這倆小夥子的身材跟我和杜興很像,或許他們沒杜興那一身肌肉塊,可在繃帶的遮擋下,誰能看出什麼來呢?而且他倆還很敬業,換好裝之後,撲通一聲躺在床上,尤其我那個替身,還特意把右腿搭在支架上。
我明白劉千手的意思了,這不就是調包嗎?隻要有這兩個替身頂著,我和杜興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去。劉千手做事很利落,他讓我們換上那倆小夥子的衣服,又瞧了瞧病房外的樓道,確保沒人監視後,帶著我倆走出去。我們直奔醫院停車大院,上了一輛救護車,隻是我們仨都躲在後車廂裏,有專門的司機把車開了出去。杜興很興奮,一邊活動著身子一邊跟我說:“行啊,這沒了繃帶,感覺就是不一樣。”我也讚同地應了一聲,覺得老話沒錯,真是有啥也別有病。
劉千手沒時間跟我們閑聊,又把接下來的步驟說給我們聽。一會兒救護車會開到一個地點,我和杜興偷偷下車,在那裏等另外的人接我們,剩下的,就看接頭人的安排了。
我從進了警局就開始當刑警,這次明顯要幹臥底的活兒,我真不知道自己沒有被專業訓練過,能不能幹好。但現在說這個也沒用啊,人都被逼到這份兒上了。我看不清外麵的景象,隻能在車裏熬著。我和杜興雖然穿別人的衣服,但走之前,劉千手把我倆的手機都給我們了。
我趁空拿出手機來,倒不是說我現在還有玩心,我在想自己馬上要去執行秘密任務,那QQ神秘人會不會有什麼指示呢?可很失望,QQ上沒動靜,神秘人沒跟我說話。我本來想把手機關了,又一尋思,這次也別被動了,我發個消息問問他。我沒寫多了,隻打了一個問號出去,其實我沒抱多大希望,他會回我什麼。但意外的是,QQ神秘人幾乎是秒回我。他的回複隻有兩個字:“好運!”這不算是什麼提示,隻能說是一種祝福語,可我望著這兩個字,突然間心裏產生了很大的波動。
我平時沒太刻意去想一些事情,但不代表我不在乎它們,偶爾的潛意識裏,會多少琢磨琢磨。劉千手說的二探組第四人已經報到了,卻遲遲未露麵,而這個QQ神秘人卻知道我很多東西,甚至是剛製訂的計劃與任務。我有個大膽的猜測,這QQ神秘人會不會就是那第四人呢?畢竟這個想法一旦成立,那之前的很多疑問、疑點就都能聯係起來了。
王根生被綁架時那意外的求救信號,我被折翼天使綁到庫房後那神秘的開門人,以及後來那神秘的鎖門人,這或許都是這第四人的傑作。再往深了說,江凜城的意外死亡,甚至是秦醫生的死,弄不好都跟這第四人有關,他之所以遲遲不露麵,弄不好就是劉千手有意為之,也算是劉千手暗地裏埋的一個撒手鐧。我算服了劉頭兒,都說狡兔三窟,那我和杜興,再加上這第四人,我們不就是那三窟嗎?而他,就是一個外表邋遢的壞兔子。
不過這麼分析,也有讓我想不明白的地方,既然第四人是劉千手的暗棋,那為何他那次要把我和劉千手鎖在庫房裏,跟折翼天使這個殺人瘋子共處一室呢?為何他隻單單會對我情有獨鍾,總來提示消息呢?我想不明白,尤其這種高難度的問題讓我想得腦仁都跟著疼起來。
劉千手看我握著手機發呆,不樂意了,推了我一把,強調一句:“李峰,醒醒神,該下車了。”我哦了一聲,把這謎團暫時拋在腦後。沒多久救護車突然停了,劉千手把後車門一開,對我和杜興擺手催促道:“同誌們,快,快!”我發現劉頭兒真有意思,非得整一出特警出動的架勢幹啥?外麵也沒敵人,我倆慢一點兒下又有什麼關係呢?
可等下車之後,我望著附近的環境全明白了。這不是啥好地方,全是小平房,我真想感歎一句,現在的烏州市竟然還有這種新中國成立前才有的居民區?我以前咋不知道呢?而且我也懂了劉千手為啥急著催促我倆下車了,他是怕我倆看到這種地方後悔了,又不想當臥底了。更可氣的是,那救護車都掐著時間呢,在我倆下去的瞬間,它就吱的一聲開跑了。
我和杜興互相看了看,杜興不怕吃苦,安慰我幾句後,又四下看起來。他說我們幹在這裏站著太暴露,先找個地方躲一躲比較好。這裏也沒大樹,更沒什麼巨石、柱子之類的掩體,我們想藏身,隻能躲在平房裏麵。
我倆是警察不是賊,但這次也幹了一把賊才做的事,杜興帶頭,我倆先後翻過一堵小牆,來到一個院子中。我不知道這院子主人是幹啥的,也沒去打擾他,我和杜興就盤坐在牆角,等待起來。這種等待特別無聊,為了讓自己完全藏身在黑暗之中,煙也不能吸,手機也不能玩。剛開始我以為我倆不會等很久,但直到我快坐膩歪了,也沒等到接頭人的暗號,這期間杜興還不時趴在牆頭上看幾眼。最後我實在忍不住了,湊到杜興耳邊說:“大油,你有沒有感覺到,咱們被涮了?這他媽哪是當臥底,純粹遭罪來了,要不給劉頭兒打個電話,讓他接咱們來吧?”杜興沉得住氣,跟我說再等等。
也算趕巧了,他這話剛說完,牆外麵就傳來一陣怪聲:“噓噓噓!”我真沒多想,心說這誰啊?大晚上是不是有病啊,走夜路就得了,咋還吹起口哨來了?不知道我小時候落下毛病,一聽這聲就想撒尿嗎?但我也不能說啥,更不能出去跟他理論,隻好硬挺著這難受勁兒。
那噓噓聲不僅沒完,還在附近徘徊上了,我和杜興這次意識到不對勁兒,杜興小心地趴在牆上探個腦袋。劉千手沒交代仔細,我們根本不知道什麼聯絡暗號,杜興很聰明也很直接,先試探地說了一句:“邋遢鬼?”他是在暗指劉千手。對方看杜興露麵本來顯得挺警惕,但這句邋遢鬼又讓他放下心來,還立刻回了:“劉邋遢。”我聽到這話心說妥了,這就是接頭人沒錯。
我倆趕緊先後爬出去,他還帶著我倆上了一輛車。這看著就是一輛普通的轎車,他還說讓我倆睡一會兒,車程會很長的。我和杜興也沒客氣,反正我在那牆角窩了這麼半天,早就乏了,既然都自己人,我安心地兩眼一閉就睡。快天亮的時候,轎車開到另一個市的郊區,停在一個農家瓦房的門前。
我以為接下來我們會商量如何潛入敵人內部的事呢,誰知道準備工作還沒做完。這瓦房絕沒有表麵上看的那麼簡單,裏麵有亂七八糟的設備,還有各種古怪的工具,有個老師傅正在一張折疊床上躺著,看我們進來,他嗖地一下站了起來。這老師傅不簡單,一把年紀還能有這麼敏捷的身手,讓我覺得他年輕時弄不好是個特種兵。
接頭人在老師傅耳邊強調幾句,我沒聽清他說的什麼,反正他說完就走了,那老師傅卻讓我坐在一把椅子上等他。我哪知道自己等他幹啥,就好奇地看了看,杜興被老師傅帶到一個櫃子前,老師傅還讓杜興脫光衣服,往他身上抹藥。那個櫃子看著像個棺材似的,還能把蓋子打開,我印象裏聽朋友說過一次,有種叫日光浴機的設備,能把人皮膚短時期內變黑,真不知道眼前這棺材板是不是那設備。等把杜興放在櫃子裏後,老師傅又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我明白他是啥目的,說白了,這是在給我們喬裝,杜興原來的皮膚白膩,要是變黑了,再裝扮一下,絕對讓朋友都認不出來。可我皮膚正常色,心說總不能也照日光浴吧?那樣我倆走大街上也太明顯了,被旁人一看,肯定說,嘿,這倆黑鬼!我忍不住問了一句:“我需要怎麼喬裝?”那老師傅真可氣,跟我說閉上眼睛什麼都不要問,要是能睡上一覺最好了。我在車裏睡那麼半天了,再想睡也睡不著啊,但閉眼睛倒還可以。我這麼想著,就把眼睛閉上了,突然間,我聽到一陣吱吱聲,就是剪頭時用的推子發出來的那種聲音。我意識到不好,心說這老不正經的東西是打我頭發的主意啊,我這頭發很漂亮的,不能剪啊。可我想挽救都來不及了,他一推子下去,我頭頂上一涼!心裏也一下拔涼起來。
不過這事還沒我想象中的那麼悲觀,這老師傅是給我剃頭,但沒剃個禿子出來,最後給我留了一個寸頭。接下來他又在我臉上貼了一堆假胡子,做個造型。我沒留胡子的習慣,冷不丁粘上這東西,覺得嘴巴附近直癢癢,但老師傅特意強調,這些碎胡楂都是一小片一小片粘上去的,千萬不能撓也不能用硬物摳,不然很容易被弄下一塊,這樣一來我的喬裝可就露餡了。我最後一歎氣,隻能在心裏忍了。
我和杜興在這瓦房裏足足待了三天,這三天我倆變化太大了。杜興從一個白膩膚色的小帥哥,一下成為一個膚色發黑的精練漢子,而我的形象更顛覆,竟成了一個怎麼看怎麼有點猥褻的中年男子。我打心裏把老師傅罵了不知道多少遍,也感歎還是人長得白好啊,杜興至少比我少受不少罪。
這樣到了第三天晚上,原來的接頭人終於帶我倆離開了這個瓦房。他也換了車子,開著一輛出租車,將我們送到一個居民樓的下麵,指著一個單元門跟我倆說:“從這裏上到頂樓,敲西邊屋子的門,開門的人叫阿豹,是你倆的新夥伴。”我聽完覺得當臥底好複雜,怎麼接頭人換來換去的呢,但我也沒較真,跟杜興先後下車,鑽到樓道裏。